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 征
(池州市人大常委會,安徽 池州 247000)
九華山,古時稱為陵陽山、九子山。2011年11月24日至27日,中國屈原學會九華山(陵陽)國際學術研討會在九華山風景區(qū)隆重召開。此次會議的中心議題,是屈原流放路線及屈原與九華山(陵陽)關系。學者們普遍認為,屈原與池州有著密切的關系,池州及陵陽是屈原時代楚國重鎮(zhèn),屈原有機會有可能來到陵陽,并在陵陽生活和創(chuàng)作。當然,也有幾位先生認為,就現(xiàn)有的資料來看,仍然還嫌證據(jù)不足,則持謹慎的懷疑態(tài)度。他們質疑的要點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屈原《哀郢》所謂“陵陽”,是否作為地名解;二是如果屈原《哀郢》所謂“陵陽”作地名解,這個地名所指是否就是九華山一帶;三是如果《哀郢》所謂“陵陽”指九華山一帶,那么屈原是否有能力或者有必要到陵陽。與會學者雖然未就屈原與陵陽問題最終達成完全一致的意見,但都認為搞清楚這一問題,對研究屈原生平事跡、屈原的行蹤、屈原的作品,都有非常重大的意義。因此,與會學者一致認為,有必要繼續(xù)就這一問題,不斷進行深入的調查,仔細的辨析,爭取早日取得一致的認識。
兩千年來,楚辭評論和注釋的文章,幾乎被人做盡。如果沒有考古學、古文字學、歷史地理學等提供的新信息,楚辭學還能有多大的突破呢?因此,我認為,堅持把古文字學、屈原作品的辨析與考古學、歷史地理學等研究有機地結合起來,這可能是楚辭學的一條“生路”,至少是一條“新路”。基于這一思考,我就屈原與陵陽的關系,即屈原流放安徽陵陽的問題,再作如下考證。
對屈原及其作品研究,要開辟新的思路,就必須尋求新的資料。這新的資料,就是出土文物等。如《九章》的寫作時地、排列次序及屈原流放路線問題,湯炳正先生根據(jù)出土文物提出四點看法:(1)傳統(tǒng)認為,屈原放逐,彷徨山澤,出入荒涼之區(qū);而現(xiàn)在看來,其主要行程是在楚國當時的交通干線,邊疆要道。(2)傳統(tǒng)認為,屈原流放后,只是憤懣彷徨,無目的流浪;而現(xiàn)在看來,他的行蹤,表現(xiàn)他既關心宗國命運,更關心敵國動態(tài)。(3)傳統(tǒng)認為,屈原放逐漢北,乃楚懷王之事;而現(xiàn)在看來,乃是頃襄王時東達陵陽之后才回頭去漢北的。(4)傳統(tǒng)認為,《九章》寫于懷、襄兩代;而現(xiàn)在看來,可能全是襄王時代的作品,班固、王逸的看法是有根據(jù)的[1]520。我是支持湯炳正先生這一看法的。這是因為,在屈原的作品中,直接或間接涉及“陵陽”的至少有《哀郢》、《招魂》、《遠游》三篇,均為屈原流放陵陽九年時期所作。
司馬遷說:“余讀 《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2]1949。《哀郢》是屈原的作品,是不存在任何問題的。司馬遷單獨提到《哀郢》,可見那時還不曾有《九章》的總名。
《九章·哀郢》:“當陵陽之焉至兮”。東漢王逸注:“意欲騰馳,道安極也。陵,一作凌”[3]135。以上所引,是持“波濤說”之依據(jù)。其實,一些學者,引用了前句,而忽視了后句:“陵,一作凌”。大家都知道,在劉安之后,為《離騷》作傳的還有班固、賈逵?!峨x騷經后敘》中說:“逮至劉向,典校經書,分以為十六卷??颊录次?,深弘道藝,而班固、賈逵,復以所見,改易前疑,各作《離騷經章句》,其余五十卷闕而不說。”有人據(jù)此以為,在王逸之前,劉向所編十六卷《楚辭》,僅《離騷》一篇有傳注者。其實不然,如《天問》篇,在王逸之前還有多人作注。王逸《天問后敘》中說:“昔屈原所作,凡二十五篇。世相教傳,而莫能說?!短靻枴芬晕牧x不次,又多奇怪之事。自太史公口論道之,多所不逮。至于劉向、楊雄,援引傳記以解說之,亦不能詳悉,所闕者眾,多無聞矣?!边@里我們又知道了王逸之前還有劉向、楊雄曾對《天問》作過解說。因此,王逸在《離騷后敘》中說明自己是“復以所識所知,稽以舊章,合以經傳,作十六卷章句”;在《天問敘》中,也說明“今則稽之舊章,合之經傳,以相發(fā)明,為之符驗,章決句斷”等等。不過,王逸沒有詳細說明前人所注當不僅是上面提到的 《離騷》和《天問》兩篇而已。在《九歌》、《九章》等篇的注釋中,有不少地方,王逸都在作出自己解釋后,又寫上“或曰”如何,說明他保留了其他人的解說。而凡傳本不同之處,王逸則寫上“一作”什么。如《九章·涉江》中“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同光”句,他注上“同壽”“一作比壽”,“同光”“一作齊光”。
南宋洪興祖接著王逸的注 [補]曰:“前漢丹陽郡,有陵陽山人。陵陽,子明所居也。《大人賦》云:反大壹而從陵陽”[3]135。在這里,洪興祖糾正了王逸的“波濤說”之誤,并引用了兩個依據(jù),一是陵陽子明,二是司馬相如的《大人賦》,來表明“陵陽”二字應作地名解,這才是正確的。在我的心目中,王逸的《楚辭章句》與洪興祖的《楚辭補注》是一個缺一不可的有機整體。王逸之后,最重要的《楚辭》訓詁之作是洪興祖的《楚辭補注》。這是因為,洪興祖的《楚辭補注》是以王逸的《楚辭章句》為基礎,其本旨在于補《楚辭章句》之未備者。洪興祖在書中,每句的解釋都列王逸注于前,而凡自己有所補充的意見,則在“補曰”后面詳加說明,或更為闡述補充其不詳備處,或為之考證失誤用,或闡發(fā)其義理等。洪興祖注意吸收王逸前后歷代楚辭注家的研究成果,在書中多處加以引用。洪興祖還以多種《楚辭》版本加以參校,并作有《楚辭考異》,用力甚勤,保存了大量有價值的研究資料,這些都是應予肯定的。一句話,洪興祖作《楚辭補注》的目的,是要補充訂正王逸《楚辭章句》之不足,所以名曰“補注”。洪興祖一生,著述頗富,而成于晚年的《楚辭補注》,尤為后人所推重。
陳桐生先生在 《二十世紀考古文獻與楚辭研究》中說,出土文物,為確定屈原某些作品具體創(chuàng)作年代提供了佐證。例如《九章·哀郢》中有“遵江夏以流亡”、“過夏首以西浮兮”詩句,有些學者曾認為江夏、夏首為西漢地名,因此懷疑《哀郢》不一定作于戰(zhàn)國時期。1957年和1960年在安徽壽縣出土的“鄂君啟節(jié)”對此提供了佐證。譚其驤先生考證其舟節(jié)路線,這幾條路線大概是楚國當時主要的水路交通干線,與《哀郢》所記詩人東遷的路線是彼此一致的[1]517。尤其是在譚其驤教授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里,其《戰(zhàn)國·楚越》圖中標有地名“陵陽”、“澮江”、“松陽”、“橐皋”、“昭關”等。所謂“陵陽”,在《哀郢》里作地名解,這是不爭的事實。屈原流放陵陽,應該是說得通的。
郭德維先生1961年畢業(yè)于武漢大學歷史系,隨后即在湖北長期從事考古發(fā)掘與研究工作,他指出:長江的中下游,戰(zhàn)國時能全線通舟楫,已為出土的《鄂君啟節(jié)·舟節(jié)》所證實:“上江,庚木關,庚郢。”也就是說自鄂(今鄂州市)溯江而上,經過木關,可到達郢;或者從夏首(今沙市東)順江而下,可至江西、安徽一帶。舟節(jié)水程最東止于蕪湖,然蕪湖以下,江面寬闊,水流平緩,更利于通航。在春秋的時候,吳越的水師早都出入于長江,吳王夫差說:“余沿江溯淮,闕溝深水,出于商魯之間,以徹于兄弟之國?!保ā秶Z·吳語》)公元前525年,吳、楚的水軍還在長岸(今安徽當涂縣西南)打了一場大仗,楚還一度俘獲吳先王所乘余皇。當越滅了吳,越又被楚所滅后,長江中下游悉屬楚境,通航就更沒有問題了[4]228。
根據(jù)《史記·屈原傳》的贊語來看,《招魂》為屈原所作,也是沒有問題的。游國恩先生在《屈原》中指出:王逸說《招魂》是宋玉所作,不知何所依據(jù)。但司馬遷早在《史記》屈原傳贊中就說過:“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 ”所以,我們應該把《招魂》的著作權判還屈原。1942年1月20日夜,郭沫若先生在《我怎樣寫五幕史劇〈屈原〉》中指出:“《招魂》一篇依照《史記》,應該是屈原的作品,但我為行文之便,卻依照王逸的說法劃歸了宋玉??紦?jù)與創(chuàng)作并不能完全一致,在這兒還須得附帶聲名一句?!?/p>
屈原在《招魂》的“亂”里,不僅提及“魂兮歸來哀南征”,而且言“路貫廬江兮在長薄”[5]221。據(jù)《漢書》記載:“廬江郡,故淮南,文帝十六年別為國。金蘭西北有東陵鄉(xiāng),淮水出。屬揚州。廬江出陵陽東南,北入江”[6]1262。研究屈原的《招魂》,最緊要的是弄清楚,屈原所講的“路貫廬江”,是否是指今安徽蕪湖至涇縣、太平湖、陵陽的青弋江呢?筆者的回答是肯定的:一是青弋江(澮江、廬江)出陵陽東南。二是在譚其驤教授主編的《中國歷史地圖集》中,即《戰(zhàn)國·楚越》圖中,青弋江標為“澮江”;在《西漢·揚州刺史部》圖中,青弋江標為“廬江”。這就與《漢書》所講的“廬江出陵陽東南,北入江”,完全吻合了,充分證明了屈原《招魂》中提到的“廬江”,即為出陵陽東南的青弋江,這是得到出土文物《鄂君啟節(jié)·舟節(jié)》銘文印證的。
經考古勘查,郢都紀南城也發(fā)現(xiàn)三條古河道和今水一致:一條從北垣外入城;一條從城外西南角繞至南垣外入城;二水在城中匯合后折向東流,在龍會橋處流出東垣,注入廟湖。今水,廟湖、海子湖、太泊湖、長湖連成一片,南有水通江陵縣城、沙市,連長江。屈原放逐出郢者,就是走的這條水路,故他的《哀郢》有“顧龍門而不見”句。長江的中下游,戰(zhàn)國時能全線通舟楫,已為出土的《鄂君啟節(jié)·舟節(jié)》水程所證實,即東止于蕪湖。而蕪湖正好又是青弋江的入江處。今蕪湖的楮山公園里,還塑有屈原的雕像呢。屈原當年流放陵陽,就是從夏首(今沙市東)順江東遷,至蕪湖后,轉經青弋江溯江而上,再經舒溪而至陵陽河的。
王逸的《楚辭章句》與洪興祖的《楚辭補注》都把《遠游》視為屈原的作品,明確指出:“遠游者,屈原之所作也”[3]163。
《遠游》重曰,有“吾將從王喬而娛戲”、“至南巢而壹息”、“見王子而宿之兮”等句子[5]164,我們是應該予以關注的。與池州、銅陵、蕪湖市一江之隔的巢湖市,商時,地屬南疆,故名南巢?!渡袝ぶ衮持a》曾有成湯放桀于南巢的記載。周時,為巢(伯)國地。春秋時,為楚屬國,當時四至大致:東到昭關(今屬含山縣),西至廬江,南達長江,北到巢湖,巢國多次被吳國所占。《春秋》:魯哀公十二年(公元前483年),公會吳于橐皋(今巢湖市柘皋鎮(zhèn))。周元王四年(公元前472年),越滅吳,巢國還楚。
據(jù)清康熙十二年刊本《巢縣志》介紹:“王喬洞,去巢縣北關十里,金庭山之西,王子喬嘗居于此。事詳《仙跡》。按,王喬有三:一則征伯喬,一則王子喬,一則葉令王喬。征伯喬,姚唐時人;王子喬,則周靈王太子晉也;葉令王喬,則漢武時以所賜上方履作飛鳧朝帝者也。巢之喬洞,相傳既久,未知何人。又,河南府有王喬洞,去王子嵩山甚近。及讀屈子《遠游》篇有云:過南巢而一息兮,想王子之遺跡。則此洞實王子喬之所居,而非伯喬與葉令矣。洞中古今游觀者鐫詩甚多”[7]468。巢湖市的王喬洞,即古南巢國王喬洞,位于今巢湖市北郊的紫微山下(現(xiàn)安徽維尼綸廠后),是江淮之間唯一的石窟藝術寶庫,古時稱為“巢縣八景”之一。1956年,被列為安徽省級文物重點保護單位。
另外,順便提及“昭關”。今馬鞍山市含山縣的昭關,位于縣城北7.5公里處的小峴山之西,兩山對峙,峰巒逶迤不斷,地勢險要。昭關與柘皋、巢湖,呈三角地形,距離很近。據(jù)司馬遷《史記》載:楚平王時,伍子胥因父兄蒙讒被殺出逃,投奔吳國時,途徑此關。伍子胥過昭關,一夜愁白了鬢發(fā)的故事,在巢湖早已家喻戶曉。昭關的關南正門,有“昭關”二字;關北之門,有“吳頭楚尾”四字,皆名家所書。1989年5月,昭關被定為省級文物重點保護單位。
總而言之,屈原《遠游》中提到的“南巢、”“王喬”洞等地名,與陵陽山區(qū)僅是一江之隔,在沒有長江大堤的戰(zhàn)國時期,幾乎山水相連。因此我以為,《遠游》應屬屈原流放陵陽九年時期的作品之一。
楚辭學創(chuàng)立至今有兩千多年歷史了,許多問題眾說紛紜。二十世紀特別是建國以后,考古文獻向人們展示了一個豐富燦爛的古楚文化世界,并以它們的不容置疑的特殊權威性,為楚辭研究提供了極其重要的證據(jù)或旁證材料。
安徽壽縣自1955年發(fā)現(xiàn)蔡侯墓后,引起各方人士的重視。據(jù)六安專區(qū)文物普查工作隊介紹,1957年4月間,壽縣八公山鄉(xiāng)壽淮農業(yè)二社農民李義文、徐世均在九里鄉(xiāng)之九里圩護堤的復堤工程中,在距城東門二里許的丘家花園 (在淮南鐵路蔡家崗站到壽縣城之間公路西沉)取土,發(fā)現(xiàn)了“鄂君啟節(jié)”,共五枚,其中舟節(jié)二枚,車節(jié)三枚。當年,“鄂君啟節(jié)”由李文章、徐傳九同志攜回保存,當六安專區(qū)文物普查工作隊在壽縣開始進行工作時,由菱角小學教師朱則英介紹動員他們捐出。郭沫若先生在《文物參考資料》1958年第4期上,發(fā)表了 《關于鄂君啟節(jié)的研究》論文。如今,“鄂君啟節(jié)”和青銅重器“楚鑄客大鼎”,已譽為安徽省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8]135-166。
先秦社會經濟史資料十分貧乏,像“鄂君啟節(jié)”這樣第一手資料,過去還沒有發(fā)現(xiàn)過,彌足珍貴。先秦地名,也最為復雜,往往名隨族遷,一名數(shù)地,前后錯綜,源流莫辯,雖有《山海經》、《禹貢》等相關地理典籍,但一帶有神話傳說性質,一流于疏略而難于考實,所以前人目先秦地理為難治之學。而“鄂君啟節(jié)”載有地名22、水名12,時代背景清楚,屬于社會運作過程中的原始史料,特別是彌補了先秦文獻對于我國南方地理記載之貧乏。在 《鄂君啟節(jié)·舟節(jié)》銘文中,有“彭弓屰,庚松陽,內澮江,庚爰陵”等內容,與屈原《哀郢》、《招魂》、《遠游》的地名正合。如“庚彭弓屰”,郭沫若先生以為彭蠡;再如“庚松陽”,譚其驤先生以為今安徽樅陽縣(與池州隔江相望);又如“內澮江”,不管是“澮”是“瀘”,所指必系由松陽至爰陵的一段水道,“內”字下所系亦為水名,只見于舟節(jié),“內”古通入,表示折入支流航行;還如“庚爰陵”,譚其驤先生以為漢宛陵,爰、宛一聲之轉?!掇o?!方忉專和鹆辏趴h名,漢初置,治所在今安徽宣城。大家知道,古陵陽山區(qū),東至宣城,西至池州石臺,較之《禹貢》導江、屈原《哀郢》等先秦文獻,莫不符合。安徽中部為楚國晚期活動中心區(qū),壽縣是楚都壽春城所在。安徽省已發(fā)掘的楚墓,主要分布在壽縣、淮南、長豐、舒城、六安、潛山、樅陽、青陽、宣城等縣市?!岸蹙龁⒐?jié)”鑄于楚懷王六年,與屈原生活的年代也是吻合的。
位于陵陽山區(qū)的石臺縣橫渡鎮(zhèn),距離陵陽很近,境內有4A景區(qū)“怪潭”?!肮痔丁庇腥缶奘Q頭埭、中埭、三埭,橫亙河中如埭堰,石埭縣名由此而得。在三埭垂釣處附近,又有一個中山墩,1983年端午節(jié)前,新橋生產隊農民吳小女插山芋,發(fā)見楚國“郢爰”金幣一枚,呈不規(guī)則方形,長約1.7厘米,寬約1.4厘米,厚0.3厘米,重22.4克,幣上有“郢爰”二字。當時,石臺縣隸屬徽州地區(qū)管轄,故存徽州地區(qū)博物館(今黃山市博物館),為國家一級文物[9]482-483。
金屬鑄幣雖然起源很早,但是以貴金屬的黃金作鑄幣,卻是以東周后期的楚國鑄造“郢爰”為最早。郢是春秋時楚國的首都,在今湖北江陵附近。公元前278年,秦拔郢,楚被迫東遷,“保于陳”二十年,“陳爰”就是楚東徙于陳時所鑄。不曰“郢爰”,而名“陳爰”,說明楚雖遷陳,但未命名為郢。到楚考烈王二十二年(公元前241年),才遷都到壽春(今壽縣),仍稱郢。1971年,湖北江陵郢城東南城內,發(fā)現(xiàn)一塊郢爰,殘存一個半印記,重17.53克[10]。郢爰始鑄于江陵之郢,得到了物證。這種金幣的出土,大都在安徽、河南、江蘇一帶。楚金幣(包括郢爰、陳爰、盧金、鬲阝爰、專鍰及字金版等),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楚國以黃金為幣材而鑄行的流通貨幣。從各地發(fā)現(xiàn)楚金幣的報導及有關資料的不完全統(tǒng)計,到目前為止,有安徽、河南、江蘇、陜西、山東、浙江、湖北等7個省的9個市、49個縣、92個具體發(fā)現(xiàn)地點,共發(fā)現(xiàn)楚金幣723塊,總重量為36826克。從發(fā)現(xiàn)件數(shù)及重量來看,安徽最多,件數(shù)超過7省總數(shù)的一半,重量幾乎占7省總數(shù)的三分之二。這中間,還不包括盱貽等地出土的金幣。盱貽,春秋時,名善道,屬吳國,曾是諸侯會盟的地方;戰(zhàn)國時,因楚國東侵擴地至泗上,盱貽為楚邑,名曰都梁。楚漢之際,盱貽屬西楚東陽郡。秦二世二年(前208年)六月,反秦義軍領袖項梁擁立楚懷王熊槐的孫子熊心為王,以號召天下,仍稱楚懷王(后尊為楚義帝),建都于盱貽,九月遷都彭城。盱貽原屬安徽省滁縣專區(qū),為加強洪澤湖管理,盱貽于1955年劃歸江蘇省,屬淮陰專區(qū)。1982年2月10日,陳璋圓壺、金獸、郢爰出土于盱貽縣穆占鄉(xiāng)馬湖村南窯,均為國寶級。在南京博物院館藏40多萬件文物中,屬國寶級文物只有10件,而盱貽一次就出土了3件。其中郢爰共11塊,重3260克,形狀為長方形或凹邊四角形,各塊重量不一,鈐打的陰文方印有多有少,其中一塊鈐打54個方印,是目前我國發(fā)現(xiàn)的鈐打方印最多的一塊郢爰。
關于礦冶遺址,20世紀70年代首先發(fā)現(xiàn)于湖北大冶銅綠山。關于銅綠山古銅礦的國屬問題,張正明先生將其分成兩個階段,前屬古越族(楊越),后段歸楚[11]。易主的轉折時間在“楚成王初收荊蠻有之”時期(春秋中期)。20世紀80年代以來,湖北其它地點和江西、湖南、安徽均有礦冶遺址的發(fā)現(xiàn):湖北除銅綠山以外,還有陽新港下、鄂州汀祖銅灶、鐘祥東橋鎮(zhèn)謝家灣與洋梓鎮(zhèn)銅寶灣;江西有瑞昌銅嶺;湖南有麻陽九曲灣;安徽有南陵江木沖、銅陵木魚山等。這些礦冶遺址的時代上限,有的早于楚國該地之前。例如長江南岸的礦冶業(yè)最早主人當為越人,但到楚滅越以后便全部轉入楚人手中。
安徽銅礦遺址總數(shù)超過150處,分布面積近3000平方公里,其中皖南又是重點,銅礦遺址近百處,散布面積2000余平方公里,主要分布在貴池、銅陵、青陽、南陵、繁昌、蕪湖、宣城、涇縣、馬鞍山市等地。如1973年,在貴池縣(今池州市貴池區(qū))徽家沖出土7件東周時期的冰銅錠[12]。1974年,在銅陵縣木魚山遺址,當?shù)剞r民在開挖渠塘時曾取出重100多公斤的銅錠。1982年,在繁昌縣孫村鄉(xiāng)(今孫村鎮(zhèn))梨山古銅礦遺址上出土了3件春秋時期的銅錠[13]。安徽古銅礦冶煉的一個重要收獲,就是在皖南地區(qū)的部分先秦遺址上出土了多塊冰銅錠,計有貴池徽家沖、銅陵萬迎山和木魚山、南陵江木沖、繁昌梨山5處,尤其是1987年11月銅陵木魚山遺址的試掘終于有了突破,發(fā)掘者報告:“MT1共分11層,各層均有煉渣,其中第七層出土木炭經C14測定年代距今2885±55年,樹輪核正年代為3015年,相當于西周早期。”大家知道,冰銅是使用硫化銅礦的一個重要標志。陵陽山(九華山)脈古銅礦冰銅錠的發(fā)現(xiàn),是我國古代礦冶考古的一個重大成果,它為探索中國先秦時期硫化銅礦的采冶歷史提供了十分寶貴的實物資料[14]123-134。
與湖北大冶銅綠山一樣,貴池徽家沖、銅陵萬迎山和木魚山、南陵江木沖、繁昌梨山等古銅礦遺址,均為古陵陽山余脈的礦冶,早期主人當為越人,但到楚滅越(公元前334年,屈原約七歲)時,陵陽山脈這一地域便全部轉入楚人手中。貴池、銅陵、南陵、繁昌等地均與陵陽重鎮(zhèn)毗鄰,其中貴池、銅陵縣歷史上就隸屬池州府。有的學者認為,如果《哀郢》所謂“陵陽”指九華山一帶,那么屈原是否有能力或者有必要到陵陽呢?我以為,屈原流放陵陽的可能性和必要性有幾個,但其中與陵陽山余脈的古銅礦可能有很大關系;重視先秦時期銅礦遺跡的發(fā)掘和考證,也可能為探討屈原流放陵陽提供新的視角。
據(jù)青陽縣博物館館長朱獻雄先生介紹,新石器時代遺址,在青陽共發(fā)現(xiàn)7處,主要有分布于陵陽鎮(zhèn)陵陽河南側的嶺頭遺址、蓉城鎮(zhèn)倉園塝遺址、青通河畔的分橋和廟前鎮(zhèn)九華河畔的星星遺址等。
商周時期,青陽遺址較多,出土文物,以陶器為主,印紋陶占較大比例。尤其是2008年,青陽縣新河鎮(zhèn)大撩灣農民汪心田挖魚塘時出土的青銅大鐃,體形碩大,保存完整。通高84.2厘米,重163.5公斤,應為西周早期用于祭祀、宴饗的青銅重器。大鐃絕大多數(shù)是單獨一件,北方至今尚未發(fā)現(xiàn),故而它被視做南方青銅文化的代表。
春秋戰(zhàn)國之際,青陽本地發(fā)現(xiàn)的這一時段文物遺存,大部分具有鮮明的吳、越、楚的文化特征。如多次發(fā)掘的廟前鎮(zhèn)十字村(九華山腳下)龍崗古墓群,1979年該處曾發(fā)現(xiàn)出土有雙龍耳尊、犧尊、編鐘、鼎等12件青銅器的西周晚期墓葬一座;1989年出土菱形幾何花紋戈、焰朵紋矛等春秋青銅器;1995年發(fā)掘清理春秋晚期貴族墓葬一座,出土青銅禮器、樂器、兵器和陶器、漆木器26件;2006年發(fā)掘清理貴族墓葬一座,由于該墓早期被盜,僅出土青銅劍、戈、小刀各一件。經考古發(fā)掘的兩座墓葬,其墓葬規(guī)格較高,都各殉人一具。尤其是青陽縣龍崗春秋M1呈現(xiàn)的既有吳越器物又是楚墓形制的文化共存現(xiàn)象,是當時楚文化東漸、吳越楚文化相互并存交融這一歷史現(xiàn)象的具體例證[15]117-118。
由于史料的缺乏,在解決屈原何時何地流放陵陽、又何時何地到汩羅的問題時,我們所依靠的材料:一是屈原的作品《哀郢》、《招魂》、《遠游》等;二是屈原流放陵陽的考古信息,如鄂君啟節(jié)、郢爰、古銅礦遺址、青銅大鐃及墓葬出土文物等;三是屈原流放陵陽的歷史地理因素。
3.1.1 洪興祖《楚辭補注》以前的文獻
(1)據(jù)方銘教授介紹,按《韓非子·和氏》云:“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遂命曰‘和氏之壁’”。卞和封陵陽侯事,見于東漢蔡邕(132-192)《琴操》。如果卞和被封陵陽侯的事跡可靠,時間當在公元前689年以后。
(2)方銘教授又介紹,西漢桓寬編著的《鹽鐵論·通有》提到“左陵陽之金?!碧貏e是《鹽鐵論》所謂“陵陽之金”,也有考古的支持。
(3)司馬相如《大人賦》云:“反大壹而從陵陽”[3]135。
(4)班固《漢書》云:丹陽郡,縣十七,其中有宛陵、石城、陵陽、宣城等縣[6]1278。
(5)班固《漢書》又云:何并字子廉。徙穎川太守,代陵陽嚴詡。詡本以孝行為官,謂椽史為師友,有過輒閉合自責,終不大言[6]2437。
(6)范曄《后漢書》云:丹陽郡,十六城,有宛陵、涇、陵陽(陵陽子明得仙于此縣山,故以為名)、蕪湖、石城等[16]2376。
(7)陳壽《三國志》云:賀齊字公苗,會稽山陰人也。二十一年,鄱陽民尤突受曹公印綬,化民為賊,陵陽、始安、涇縣皆與突。齊與陸遜討破突,斬首數(shù)千,馀黨震服,丹楊三縣皆降,料得精兵八千人[17]1019。
(8)房玄齡《晉書》云:宣城郡,太康二年置,統(tǒng)縣十一,有宛陵、宣城、陵陽(淮水出東北入江。仙人陵陽子明所居。 )等縣[18]296。
(9)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沔水下》云:水出陵陽山下,逕陵陽縣西,為旋溪水。昔铚縣人陵陽子明釣得白龍?zhí)?。后三年,龍迎子明上陵陽山,山去地千馀丈。后百馀年,呼山下人,令上山半,與語溪中。子安問子明釣車所在。后二十年,子安死,葬山下,有黃鶴棲其冢樹,鳴常呼子安,故縣取名焉。晉咸康四年,改曰廣陽縣。溪水又北,合東溪水,水出南里山,北逕其縣東。桑欽曰:淮水出縣之東南,北入長江。(全云:按《漢志》丹陽郡陵陽縣下,亦引桑欽語。今宣城人呼為小淮水,乃東壩之上游也)[19]2433-2434。
(10)南朝陳顧野王《輿地志》云:陵陽山,陵陽令竇子明,于溪側釣魚。一日釣得白龍,子明憐而放之。后數(shù)年,又釣得一白魚,割其腹中乃有書,教子明燒煉食鉺之術。三年后,白龍來迎,子明遂得上升。其溪環(huán)繞山足,今有仙壇,蘸祭不絕。又,九子山,其山上有九峰,千仞壁立,周回二百里,高一千丈,出碧雞之類[20]286。
(11)魏征《隋書》云:宣城郡,舊置南豫州。平陳,改為宣州。統(tǒng)縣六,有宣城、涇、(平陳,省安吳、南陽二縣入焉。有蓋山、陵陽山。)南陵、秋浦、永世、綏安[21]596。
(12)唐徐堅等輯《初學記》卷二十二引劉向《列仙傳》載陵陽子明好釣,釣于旋溪,得白龍,子明解釣拜謝放之。后得白魚,腹中有書,教子明服食,三年白龍來迎之。
(13)后晉劉眴等《舊唐書》云:涇,漢涇縣,屬丹陽郡。武德三年,置猷州,領涇、南陽、安吳三縣。八年,廢猷州及南陽、安吳二縣,屬宣州??h界有陵陽山[22]1101。
(14)唐李吉甫的地理總志《元和郡縣圖志》云:[石埭縣]本漢丹陽郡地,至吳大帝封韓當為石埭城侯,因此置縣。其后屢有廢興,永泰二年洪府都督李勉奏割秋浦、青陽、涇三縣,于吳所置陵陽城南五里置。[陵陽山]在縣北三十里。竇子明于此得仙[23]690。
(15)北宋樂史的地理總志《太平寰宇記》云:[九華山]在縣南二十里。舊名九子山,李白以有峰如蓮花削成,改為九華山,因有詩云:“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苯裆街杏欣畎讜没反嫜?。又費冠卿及第歸后,以不及榮養(yǎng),遂絕跡不仕,隱此山中。長慶中,三征拾遺,不起。又按顧野王《輿地志》云:“其山上有九峰,千仞壁立,周迴二百里,高一千丈,出碧雞之類?!盵陵陽山]在(石埭)縣北三里。按《輿地志》:“陵陽令竇子明于溪側釣魚,偶一日釣得白龍,子明憐而放之。數(shù)年后,又釣得二白魚,割其腹中乃有書,教子明燒煉服餌之術。三年后,白龍來迎,子明遂得上升。其溪環(huán)繞山足,今有仙壇,醮祭不絕?!盵陵陽城]在(石埭)縣東北二里?!遁浀赜洝吩疲骸皡谴蟮蹠r屬丹陽,景帝時改為古鄣郡。晉咸康四年置州城,時帝杜皇后諱‘陵’,遂改為廣陽縣,緣山為名”[24]2087-2089。
(16)北宋王存的地理總志《元豐九域志》云:[九華山]《輿地志》云:舊名九子山,有九峰。[陵陽山][故太平縣城]舊陵陽縣城。[陵陽廟]即陵陽宰竇子明也[25]635。
3.1.2 洪興祖《楚辭補注》以來的文獻
(1)南宋王象之的地理總志《輿地紀勝》云:[陵陽觀]在石埭之陵陽山?!读邢蓚鳌吩疲骸案]子明于溪釣魚得道,后三年,白日升天?!盵九華山]在青陽縣界。《九域志》云:“舊名九子山?!薄遁浀刂尽吩疲骸吧嫌芯欧?,出碧雞之類。”劉禹錫詩云:“疑是九龍夭矯欲攀天,忽逢霹靂一聲化為石?!崩畎自娫疲骸靶愠鼍跑饺??!盵陵陽縣城]《寰宇記》:“在石埭縣東北三里?!鳖櫼巴酢遁浀赜洝吩疲骸皡谴蟮蹠r,屬丹陽。景帝時,改為古鄣郡。晉咸康二年,置州城。時帝杜皇后諱陽,遂改為南陵縣”[26]1051-1053。
(2)南宋祝穆的地理總志《方輿勝覽》云:九華山,在青陽縣界。舊名九子山,李白以有峰如蓮花,改為九華山。詩云:“昔在九江上,遙望九華峰。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27]292。
(3)關于“陵陽”,雖然東漢王逸《楚辭章句》并沒有把《哀郢》中的“當陵陽之焉至兮”的“陵陽”當作地名,而以為是“意欲騰馳,道安極也”,但南宋洪興祖《楚辭補注》糾正了王逸的錯誤,而認為“陵陽”應是地名。
(4)明嘉靖《池州府志》載:青陽縣:陵陽鄉(xiāng),轄都二;陵陽鎮(zhèn),在縣東南。
(5)明萬歷《青陽縣志》載:青陽縣,夏、商、周為揚州之域;春秋為吳地,吳滅屬越;戰(zhàn)國,楚敗越屬楚;秦,郡縣天下屬揚州之鄣郡。漢武帝元封二年,始析涇縣西境地,置縣于陵陽山麓,曰陵陽縣,屬丹陽郡。
(6)汪瑗,安徽歙縣人,明萬歷間諸生,他的《楚辭集解》提出了不少創(chuàng)見,如他言《哀郢》乃頃襄二十一年白起破郢而作,皆有開辟之功。正如郭沫若先生指出的,如所謂“白起破郢”屈原作《哀郢》說,是明朝的汪瑗首先提出,并非王船山。而且,王氏認為《哀郢》作于郢都被攻破九年之后。
(7)在明、清之際,王夫之與顧炎武、黃宗羲并以氣節(jié)、學問見稱。至于文字訓詁方面,王夫之以考釋《哀郢》時地最為學者所稱道。如王夫之指出:陵陽,今宣城。南渡,舟東南行也。焉如,不知所棲泊也[28]。
(8)明陸時雍《楚辭疏》云:陵陽,楚地。卞和封為陵陽侯,即此[29]。
(9)清順治戊戌進士林云銘,官徽州通判,他的《楚辭燈》云:陸時雍曰:陵陽,楚地,卞和封為陵陽侯,即此[30]。
(10)清蔣驥在屈原事跡及作品創(chuàng)作時地的考證方面,用力最深,對屈原的東遷路線提出新的看法,故《四庫提要》說他“分析考證,雖有駁談,亦時見精邃之言,終非明以來泛言可比?!比纭渡綆чw注楚辭》云:陵陽,在今寧國池州之界,《漢書》:丹陽郡陵陽縣是也,以陵陽山而名。至陵陽,則東至遷所矣。南渡者,陵陽在大江之南也[31]。
(11)清劉夢鵬《屈子章句》云:《路史》:陵陽國近江,今宣之涇縣有陵陽山。原言將欲下江則陵陽焉至,欲上洞庭則南渡焉,如喪家之犬無所歸也[32]。
(12)清陳本禮《屈辭精義》云:陵陽,在池州青陽縣。渡江而南,淼然無際者,廬江也。古陵陽境距大江百里,而遙南渡者,謂出江至陵陽也[33]。
(13)清王闿運《楚辭釋》云:乘舟下江,不知所往,聞君在陳,乃于陵陽過東壩,入中江也[34]。
(14)聞一多《離騷解詁》云:當,值也,抵也。 既抵陵陽,其又將至何處!南渡淼茫,彌望無際,其將何往!《漢書·地理志》丹陽郡有陵陽縣,在今安徽青陽縣南六十里,其地當大江之南,廬江之北。南渡蓋謂渡廬江?!墩谢辍匪^“路貫廬江左長薄”也[35]。
(15)文懷沙注《屈原集》云:如果將陵陽理解為洶涌的波濤,那么“當”,即擋,阻隔的意思。焉至,如何能到[36]?
(16)高亨《天問瑣記》云:面對陵陽要到哪里去呢?如,是往意。焉如即是往哪里去[37]。
(17)游國恩《屈原》云:《哀郢》中說:“去故鄉(xiāng)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亡?!币韵滤麣v述經過的地方有夏首、龍門、洞庭、夏浦、陵陽等處。夏浦即今漢口,陵陽現(xiàn)在不可考(有人說即今安徽省青陽縣南六十里的陵陽,當大江之南,廬江之北。但屈原行蹤未必至此)??此叩穆肪€是從郢都順流而下,一直到陵陽為止[38]。
(18)姜亮夫《屈原賦校注》云:陵陽,王夫之以為今宣城。按漢書丹陽郡陵陽縣是也。以陵陽山而名,在今安徽省東南青陽縣南六十里,去大江南約百里,而在廬之北。陵陽山在今縣南。焉至、焉猶于是也。焉至,猶將于是而至也。此蓋屈子放逐之所矣[39]。
(19)胡念貽《楚辭選注及考證》云:陵陽,以釋作地名為妥?!稘h書·地理志》丹陽郡有陵陽,原注云:“桑欽言,淮水出東南,北入大江?!薄逗鬂h書·郡國志》丹陽郡有陵陽,李賢注:“陵陽子明得仙于此縣山,故以為名?!崩钯t注根據(jù)《水經注》。所謂因陵陽子明得名之說,顯係附會,《漢書·地理志》無此說。地名可能很古。陵陽當是因陵陽山而得名,竇子明居陵陽山,陵陽山之名早就有了。蔡邕《琴操》說楚卞和封于陵陽,或亦有據(jù),可供參考[40]。
(20)楊胤宗《屈賦新箋》云:陵陽,楚地名也,屈子再遷,居斯地最久,蓋竢頃襄之召也。《招魂》云:路貫廬江兮左長薄。洪興祖《楚辭補注》:廬江出陵陽東南,北入江。則知《招魂》之“獻歲發(fā)春兮汩吾南征?!蹦俗粤觋柺家?。焉至,忽焉而至也,言不意忽至陵陽也[41]。
(21)蔣天樞《楚辭校釋》云:當,謂當議論紛紛之時,競有人主張東走陵陽(陵陽,即《漢志》“丹陽郡”之“陵陽”,在今安徽石埭縣境),泛舟至陵陽登陸,又將安至乎?當時亦有人主張南越洞庭,白茫茫洞庭,南渡又將何處立足?文敘及此,意謂紛紛逃跑論者,只顧偷生逃死,無人措意將來,為國家興復計也[42]。
(22)譚其驤教授主編《中國地史地圖集》,在第一冊《戰(zhàn)國·楚越》圖中,長江南岸標有“彭弓屰”、“陵陽”、“蠡澤”、“爰陵”、“澮江”等地名;在長江北岸標有“松陽”、“橐皋”、“昭關”、“廣陵”等地名。在第二冊《西漢·楊州刺史部》圖中,長江南岸標有“彭澤”、“陵陽”、“黟縣”、“歙縣”、“涇縣”、“廬江”、“宣城”、“宛陵”、“丹陽郡”、“春谷”、“蕪湖”、“石城”、“丹陽”、“秣陵”等地名;長江北岸標有“松茲”、“湖陵”、“皖縣”、“居巢”、“樅陽”、“臨湖”、“襄安”、“橐皋”、“阜陵”、“歷陽”、“全椒”、“建陽”、“廣陵”等地名[43]。
(23)1986年3月《安徽省青陽縣地名錄》云:陵陽鄉(xiāng)位于青陽縣城之南部,距縣城二十五公里。鄉(xiāng)人民政府駐地陵陽鎮(zhèn)。陵陽鄉(xiāng)以其駐地“陵陽鎮(zhèn)”得名。據(jù)《青陽縣志》載:“漢武帝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析涇縣西境地,置縣于陵陽山麓,曰陵陽縣”。該鎮(zhèn)為漢代陵陽縣治所在地。又,《青陽縣志·古跡》云:[漢陵陽縣縣治遺跡]古縣治城基:在東至東沖橋(今陵陽車部附近),西至青明山許家橋,北至沿街頭,南至霞公祠及西莊一帶。建國后,街北唐家村建筑電力開關站時,曾挖出古城墻磚多塊。[古街道]僅存一條長街,東西走向,分上、中、下三段,古石板路面尚存,上街舊有昭明殿,為紀念梁昭明太子蕭統(tǒng)建,民國時毀于戰(zhàn)火。[香池里]位于街北,為漢陵陽縣縣衙遺址。原建門坊石刻 “香池里”三字,傳為唐李白手書,抗日戰(zhàn)爭中被毀,現(xiàn)存門前荷形石柱和方形池塘各一。[南流橋]位于街北陵陽河上,橋石高齊屋脊,始建于明嘉靖間,橋頭兩側嵌有重修石橋碑記多塊。[沿街頭]位于街北,為古城外圍集市。民國時期建天主堂?,F(xiàn)為陵陽鄉(xiāng)中學校址。[東山灣石橋]在街東里許,原有大小古石碑各1,大者高5尺余,上有屈原在此蹤跡的題刻(今已散落無尋)。據(jù)專家考證:戰(zhàn)國后期,楚國大夫屈原放逐,曾順流而下,駐足陵陽多年?!冻o·九章》中兩次出現(xiàn)吟詠“凌陽河”(即陵陽河)的詩句。(參見安師大教授陳懷荃著《東陵考實》、《分江水考實》等文)[仙人峰]在街西五里至黃石途中,傳為漢陵陽縣令竇子明入山修煉得道之地。今存有 “陵陽子明煉丹處”,故九華山又稱陵陽山。[招隱山]今名東山,在街之東南。五代時建崇真觀,民國時改為池州師范校舍,現(xiàn)為陵陽職業(yè)高中校址[44]。
明嘉靖《池州府志》(天一閣藏本)記載:池州府所轄貴池、青陽、銅陵、石埭、建德、東流縣,“春秋吳地,吳滅屬越;戰(zhàn)國屬楚,見春秋顯王三十五年”。周顯王三十五年,即楚威王六年(公元前334年),是年屈原約七歲。也就是說,屈原約七歲的時候,池州(包括陵陽)就屬楚地了?,F(xiàn)在的問題是王夫之、陸時雍、林云銘、蔣驥等所說的“陵陽”,屬不屬于南楚的范圍呢?池州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即不明顯屬東楚,又不明顯屬南楚。我以為,安徽池州的陵陽,是東楚、南楚的“邊角料”,或者說是東楚與南楚的“結合部”。其理由如下:
3.2.1 符合《越絕書》所說“屈原隔界放于南楚”的范圍 司馬遷《史記·貨殖列傳》云:“彭城以東、東海、吳、廣陵,此東楚也”;“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長沙,是南楚也”[2]2471。自南宋洪興祖認為“陵陽”作地名解以來,明、清之際的王夫之、陸時雍、林云銘、蔣驥、劉夢鵬、陳本禮等,均認為屈原在頃襄之世放逐安置地,是在安徽的陵陽及陵陽山區(qū)一帶。屈原為楚國人,與吳越隔著疆界,所以稱“隔界”。安徽池州“陵陽”地處境,南楚的結合部人亦符合《越絕書》所說“屈原隔界,放于南楚”的范圍[45]516。
3.2.2 壽春城遺址考古的收獲 據(jù)《史記·楚世家》載,楚國在壽春共建都19年 (考烈王22年,前241——秦破楚,前223),秦滅楚后,壽春邑為九江郡治;西漢高祖十一年(前196)為淮南王國都;元狩元年(前122)國除,仍為九江郡治。而秦時,池州陵陽屬廬江郡,與壽春僅隔一條大江,且距離鄰近,此可參閱譚其驤教授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2冊《秦·淮漢以南諸郡》圖(11-12);西漢時,池州陵陽屬丹陽郡,與壽春仍僅隔一條大江,且距離鄰近,此又可參閱譚其驤教授主編 《中國歷史地圖集》第2 冊《西漢·揚州刺史部》圖(24-25)[43]。 1983 年,調查人員根據(jù)文獻記載和壽縣、鳳臺縣、淮南市出土文物所提供的線索,先后調查了壽縣十多個戰(zhàn)國、漢代遺址后,經分析認為,壽縣城關鎮(zhèn)東南,包括今縣城一部分,可能是楚壽春城遺址,并把這一區(qū)域作為考古調查的重點。在這個區(qū)域內,戰(zhàn)國晚期遺物比較豐富,先后發(fā)現(xiàn)銘有“大之器”的錯銀銅牛,鄂君啟節(jié)的舟節(jié)和車節(jié),楚金幣5187.25克、10061克、3394.8克。
3.2.3 池州曾有部分地域隸屬豫章、九江、宣州管轄首先,在唐朝,宣州、池州、饒州、洪州上都督府、虔州、吉州、江州、袁州、鄂州、岳州、潭州中都督府、衡州、澧州、朗州、永州、道州、郴州、邵州、連州、黔州下都督府、辰州、錦州、施州、巫州、業(yè)州、夷州、播州、恩州、費州、南州、溪州、溱州等,均在“江南西道”范圍內[22]1100-1118。值得注意的是,宣州、池州地處“江南西道”的東端。其次,唐武德四年,置池州,領秋浦、南陵二縣;貞觀元年,廢池州,以秋浦屬宣州;永泰元年,江西觀察使李勉,以秋浦去洪州九百里,請復置池州,仍請割青陽、至德二縣隸之,又析置石埭縣,并從之;后隸宣州。第三,建德縣,唐曰至德,用年號也;五代改為建德。漢,屬鄱陽、石城地。唐至德二載,始析鄱陽、秋浦地置至德縣,屬潯陽郡(明代為九江府);乾元元年,改隸饒州;永泰元年,改屬池州。第四,東流縣,漢為豫章郡彭澤縣地;唐置東流場;南唐保大十三年,析貴池晉陽鄉(xiāng),附東流場,置東流縣,屬奉化軍(明代為九江府);宋太平興國三年,才改屬池州。
3.2.4 邊境條件造就了這塊“邊角料” 安徽省的宣州與池州,地處“吳頭楚尾”、“越頭楚尾”,長期地處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邊境線上。春秋戰(zhàn)國時期,各國轄境,難以詳考;惟戰(zhàn)國中葉,即公元前350年左右,可大致鉤勒,這給我們研究屈原提供了方便。春秋戰(zhàn)國之際,陵陽地處“吳頭楚尾”,吳、楚兩國軍事力量頻繁在此交戰(zhàn)。因此,青陽縣境內發(fā)現(xiàn)的這一時段文物遺存,大部分具有鮮明的吳、越、楚的文化特征。如前面所說到的廟前鎮(zhèn)十字村龍崗古墓群。再如池州府境內的鵲頭山,高聳臨江,宛如鵲頭?!蹲蟾怠氛盐迥辏骸俺灾T侯伐吳,吳敗諸鵲岸?!薄短浦尽罚盒悄狭昕h有鵲鎮(zhèn),蓋因山置鎮(zhèn),山在鵲洲之頭,故名。宋元兇劭之亂,武陵王駿自尋陽東討,軍于鵲頭。孝建初南郡王義宣舉兵江陵,東至鵲頭。廢帝末邵陵王子元為湘州刺史,行致鵲頭,會晉安王子勛舉兵尋陽,不敢進,子勛長史鄧琬遣兵劫迎之。泰始二年子勛發(fā)兵東下,其將劉胡軍于鵲洲,會張興世營于錢溪,胡欲繇鵲頭內路攻之,不果。既而袁覬以劉胡敗遁,自鵲尾走至鵲頭,與戌將薛伯珍皆走。梁承呈初王僧辯討侯景,遺侯鎮(zhèn)襲鵲頭戌,克之。唐武德七年,李孝恭討輔公袥,拔其鵲頭鎮(zhèn)。宋《繫年録》:“紹興二年命沿江岸置峰火臺,鵲頭山其一也?!迸f志云:鵲頭與廬江西岸鵲尾相對。似悮[46]1340。
司馬遷說:“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保╗正義]屈、景、昭皆楚之族。王逸云:“楚王始都是,生子瑕,受屈為卿,因以為氏”)[2]1933。王逸《離騷經序》云:屈原任職三閭,掌王姓屈、昭、景三族,“序其譜屬,率其賢良,以勵國士?!?/p>
今天的池州市,仍是眾多熊、屈、景姓之人聚居的地方。如九華山麓的蓮花峰下,就居住楚國江陵郡的一支熊氏望族,其南宋建炎二年戊申元旦九世孫熊仲芳拜撰的 《熊氏始修宗譜序》、《華峰熊氏宗譜》卷三《僑遷地志》,將這支熊氏自涿鹿、丹陽、江陵遷至明代直隸青陽五溪槐花垅殿沖及繁昌等地的情況,說的清清楚楚,并繪圖示之。又如東至縣龍泉鎮(zhèn)黃荊港村屈家、屈墩、屈灣組的屈氏后裔,至今仍然保存清光緒二十七年重鐫的 《荊橋屈氏宗譜》(殘卷),其中有大宋元祐八年癸酉正月拜文林郎四十五世孫敏字愈嚴謹書的《荊橋屈氏源流序》。就是這個屈敏,曾任青陽大尹,授文林郎,是屈原第三子季敏的四十五世裔孫,也是遷徙黃荊港的始祖。既然池州這個地方是楚王同姓的人聚居的地方,因此也增加了屈原在這個地方較長時間停留的可能性。
順便說一下,筆者尋找到的屈原長子孟師的一支后裔,如今生活在江西省上饒市波陽縣三廟前鄉(xiāng)樟潭村;屈原次子仲虞的一支后裔,如今生活在江西省九江市湖口縣流芳鄉(xiāng)的鳳凰村(沙港)、城山鎮(zhèn)東莊村(上南嶺、下南嶺屈家);屈原幼子季敏的一支后裔,如今生活在安徽省池州市東至縣龍泉鎮(zhèn)黃荊港村。以上三支屈原的后代,在我國第一大淡水湖——鄱陽湖畔繁衍生息,這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再一個,鄱陽湖畔的《屈氏宗譜》,均為“臨海氏纂輯”,這就與江蘇及浙江境內于明代萬歷二十年 (1592年)修撰的《荊橋臨??で献谧V》以及北京國家圖書館分館所藏的道光十三年(1833年)修撰的《臨海屈氏世譜》相聯(lián)系,又是一個很值得研究的課題。
屈原是一位偉大的詩人,永遠值得后人紀念。尤其是池州,在明代以前,就保留了四處屈原“三閭廟”遺址[47]。
(1)池州城內,即城北望京門外(今百牙山西側)。
(2)谷潭,即今貴池區(qū)涓橋鎮(zhèn)谷潭圩附近的山上。
(3)李陽河,即今貴池區(qū)烏沙鎮(zhèn)李陽河村(長江邊上)。
(4)梓潼嶺,即今石臺縣城關鎮(zhèn)與丁香鎮(zhèn)交界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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