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曉燕
(滁州學院 外國語學院,安徽 滁州 239000)
魔幻現實主義在《寵兒》中的運用
雍曉燕
(滁州學院 外國語學院,安徽 滁州 239000)
魔幻現實主義是產生于拉美的一種新型的藝術表現形式,意在通過奇幻怪誕的情境來反映社會現實。托尼·莫里森的小說《寵兒》是魔幻現實主義的力作。莫里森通過采用魔幻現實主義寫作技巧將故事的情節(jié)以獨特的方式展現出來,借助奇幻的意境、神話原型及象征意象將奇幻與現實融合在一起,營造出震撼的魔幻效果,深化了小說的主題。魔幻現實主義在《寵兒》中的具體運用主要體現為奇幻現實的融合和神話原型及象征意象的使用。
魔幻現實主義;《寵兒》;神話原型;象征意象
魔幻現實主義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左右在拉丁美洲興盛起來的一種文學流派,是文學現實主義的一種新型的藝術表現形式。它通過描寫神奇荒誕的故事情節(jié)以及超自然的現象來反映現實?!澳Щ矛F實主義”這一說法最早由德國朗茨·羅提出,最初是用來描述后印象畫派,后被引入文學領域。其最突出的代表人物是加西亞·馬爾克斯,他的《百年孤獨》被認為是魔幻現實主義的奇作。魔幻現實主義小說的原則是“通過光怪陸離的魔幻世界來折射社會現實,采用象征隱喻、變形和夸張等藝術表現形式,反映本民族的現實生活、社會歷史、社會政治等問題”。[1]莫里森繼承并發(fā)揚了這一寫作風格,在《寵兒》中大膽而創(chuàng)新地運用魔幻現實主義的寫作手法,將魔幻現實主義與美國黑人文學巧妙地結合起來,深化了作品對社會現實的反映?!秾檭骸方o讀者帶來如此巨大的震撼力和感染力很大程度上歸功于作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運用了魔幻現實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魔幻現實主義在小說《寵兒》中具體運用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奇幻與現實的巧妙融合是魔幻現實主義的重要特征之一。莫里森在《寵兒》這部作品中用了大量的篇幅去描寫鬼魂和夢境。人鬼之間的交融以及夢境與現實的雜糅是該作品中體現魔幻現實主義手法的一大亮點。根據非洲的傳統(tǒng)觀念,生與死、夢境與現實之間的界限是非常模糊的。一個人的死亡只是肉體的消亡,其靈魂是依然存在的?!叭绻钊藳]有盡到對死者的義務,鬼魂就會變成某種乖戾的幽靈,天天來作惡作祟,折磨活人”。[2]甚至連受過高等教育的莫里森對此也深信不疑。“一次一位女士問我你相信鬼魂的存在嗎?我說當然。正如你們相信細菌的存在一樣。那是我們文化遺產的一部分”。[3]這種非洲傳統(tǒng)的觀念在《寵兒》中得到了充分地體現。
為了不讓剛滿兩歲的女兒落入奴隸主之手再重復自己悲慘的遭遇,塞絲果斷地用鋸子割斷了女兒的脖子。之后,由于滿腹委屈,這個孩子的鬼魂一直盤旋在塞絲及家人所居住的124號屋中。124號充斥著嬰兒的怨毒,從此里面的每一個人都備受折磨:往日的夢魘一刻不停地糾纏著塞絲,讓她失去了工作甚至送了性命;家里的兩個男孩目睹了家中種種怪異的現象,心生恐懼,最終離家出走;最小的女兒丹弗不愿接受母親殺死姐姐的事實,不愿再上學,從此性格變得孤僻、幽閉;塞絲的婆婆最終精神崩潰,天天躺在床上等死。在莫里森的筆下,寵兒的鬼魂能與人交流,情感豐富,與生人無異,即便被保羅·D驅逐出124號,依然能夠通過借尸還魂幻化成少女回到124號繼續(xù)糾纏塞絲。莫里森精心安排了寵兒的重返人間,“這種死者與生者共存的 ‘鬼魂還陽’的模式在非洲文化中是允許的”。[4]化作人形后的寵兒為了獨自霸占母親的愛不惜引誘母親的情人保羅·D以此來離間二人之間的關系。這一事件在小說中是通過亦真亦幻的夢境來展現的。寵兒引誘保羅·D與之發(fā)生關系,保羅·D對于這一夢一般的經歷感到非常痛苦:一方面他很確定自己并不想受到寵兒引誘與之發(fā)生關系,但另一方面他發(fā)現無法掌控自己只能隨寵兒擺布。這一經歷讓保羅·D非常困惑,甚至連讀者都會產生這樣的疑問,到底這一事件僅是保羅·D的一個夢還是確有其事,分辨不出夢境與現實的界限。這非常符合非洲人的傳統(tǒng)觀念,在他們看來生活如夢,夢亦如生活,所以他們也常常無法辨別夢境和現實。莫里森借助魔幻現實主義寫作技巧將夢境與現實進行了巧妙的融合,形象生動地反映了人物內心的活動,這在魔幻現實主義作品中是很多見的。寵兒的還魂和真假難辨的夢境符合傳統(tǒng)的非洲黑人文化,成功地為小說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神奇震撼的視聽效果,生動形象地再現歷史。奇幻與現實的結合幫助了作者更直接地展現奴隸制下黑人內心所遭受的巨大創(chuàng)傷及精神困境。
采用大量的神話原型是魔幻現實主義寫作手法的又一重要特征。“魔幻現實主義與神話傳說、宗教信仰、民間習俗乃至巫術迷信等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5]這一點《寵兒》也不例外,小說中采用了大量的神話原型?!疤鹈壑摇本褪且粋€典型的例子。起初,在這個風景優(yōu)美天堂般的種植園里,奴隸們不諳世事,過著相對自由的生活。他們有著足夠的食物,奴隸主加納先生比較溫和,從不對他們進行隨意打罵,甚至允許他們自由分配自己的時間和組建自己的家庭。對他們來說“甜蜜之家”就是他們的“伊甸園”,他們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是奴隸的事實。然而,喪心病狂的“學校教師”接管“甜蜜之家”后,所有的一切都變了,他一點也不把奴隸當人看待,對待他們極其殘忍兇暴。奴隸們就像是被逐出伊甸園的亞當和夏娃,一下從天堂墜到了地獄。另外,小說中丹弗的出生也是以《圣經》中的“諾亞方舟”故事為原型的?!妒ソ洝分校系蹫榱私o人類以懲罰,讓大雨下了整整49天。諾亞造出了一只船,拯救了自己的家人的財產,諾亞方舟的出現給了人類生的希望。小說中當塞絲逃到俄亥俄州附近時,一條河擋住了她的去路,沒人愿意擺渡一個黑人逃犯,就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塞絲發(fā)現有一條船可以幫她度過險關。這條船的及時出現就像諾亞方舟一樣給人以生的希望。莫里森通過借鑒“諾亞方舟”故事原型成功地給小說增添了神話色彩。
除了使用《圣經》中的神話原型,莫里森還在文中使用了大量的非洲神話。作為一名非裔作家,莫里森對傳統(tǒng)的非洲神話非常了解并在《寵兒》中引入了古老的非洲民間傳說和神話?!皶w的非洲黑人”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莫里森認為,“它(非洲飛人的傳說)是關于我們黑人的故事,是我們的一種天賦。我不在乎它看上去有多愚蠢”。[6]在非洲人的傳統(tǒng)觀念中,飛翔意味著自由和解放。在《寵兒》中,塞絲飛翔的情境不時地出現:當她被“學校教師”追捕,身陷險境命懸一線的時候,她聽到了翅膀震動的聲音并隨后“飛”了起來;當黑人社區(qū)的鄰居們來幫她驅逐鬼魂的時候,她也“飛”了起來。飛翔總是能夠幫助她輕易地脫離險境,保護她的孩子免受傷害。莫里森通過對神話原型的采用向讀者展示了一個神秘的超自然世界,成功地塑造了人物形象,使得故事情節(jié)更加曲折動人。
象征是魔幻現實主義常用的表現手法,《寵兒》中象征意象的使用幾乎無處不在,包括自然物體、人物、場景、事件和身體標記等等。最典型的要數塞絲背上的那棵“樹”、大海以及故事主要人物寵兒了。莫里森賦予它們豐富的寓意,將它們和故事的情節(jié)緊密地交織在一起,深化了小說的主題。
塞絲背上的“樹”實際是一個樹形的傷疤。在“甜蜜之家”的時候,由于塞絲將“學校教師”的侄子們搶了她奶水的事告訴了加納夫人,“學校教師”便殘忍地鞭打塞絲的背部作為懲罰,傷口愈合之后便形成了樹形的傷疤。在幫助塞絲的白人女孩愛彌的眼中,這棵“樹”很好看,像棵開著花的櫻桃樹。然而,實際上這棵“樹”既沒有葉子也沒有生命,它是奴隸主暴行的證物。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傷疤變得像搓衣板一樣,因為它的存在,塞絲感受不到背部溫柔的撫摸。樹形傷疤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塞絲過去所遭受的恥辱,它代表著苦痛、奴隸制的殘暴以及黑人對自由的向往。除了這個樹形傷疤之外,小說中出現的自然的樹木也被賦予了豐富的象征寓意。塞絲逃出“甜蜜之家”后并未立即擺脫危險,一路上都遭到了“學校教師”的追捕,直到她進入了森林之后才算是真正擺脫了危險,獲得了自由。森林就是她的天然保護傘,郁郁蔥蔥的樹木掩護著她逃離奴隸主的魔爪。對塞絲來說,樹木是大自然提供給她的保護,它們象征著生的希望和勇氣。
大海是小說中另一個重要的象征物。在歐洲和非洲的傳統(tǒng)文化中,大海的象征寓意是截然不同的。在傳統(tǒng)的西方文化中,大海被認為是溫柔慈愛的代名詞,就像母親一樣給予人們慈愛和保護。然而對于非洲人民來說,海洋是兇險萬分、深不可測的,它像是一個會吞噬一切的怪物。成千上萬的非洲黑人通過海洋被運往美洲成為奴隸,數不清的黑人在海上遭遇了不測?!皼]人知道他們的名字,沒人能記住他們,美國和非洲都不會。成百上千萬的黑人無故地失蹤,也沒有一個紀念碑來紀念他們,因為他們根本就沒能安全上岸”。[7]這段海面上的經歷對于他們來說無疑是災難性的,尤其是非洲婦女們。她們反復地遭到白人船員的蹂躪,境遇與牲口無異。塞絲的媽媽當時也未能幸免,長期反復地遭到非人的折磨,最終被殺死。所以在《寵兒》中,大海擁有邪惡的力量,充滿黑人奴隸的血淚和冤魂,是無止境的苦難的象征。
除了上述的充滿象征意義的身體標記和自然事物之外,小說中的人物本身也被賦予豐富的寓意。寵兒是文中至關重要的角色,莫里森對其鬼魂的存在及之后借尸還魂化為人形的描寫扣人心弦,震撼力極強。寵兒的鬼魂糾纏折磨著塞絲,讓她生活在回憶的噩夢中無法擺脫,內心的創(chuàng)傷始終無法愈合。寵兒的身份有著多重的象征含義,“她是三百多年蓄奴制時期慘死的所有冤魂的縮影,她是蓄奴制被廢除后心理上仍無法擺脫其巨大痛楚的黑人的真實寫照”。[8]象征手法是魔幻現實主義文學作品中最常用的一種藝術手段,它可以幫助作者深刻地揭露社會現實。莫里森在小說《寵兒》中運用了大量的象征意象,從人物到大自然、從名字到場景、從身體的標記到發(fā)生的事件,象征手法的運用幾乎無處不在。作者通過大量象征意象的運用,以獨特的視角揭露了奴隸制給黑人造成的毀滅性的心理創(chuàng)傷。
《寵兒》以美國歷史上真實的瑪格麗特弒嬰案為題材,采用魔幻現實主義的寫作手法通過奇幻與現實的結合以及大量神話原型和象征意象的使用,生動地描寫了幾位曾是奴隸的黑人的生活,展現了黑人痛苦困惑的精神世界,揭露了奴隸制對個人生命的奴役和蹂躪所帶來的后果及持續(xù)的影響。莫里森對魔幻現實主義寫作技巧的巧妙運用極大地增強了《寵兒》的藝術魅力,引起了評論界的極大關注和好評。)
[1]田祥斌.南北美洲交相輝映的兩朵藝術奇葩——論《百年孤獨》與《所羅門之歌》的成功與魅力[J].國外文學,1998(4):85.
[2]寧 騷.非洲黑人文化.[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3:142.
[3]Taylor-Guthrie,Danille.Conversations with Tony Morrison.Jackson: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1994:46.
[4]蘇雅勤.試論《寵兒》的魔幻現實主義表現藝術[J].南京審計學院學報,2004,1(4):69.
[5]翁樂紅.以人物作為敘述策略——論莫里森的《寵兒》[J].外國文學評論,1999(2):70.
[6]呂同六.20世紀世界小說理論經典:下卷[M].北京:華夏出版社,1995:517.
[7]Furman,Jan.Remembering the'Disremembered':Tony Morrison's Fiction.Columbia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1996:80.
[8]謝群英.簡析托尼·莫里森小說中象征意象的運用[J].湖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36(5):78.
I206
A
1673-1794(2012)06-0038-03
雍曉燕(1983-),女,安徽滁州人,碩士,助教,主要研究方向:美國文學。
2012-0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