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偉
口譯員對原語信息建構策略探析
王 偉
本文分析了言語交際信息模型在解釋口譯過程時所遇到的缺陷,提出了口譯過程的言語交際推理模型,認為口譯當中譯員并非被動地解碼、轉碼源語信息,而是積極主動地參與到源語信息的構建。該模型為譯員培訓和口譯實踐提供了更好的解釋和理論指導。
口譯;言語交際信息模型;言語交際推理模型
口譯研究旨在為人們揭開譯員“黑匣子”的神秘面紗,為譯員培訓和口譯實踐提供解釋和理論指導(肖曉燕,2001)。因其復雜性和在口譯研究當中的核心地位,口譯過程研究顯得分外重要,已經成為很多口譯研究者中長期口譯研究目標(Gile,1994∶149-58)。譯員對源語信息的建構是口譯過程中首要的一步,但是由于受到言語交際研究中的信息模型(message model)的影響,口譯中的源語信息的建構過程被簡單地視為利用詞匯和語法知識對源進行解碼的過程。當代翻譯理論認為,譯員作為一名為操不同語言的人們進行交際服務的中介人,擔負的任務是解碼一種語言代表的意義,然后用另一種語言將其表達出來,傳送給接受者,促使交際的順利完成(陳菁,2002)。翻譯的交際過程可以描述為:譯員接收到含有信息的信號1——識別代碼1——解碼信號1——選擇代碼2——將理解后的信息譯成代碼2——傳送含有信息的信號2。整個交際過程當中譯員處于被動地位,因而時常被視為“忠實的回音 (faithful echo)”、“渠道(channel)”、“管道(conduit)”、“傳送帶(transmission belt)”等(Pochhacker,2002∶339)。事實上,信息模型(message model)只是一種極端理想化的言語交際模型,無法解釋復雜的交際過程中譯員協(xié)調交際的各種表現(xiàn)。本文試圖從言語交際的推理模型(inferential model)出發(fā),試圖證明口譯當中譯員并非被動地解碼、轉碼源語信息,而是積極主動地參與到源語信息構建過程。
言語交際信息模型認為,在交際過程當中說話人意欲向聽話人傳達某種信息,隨即利用詞匯和語法將信息進行編碼,形成話語并以語音表征的形式通過聲波傳遞給聽話人。在聽到話語時,聽話人利用自己語言知識,確認語音、詞匯、句法和意義,對源語進行解碼,獲取講話人所要表達的信息,成功地完成信息傳遞(Akmajian,2008∶364)。在譯員協(xié)調下的雙方交際過程當中,譯員利用自己所掌握的雙語知識,連續(xù)完成信息的解碼和重新編碼的過程。譯員對聽到的句子進行語法分析,解碼句中所包含的信息,這個過程固然重要,但是它并不能使譯員完整構建講話人試圖傳達的交際意圖,單純的源語解碼讓譯員置身于眾多理解困境。
第一,一些表達方式具有歧義,譯員在聽到具有歧義的話語時必須要通過特定的語境來選擇恰當?shù)牧x項,但是信息模式并未給譯員提供化解歧義的特定原則。為了消除交際中的歧義,譯員須假定講話人的話語在當時的語境當中是恰如其分的。例如,在一次新建機場選址會議上,外方發(fā)言人說“Flying planes can be dangerous.”譯員會根據(jù)會議的議題準確判斷出發(fā)言人的意思是“飛行中的飛機可能會(給地面的居民和設施)帶來危險?!钡侨绻f這句話的場景是在一次有關飛行員人身保險的會議上,譯員的譯文就會變成“駕駛飛機的工作具有危險性”。顯然,如果譯員在口譯過程當中單純對說話人的話語進行解碼,無法對有歧義的話語做出準確判定,給出合理的翻譯。由此可見,信息模型必須要結合語境恰當性(contextual appropriateness),才能對譯員在遇到歧義話語時能準確選擇義項并給出恰當翻譯的行為做出合理的解釋。
第二,根據(jù)信息模型,話語是說話人想要傳達的信息的載體,然而在現(xiàn)實交際過程當中,話語中往往包含關于特定所指的信息,該信息并不能由話語本身確定。例如,“the shrewd politician”可以用在不同的場合,指不同的政治家,既可以指“丘吉爾”,也可以指“尼克松”,但是這個短語本身所包含的意思是不變的,即“狡猾的政治家”。然而在口譯當中,譯員必須要明白該名詞短語在實際中的所指,才能理解講話人交際意圖。言語交際的信息模型無法讓譯員賦予這個名詞短語以特定具體的含義,因此譯員在口譯過程中必定會借助其它機制,準確判斷講話人的交際意圖,確定話語在現(xiàn)實中所指的人、地方或者其它物體。
第三,在言語交際過程當中,話語本身所包含的意義并不等同于說話人的交際意圖。例如“I’ll be there tonight”可以因說話人的意圖不同而理解為對將來的預測、保證,甚至威脅等。然而盡管這句話因說話人的意圖不同而表意不同,這句話在特定的場景只能表達一種意思。譯員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依據(jù)信息模型,她可能給出譯語“我今晚會到那兒”。但是她所傳遞的信息是不夠的,交際的另一方必須要根據(jù)場景自行判斷說話人的交際意圖。因此,譯員為了充分傳意僅僅傳達源語編碼的信息還遠遠不夠。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傳統(tǒng)的信息模型在解釋譯員在口譯中的理解時有眾多缺陷,譯員在口譯當中并非簡單充當一個所謂的“橋梁”或“渠道”,被動地解碼和傳達說話人的語言信息,而是主動參與到交際過程當中,利用自己抓實的雙語知識,通過講話人話語和交際場景創(chuàng)造性地推理出源語信息。
言語交際的推理模型認為說話人的交際意圖和話語之間并非簡單的編碼解碼關系,而是一種推理關系(Akmajian,2008∶370-85)。成功的交際取決于聽話人能否正確識別說話人的交際意圖。交際雙方共享一套在特定環(huán)境中約定俗成的信息推理策略系統(tǒng)。聽話人根據(jù)接收到的話語,結合交際語境,采取一系列的推理策略識別說話人的交際意圖。言語交際的信息模型能合理地對字面意義、非字面意義、直接表述、委婉表述、以言行事等言語交際現(xiàn)象給出合理解釋。在譯員協(xié)調下的三方交際過程當中,譯員對源語信息的構建是交際成功的第一步,譯員需主動參與到交際過程,準確把握交際環(huán)境,利用信息推理策略獲得說話人交際意圖,然后再以符合交際語境的譯語向交際的另一方傳達意義。譯員協(xié)調下的交際過程實際上是種三方相互合作解決問題的過程。說話人在交際中的任務是讓聽話人識別自己想表達的意圖,為達到目的,其會根據(jù)話語環(huán)境選擇適當?shù)恼Z言協(xié)助聽話者推理出說話人的意圖。由于說話人的談話對象并非譯員而是交際的另一方,譯員在翻譯過程當中必須把自己置于聽話人的同等位置,利用交際雙方和自己共享的言語交際信息推理策略準確把握講話人意義,再產出符合語境的譯語,協(xié)助聽話人推理出講話人的交際意圖。由此看來,譯員在交際當中并非處于從屬被動地傳遞信息的地位,而是主動參與信息推理過程,在信息構建層面上,譯員與其協(xié)調的交際雙方處于同等地位。
為了成功地推理出講話人的交際意圖,譯員作為聽話的一方需借助一系列的假設和推理策略。預設包括言語預設、交際預設、字面意義假設和會話假設等。言語預設即除非能舉出反證,假定聽話人能根據(jù)語境推斷講話人話語意義和具體指稱對象。交際假設即除非能舉出反證,說話人在交際過程中交際意圖可以識別。另外,還有字面意義假設和會話假設,即除非能舉出反證,說話人的話語符合言語字面意義。會話假設即說話人的話語與交談具有相關性,說話人的態(tài)度誠懇,試圖表達最真實的情況,話語的數(shù)量和質量都符合交際要求。
話語假設是譯員利用推理策略,獲取說話人意圖的基礎。推理策略包括直接策略、字面意義策略、非字面意義策略和間接交際策略。
在使用直接策略時,譯員認識到發(fā)言人欲表達的意指與產出的話語相一致,這時譯員作為建構意義的第一站首先識別發(fā)言人產生的話語,其次根據(jù)語境消除歧義,確定言語在現(xiàn)實當中的特定指稱,然后根據(jù)交際假設、語境信息和話語在現(xiàn)實中特定的指稱來推測發(fā)言人的交際意圖。
在使用字面意義策略時,譯員需根據(jù)字面意義假設,在沒有其它條件表示相反的情況下,假定說話人所表達的意思與字面意思相協(xié)調,再根據(jù)會話假設,假定說話人的話語如果按字面意義理解并不違反交談的關聯(lián)性誠摯性原則,符合真值條件等。這時譯員便可以根據(jù)說話人的話語從字面意義理解,從而推斷出說話人的交際意圖。
在交際當中說話人通常會使用夸張、反語、諷刺、比喻等修辭方法,話語的字面意義可能與說話人所欲表達的真正意義相去甚遠,這時譯員首先需認識到如果按照字面意義理解,那么所得到的意思將與語境合適性原則相抵觸,那么譯員推理出說話人的交際意圖并非其話語所蘊含的字面意義,但是她能根據(jù)說話人的話語與語境相關性推理出說話人的真正意圖。譯員在理解過程當中的首要任務實際上是通過預設和推理策略建立起言語意義和交際意圖的聯(lián)系。
為了準確推測說話人的交際意圖,譯員不僅要具備抓實的雙語功底,更要有高超的交際技巧??谧g教學當中,我們不僅要訓練譯員的口譯技能,同時還要注重譯員跨語言跨文化交際能力、語言轉換和文化協(xié)調能力的共同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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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姚 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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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偉/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外國語學院助教,碩士(江蘇南京 21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