父親的最高境界

田野

他不是“圣人”，他是安徽省合肥市長豐縣崗集鎮(zhèn)大窯村一位極其普通的農(nóng)民。他最大的理想就是養(yǎng)育一群可愛的孩子，做一位平凡而又快樂的父親。他的理想正在一步步地實現(xiàn)。他有了妻子，有了一個可愛的兒子，有了一個幸福而又快樂的家?？墒?，這種幸福的生活在2002年的夏天被打破了。

這天，他帶著兒子去河里抓螃蟹。滿載而歸后，他在村邊的池塘里洗螃蟹，兒子與幾個小伙伴在旁邊洗澡。不知何時，幾個小家伙竟然不知深淺地游到了池塘的中間。池塘中間的水很深，并且河底有淤（yū）泥。人一旦沉下去，就再也無法上來。他一看事情緊急，連衣服也顧不得脫，一下子就跳到了池塘里，向孩子們游去。

池塘里共有5個孩子，其中有一個就是他的兒子。當(dāng)他游到孩子們身邊時，身體便被4個孩子緊緊地抓住了。然而，他的兒子就在他的旁邊。兒子看到他，大聲地喊：“爸爸——，救我——”這時候，如果他擺脫身邊那4個孩子的“糾纏”，撲向自己的兒子，就一定能夠把兒子救上岸?？墒?，他沒有這么做。他憑借著全身力氣，帶著4個孩子向岸邊游去。

他終于把4個孩子送到了岸上。這時候，如果他迅速返回池塘，也許他的兒子還有希望。可是，送到岸上的4個孩子中，有一個孩子因為喝水太多，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他立即俯下身子，用嘴向孩子的嘴里吹氣，做人工呼吸。當(dāng)這個孩子吐了一口水，“哇”地哭出聲的時候，他才撲向池塘，向兒子游去。

這時候，兒子早已在池塘里消失了。他不相信這個事實，一直在水中尋找。鄉(xiāng)親們來了，派出所的民警也來了。大家立即下水救人。一直到晚上10點多鐘，兒子的尸體才被找到。兒子被撈上岸邊的時候，手里還緊緊地攥（ｚｕàｎ）著兩團泥巴。他把兒子緊緊地抱在懷里，禁不住號啕大哭。

故事如果到這里停下來，也許已經(jīng)圓滿。可是，他的故事還在不斷地續(xù)寫。5年后，他與妻子終于又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小女兒的出生給這個沉寂的家庭帶來了歡樂，帶來了幸福，帶來了希望?？墒牵瑑蓚€星期后，女兒被醫(yī)院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并且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聽到這個消息后，他心如刀絞。難道上帝真的要剝奪我當(dāng)父親的權(quán)利？他懇求醫(yī)生，希望醫(yī)生能夠幫助他挽回女兒的生命?？墒?，醫(yī)生說，這種心臟病的最佳治療方法是手術(shù)。由于孩子小，因此手術(shù)成功率很低，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

他絕望了。絕望中，他想到人的眼角膜可以捐獻，這樣可以讓那些失明患者重見光明。他悄悄地下了決心：如果女兒有什么不測，他就把女兒的眼角膜留下來，捐獻給那些需要的人。

2007年2月，在女兒出生3個月后的一天，女兒的心跳突然變緩，生命危在旦夕。醫(yī)院決定立即對女兒進行手術(shù)。他看著女兒被送進手術(shù)室之后，便開始做妻子的工作。因為他聽醫(yī)生說，眼角膜捐獻時間有限，如果太長，就沒有任何價值了。悲痛的妻子明白丈夫的心思，夫妻倆含淚在器官捐獻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術(shù)最終沒有能夠挽救女兒的生命，女兒走了。按照捐獻協(xié)議，女兒的眼角膜被取下，讓兩位失明患者重新見到了光明。

他叫胡文傳，一位普通的農(nóng)民，一位兩度用自己親生骨肉的生命或者器官救助別人的父親，一位希望養(yǎng)一群孩子做快樂父親的男人。雖然，他與妻子再也沒有生育孩子，但是，他的做父親的愿望還是實現(xiàn)了。

2011年7月的一天，一位青年男子來到大窯村，找到了胡文傳的家。當(dāng)他見了胡文傳，一下子跪在了胡文傳的面前。胡文傳很詫（chà）異。那青年男子含著淚說：“我就是那位用你女兒的眼角膜重見光明的患者呀！你的兒子沒有了，女兒沒有了，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兒子！”按照器官捐獻規(guī)定，捐獻者和被捐獻者是不能見面的?？墒?，這位青年男子為了尋找恩人，從當(dāng)年病友那里尋到蛛絲馬跡，一路尋找過來。這個尋找經(jīng)歷了漫長的4年半的時間。不僅如此，胡文傳當(dāng)年救下的4個男孩，如今，有的上了大學(xué)，有的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他們都叫胡文傳“爸爸”。

有人稱胡文傳是當(dāng)代“程嬰”。可是，古時候那個為救趙氏孤兒而犧牲自己親生兒子的程嬰，講的是朋友之義，報的是知遇之恩。而胡文傳所救的人與他毫無瓜葛，甚至從來沒有見過面。

胡文傳失去了兒子，失去了女兒，但是，他卻因此擁有了5個兒子，擁有了天下之大義。這就是做父親的最高境界。

（莫難選自《遼寧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