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漢語中的始源-路徑-終點圖式的表征

靳俊杰

(長治學(xué)院外語系，山西長治046011)

英漢語中的始源-路徑-終點圖式的表征

靳俊杰

(長治學(xué)院外語系，山西長治046011)

意象圖式;始源-路徑-終點圖式;英漢語

從認知語義學(xué)的角度，通過分析儲存在人腦中的意象圖式之一始源-路徑-終點圖式在漢英兩種語言各個層面的表征，來反觀意象圖式對人類語言的巨大影響以及人類身體經(jīng)驗和語言思維的共性。

關(guān)于圖式的研究在哲學(xué)，心理學(xué)，語言學(xué)等眾多領(lǐng)域都頗有建樹。最早可以追溯到1781年德國哲學(xué)家伊曼努爾·康德于(Immanuel Kant)提出的圖式理論，他認為“圖式的形成就是概念的理解”(Heidegger，1997:68)。1932年英國心理學(xué)家巴特萊特(Bartlett，F(xiàn)．C)提出了基于格式塔心理結(jié)構(gòu)的現(xiàn)代圖式理論，他認為圖式是先前經(jīng)驗的一種心理表征，也是一種動態(tài)的發(fā)展樣式(Bartlett，1932)。1981年美國語言學(xué)家萊考夫(Lakoff)和心理學(xué)家約翰遜(Johnson)認為意象圖式是一種基于物體之間基本的相互關(guān)系之上的認知結(jié)構(gòu)同時也是理解和認知更復(fù)雜的概念的基本結(jié)構(gòu)(Lakoff＆Johnson，1981)。1987年萊考夫和約翰遜提出我們的概念之先的經(jīng)驗中至少存在下列兩種結(jié)構(gòu):基本層次結(jié)構(gòu)(Basiclevel Structure)和意象圖式結(jié)構(gòu)(Image-schematic Structure)。其中，意象圖式指的是那些在我們的日常身體經(jīng)驗中反復(fù)出現(xiàn)，相對簡單的結(jié)構(gòu)以及各種空間方位關(guān)系，前者如容器圖式(CONTAINER SCHEMA)，始源–路徑–終點圖式(SOURCE-PATH-GOAL SCHEMA)，鏈接圖式(LINK SCHEMA)，施力圖式(FORCE SCHEMA)，平衡圖式(BALANCE SCHEMA)，后 者 如 上 下 (UP-DOWN SCHEMA)，前-后(FRONT-BACK SCHEMA)，整 體-部 分 (PART-WHOLE SCHEMA)，中心-邊緣(CENTER-PERIPHERY SCHEMA) 等(1987:267-268)。本文從認知語義學(xué)的角度，通過分析意象圖式結(jié)構(gòu)之一始源-路徑-終點圖式在漢英兩種語言各個層面的表征，來反觀意象圖式對人類語言的巨大影響以及人類身體經(jīng)驗和語言思維的共性。

一、始源-路徑-終點圖式

始源-路徑-終點圖式簡稱SPG圖式或路徑圖式，“其基本邏輯是一個動體從起點在一定方向下沿著一條道路到達終點。許多復(fù)雜的事件一般就是基于身體經(jīng)驗以始源-路徑-終點圖式來理解的(Lakoff，1987:275)”。因此始源-路徑-終點圖式作為一種實體的或抽象的運動的意象圖式滲透在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比較常見的實體的路徑像唐人街，長城，小鳥在天空飛過的路線，人日常的上班下班等，還有一些抽象的隱喻性的路徑像人考慮問題的思路，人做事的套路等。一個完整的始源-路徑-終點圖式包含動體，始源，路徑，終點，方向，及一些居間的因子，像障礙，路標(biāo)，方式，旅伴等，其中路徑根據(jù)數(shù)量分為單路徑和多路徑，根據(jù)距離分為近距路徑和遠距路徑，根據(jù)形狀分為直線路徑和曲線路徑;方向根據(jù)可往返性分為單向和雙向。由于人的不同思維和不同需求，其中任何因素都可以得到凸顯，如強調(diào)動體的:She went through life with a good heart;路在時代的強者腳下延伸;強調(diào)始源的:Selfishness is the origin of evil;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強調(diào)路徑中單路徑的:We can’t turn back now;走社會主義道路是唯一正確的選擇;強調(diào)路徑中多路徑的:All roads lead to Rome;殊途同歸;強調(diào)路徑中近距路徑的:Self-confidence is a shortcut to success;近水樓臺先得月;強調(diào)路徑中遠距路徑的:A miss is as good as amile;任重道遠;強調(diào)路徑中直線路徑的:go on smoothly;一帆風(fēng)順;強調(diào)路徑中曲線路徑的:The river winds down to the sea;曲徑通幽;強調(diào)終點的:He knows where he is going in life;不到黃河心不死;強調(diào)方向中單向的:advance bravely;不進則退;強調(diào)方向中雙向的:back and forth;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后;強調(diào)障礙的:We are at a crossroad;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強調(diào)路標(biāo)的:Hemade his way in life;我們只邁出了萬里長征的第一步;強調(diào)方式的:Idon’t know which path to take;書山有路勤為徑，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強調(diào)旅伴的: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dāng)然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在單路徑與多路徑，近距路徑與遠距路徑，直線路徑與曲線路徑，單向與雙向這四組對立的因子中，都是只選其一的。

二、英漢語中始源-路徑-終點圖式的表征

人們對意象圖式的習(xí)得先于語言，儲存在人腦中的意象圖式對人類的語言有很大的影響?？梢哉f人類認識世界的過程就是一個激發(fā)相關(guān)的意象圖式，并用其來快速有效的處理和解釋新的經(jīng)歷的過程(Richards，．etc．2005:603)。通過探析始源-路徑-終點圖式在英漢兩種世界通用語言中的表征，我們可以反觀人類身體經(jīng)驗和語言思維的共性。英語主要以形合為主，漢語主要以意合為主，意象圖式對兩種不同語言在語義方面的影響的共性和廣度要遠遠高于在句法方面的影響。下面我們從英漢語各個層面來探析始源-路徑-終點圖式的表征，而且隨著層面的擴大，解釋力也逐步增強。

(一)在漢語的偏旁部首層面:

偏旁部首是漢語方塊字特有的構(gòu)成成分，其間流露出始源-路徑-終點圖式影響的痕跡。其中表示動體的有‘止’，如走，步，及‘彳’，如行;表示始源的有‘原’，如源;表示方向的有‘方’，如游，旅，及‘廴’，如延;表示近距、遠距路徑的有‘辶’，如近，遠，遙;表示曲線路徑的有‘蟲’，如蜿蜒;表示終點的有‘至’，如致，臻，到;表示障礙的有‘山’，如崎嶇，坎坷;表示方式的有‘馬’，如馳騁，‘車’，如輾轉(zhuǎn)等。

(二)在英語詞素層面:

在英漢詞素中表示動體的有‘-cede/ceed/cess’，如precede，exceed，process;‘-gress’如 progress表示行走;‘-cur-/cours-’，如 occurrence，表示跑;‘de-，ef-’，如 depart，efflux，表示離開;表示始源的有‘gen-’，如 generate，表示起源;‘ori-’，如origin，表示開始;表示近距路徑的有brev-，如brevity;表示遠距路徑的有‘tele-’如telephone;表示終點的有‘fin-’，如final;‘suc-’，如 success;表示單向的有‘-ward’，如 forward，‘pro-’，如 progress;表示雙向的有‘retro-’，如 retrogress;表示障礙的有‘cross-’，如 cross-culture;表示路標(biāo)的有‘pass-’，如passage;表示方式的有‘flu-’，如 fluent;表示旅伴的有‘com-’，如 companion，company。

(三)在英漢語詞匯的層面:

在英漢語的詞匯層面上表示動體的有g(shù)o，track，徘徊，溜達;表示始源的有 origin，genesis，start，enter，commence，起點，起因，源頭，啟動，出發(fā);表示單路徑的有only，唯一;表示多路徑的有multi-way，多渠道;表示近距路徑的有 short，near，step，跬步，短，近;表示遠距路徑的有 kilometer，far，千里，長遠;表示直線路徑的有 smoothly，directly，順利，徑直;表示曲線路徑的有 wind，迂回;表示終點的有 reach，accomplish，end，導(dǎo)致，招來，結(jié)果;表示單向的有 unidirectional，unilateral，from，to，前路，遠去;表示雙向的有 return，輪回;表示障礙的有 labyrinth，obstruction，drawback，crisscross，迷宮，攔路虎，陷阱;表示路標(biāo)的有progress，進展;表示方式的有flight，散步;表示旅伴的有g(shù)uide friend，teacher，導(dǎo)游，顧問，老師。

(四)在英語短語和漢語成語的層面:

在英語短語和漢語成語的層面上體現(xiàn)始源—路徑—終點圖式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其中表示動體的有make one’s way，under way，重蹈覆轍，走馬觀花，道聽途說;表示始源的有 in the beginning，because of，白手起家，從頭再來;表示單路徑的有不二法門;表示多路徑的如殊途同歸;表示近距路徑的有a short cut，寸步難行;表示遠距路徑的有a long way to go，萬里長征，任重道遠;表示直線路徑的有平步青云;表示曲線路徑的有twist and turn，起承轉(zhuǎn)合，曲徑通幽;表示終點的有end up with，bring about，馬到成功，衣錦還鄉(xiāng)，走投無路，步入后塵;表示單向的有on the way，南轅北轍，大勢所趨;表示雙向的有迷途知返;表示障礙的有in the way，赴湯蹈火，逆水行舟;表示路標(biāo)的有 from A to Z，from bad to worse，翻山越嶺;表示方式的有by means of，躍馬揚鞭，同舟共濟，安步當(dāng)車;表示旅伴的有患難之交。

(五)在英漢語句子的層面:

隨著語言單位的擴大，始源-路徑-終點圖式對語言的解釋力也逐步增強。在一個句子中可能同時包含始源-路徑-終點圖式的動體，始源，路徑，終點，方向，及居間的因子，像障礙，路標(biāo)，方式，旅伴等的部分或所有。

1．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君是動體;前路是路徑，前是單方向;天下人是旅伴。

2．Where there is a will，there is a way．

人是隱身的動體;Where是始源;a way是路徑;a will是方式。

4．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你我互為動體和旅伴;走和過是方式;陽光道和獨木橋是路徑，其中獨，表示單向。

5．Iam going to a road of no return．

I是動體;no return是單路徑，單向;a road是終點。

6．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人是隱身的主體;山重水復(fù)是障礙，多路徑及曲線路徑;柳暗花明是路標(biāo);村是終點。

7．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后。

人是動體;虛心是方式;進步是路標(biāo);驕傲是障礙;落后是雙向中的可返回性。

8．All roads lead to Rome．

All roads是多路徑;to是方向;Rome是終點。

9．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吾是動體;路漫漫其修遠兮是遠距路徑;上下是雙向路徑。

(六)在英漢語篇的層面:

1．鄉(xiāng)愁 (余光中)

小時候，鄉(xiāng)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后，鄉(xiāng)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

而現(xiàn)在，鄉(xiāng)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中國臺灣詩人余光中的詩《鄉(xiāng)愁》中，除第三小節(jié)是體現(xiàn)容器圖式(Container Schema)外，第一，第二，第四小節(jié)都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了始源—路徑—終點圖式。鄉(xiāng)愁是動體;始源是我;郵票和船票是方式，也是多路徑;海峽是障礙;終點是母親。

2．The Narrow Gate(Matthew)

“Enter through the narrow gate;for the gate is wide and the road is easy that leads to destruction，and there are many who take it．For the gate is narrow and the road is hard that leads to life，and there are few who find it．”

The Narrow Gate《要進窄門》是圣經(jīng)馬太福音中的一節(jié)，世人是隱身的動體;The wide gate and the narrow gate是人生的多路徑，也是選擇的障礙;destruction or life是終點。

3．《西游記》(吳承恩 ):

簡介:本小說以豐富瑰奇的想象描寫了師徒四眾在迢遙的西方途上和窮山惡水冒險斗爭的歷程，并將所經(jīng)歷的千難萬險形象化為妖魔鬼怪所設(shè)置的八十一難，以動物幻化的有情的精怪生動地表現(xiàn)了無情的山川的險阻，并以降妖降魔歌贊了取經(jīng)人排除艱難的戰(zhàn)斗精神．

中國四大經(jīng)典名著之一，吳承恩的《西游記》是關(guān)于唐僧師徒四人到西天取經(jīng)的歷險記。其中唐僧師徒四人是動體;長安即現(xiàn)在的西安是始源;西天即現(xiàn)在的印度是終點;取經(jīng)來回是雙向路徑;高山險阻是曲線路徑;妖魔鬼怪，八十一難是障礙;如來，觀世音等是旅伴。

4．The Canterbury Tales(Geoffrey Chaucer):

簡介:It is the story of a group of thirty peoplewho travel as pilgrims to Canterbury(England)．The pilgrims，who come from all layers of society，tell stories to each other to kill time while they travel to Canterbury．Chaucer intended that each pilgrim should tell two tales on the way to Canterbury and two tales on the way back．

英國“詩歌之父”喬叟的The Canterbury Tales《坎特伯雷德故事》是關(guān)于一次朝圣旅行。其中thirty pilgrims是動體;Tapa hotel是始源;Canterbury，即現(xiàn)在的英國是終點;on the way to Canterbury and on the way back是雙向路徑;their stories是路標(biāo)。

三、結(jié) 語

從以上靜態(tài)的英漢語分析中，我們可以看到，作為意象圖式之一，始源–路徑–終點圖式這種重要的心理結(jié)構(gòu)滲透在漢語的偏旁部首，英漢語的詞素，詞匯，短語，句子，篇章等各個層面，在語義上呈現(xiàn)出很多的共性，究其原因是作為主體的人類在改造這個相對靜止絕對運動的客觀世界并且對其概念化的過程中，人類的身體經(jīng)驗是大抵相似的。但是由于英漢文化及思維的差異性，始源–路徑–終點圖式對英漢動態(tài)話語的影響的差異性也同樣不容忽視。

［1］ Bartlett，F(xiàn)．C．:Remembering［A］．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32．

［2］ George Lakoff and Mark 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 and 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1．

［3］ George Lakoff:Women，F(xiàn)ire，and Dangerous Things［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4］ Jack C．Richards，Richard Schmidt，Heidi Kendrick，Youngkyu Kim，translated by Guan Yanhong，Tang Yuzhu:LONGMAN DICTIONARY OF LANGUAGE TEACHING AND APLLIED LINGUISTICS［K］Pek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5．

［5］ Martin Heidegger，translated by Richard Taft:Kant and the Problem of Metaphysics［M］．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97．

Representation of Source-path-goal Schema in English and Chinese

JIN Jun-jie
(Foreign Languages Department，Changzhi University，Changzhi Shanxi046011，China)

image schemata;source-path-goal schema;English/Chinese

based on cognitive semantics，this paper analyzes the representation of source-path-goal schema，one of image schemata stored in people’s brain，in all levels of English and Chinese，aiming at reflecting the great influence of image schemata on human languages and the similarities of human body experiences and language thoughts．

H030

A

2095-2708(2012)06-0096-03

2012-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