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老人手繪60年婚

張楠

90歲老人饒平如，黃埔軍校十八期學(xué)員，崔永元《我的抗戰(zhàn)》和柴靜的《看見》欄目曾對他采訪。他參加過抗戰(zhàn)，又參加過內(nèi)戰(zhàn)，后來做過編輯、美編。在老伴美棠去世后，饒平如手繪了18本畫冊，以宛如豐子愷般平實幽默的畫風(fēng)記述了與美棠從初識到相處的近六十年時光，取名為《我倆的故事》。央視記者柴靜在網(wǎng)上貼出采訪手記，饒平如對愛情的執(zhí)著，感動了許多網(wǎng)友。

人生初見：一見鐘情

“白居易寫，相思始覺海非深。其實海并不深，懷念一個人比海還要深?！?0歲的饒平如在戰(zhàn)爭中經(jīng)歷過生死，之所以會把自己的故事畫下來，是覺得死是沒有辦法的事，而畫下來人還能存在。他沒學(xué)過畫畫，這本畫冊里不少畫是他喜愛豐子愷臨摹來的，他喜愛蘇軾，林語堂，楊絳，章怡和的句子，就抄下來。他一筆一筆從妻子的童年畫起，幼年時如何在課室里羨慕小丫鬟在外蕩秋千，如何與好朋友卷發(fā)旗袍去舞場跳舞……婚禮時的照片文革中燒毀了，他也憑記憶畫出來，最終匯聚成畫冊《我倆的故事》。

認(rèn)識妻子美棠那年饒平如26歲，從黃埔軍校畢業(yè)?！案赣H帶我前往臨川周家?guī)X3號毛思翔伯父家……我們兩家是世交，走至第三進(jìn)廳堂時，我忽見左面正房窗門正開著，有個年約二十面容俊俏的女子正在攬鏡自照，涂抹口紅——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美棠的印象。”婚后時世動蕩，歲月在饒平如的筆下沒有“貧賤夫妻百事哀”，而是充滿了快樂。他說，“不管什么時候，什么地域，什么人生，心中有詩意的人，看什么都是有詩意的?！北热缢嬆贻p人打“梭哈”。五個人中，平如和美棠在板凳上緊靠著，相視而笑。

60載相守：不離不棄

說到饒平如夫婦的相處之道，就是關(guān)鍵時刻的不離不棄。1958年，饒平如被勞動教養(yǎng)。要劃清界限，美棠拿出上海姑娘的爽利勁兒，“他第一不是漢奸賣國賊，第二不是貪污腐敗，第三不是偷拿卡要，我知道這個人是怎么一個人，我怎么能跟他離婚?！焙髞眇埰饺缛グ不談趧痈脑?，22年里每年只能回來一次。饒平如把妻子寫來的信全貼在畫冊里。這些信里幾乎沒有情感的字樣，都是艱辛的生活，搞點吃的，讓孩子參加工作、找對象……1992年，美棠腎病加重，饒平如推掉政協(xié)的工作，全身心照顧妻子。5點起床，給她梳頭、洗臉、燒飯、做腹部透析，每天4次……她病痛中漸漸不再配合，不時動手拔身上的管子。饒平如的畫中有勸妻子“莫要拉管子”的。但后來只能綁住她的手。妻子最后還是去了，饒平如留下她的一縷頭發(fā)做紀(jì)念。“不這樣做，我心就不安，理就不得，明知其不可而為之。”他的故事讓有人想起了外婆的故事，尋常巷陌見真情。有人說，“非常感人。心平靜，愛不移的老人。讓我想起一首詩：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本W(wǎng)友“笑忘書”說，“我希望自己有幸并有勇氣，和我的他一起，做善良的人，堅守自己，相濡以沫，一直走下去?！?/p>

婚姻法寶：妻管嚴(yán)

網(wǎng)友很好奇：這么多年，一直分居兩地，怎樣保鮮婚姻呢？饒平如說，想都沒想過分開。他用美棠最喜歡的《魂斷藍(lán)橋》里的歌詞回答：白石為憑，日月為證，我心照相許，今后天涯愿長相依，愛心永不移?，F(xiàn)在她不在了，他90歲才學(xué)彈鋼琴，常常彈這支曲子，為的是緬懷。

為了養(yǎng)活孩子，美棠甚至去背20斤一包的水泥掙錢。妻子過世后，饒平如每每經(jīng)過上海博物館，都會想，“這個臺階里面，不知道哪一塊是她抬的水泥。為了家，她的腰腎臟受損恐怕就是這樣引起的。”

饒平如頗有些“妻管嚴(yán)”，有許多趣事。“你什么也不會做！”這是美棠一生對他講得最多的話。饒平如也把這些畫進(jìn)了畫冊。這也引發(fā)了現(xiàn)代人的人生思考，“到底我們會不會不遺余力去做一些‘無望的事情？比如深信‘相思始覺海非深這樣的句子？比如畫十幾本記錄愛情和人生？”柴靜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想，因為喜歡，所以情愿。時光可以讓一個人面目全非，也可以讓另外一些人愈加清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