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現代藝術的先行者馬塞爾·杜尚

邱鳳香

（長春工業(yè)大學 藝術設計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1887年，杜尚出生在法國一個溫馨而有文化氛圍的中產家庭。杜尚的一生徘徊在美國與巴黎，他用自己的方式詮釋了人生的至高境界——自由。他拒絕做一個犧牲自己自由的職業(yè)動物，他無法忍受被限制的人生，所以他拒絕擁有固定的職業(yè)。他人生中有一半的時間在搞藝術，而另一半則靠下棋來消磨時光。而他本身也是一個對物質生活要求不高的人，出門旅行，除了牙刷和幾件衣衫外，從不帶其他物品。衣食住行也相當簡單，用他自己的話說，“生存關鍵在于多少花銷，而非多少收入，我是絕對不會為了獲得物質利益而使精神受到壓抑，我喜歡呼吸甚于喜歡工作?！倍派芯瓦@樣無拘無束地展開他的生命，他最好的作品，從來都不是他實體的作品，而是他的人生，他的思想，他的情懷和他的風度。

一、否定藝術、否定美

藝術究竟是什么？在杜尚看來，藝術本身就是人類生存中無數活動之一，和其他活動沒什么兩樣，于是，杜尚參加展覽時拿來了現成品《小便器》作為藝術品并命名為《泉》。所謂“現成品”即生活中現成的人工制品或廢舊物品。他們和任何藝術品的性質都不沾邊，藝術家本人通過先占有這一個或任何一個物體，將它放在特定位置上，之后再將它變?yōu)樗囆g品。杜尚將男用小便池移位，將“現成品”變?yōu)樗囆g品。將一把尺子放在盒中，是把工業(yè)生產的功利性引入藝術當中的一種表現形式，而這則成為他的觀念裝置?；蛘甙阎谱鞯囊簧乳T放到展廳，一座活動雕塑便得以形成。在杜尚看來，“一件藝術品并不是供人欣賞的，更重要的是讓人去思考。”他對此深信不疑?！艾F成品”藝術為杜尚首創(chuàng)，標志著現代藝術的根本性轉折。1914年，杜尚提出藝術革命思想——“反藝術”綱領。與傳統(tǒng)不同，“反藝術”綱領將藝術脫離美的范疇來研究，卻把它放到存在的范疇來對待。此綱領完全顛覆了傳統(tǒng)藝術，杜尚本人身體力行，完全跳出了藝術的局限來看待藝術。杜尚的思想不僅引領了達達主義的許多反規(guī)范實驗的實施，同時也為超現實主義反理性、反美學原則、反道德思想提供了源頭。他不再只關注視覺形象，而轉向一種新的思維方式，以全新的眼光去審視當下的文化藝術界，以此來挖掘藝術的本質。無疑，杜尚摒棄了幾個世界以來西方的傳統(tǒng)藝術理念，這在所有的西方大師中都聞所未聞。他蔑視傳統(tǒng)，甚至蔑視藝術本身。反傳統(tǒng)早已成為現代藝術中十分時髦的社會風氣，現代藝術家紛紛絞盡腦汁來推陳出新，但是，誰也沒有勇氣邁出反藝術這一步。即便對于畢加索來說，他的藝術無論多么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也只是早已風靡的反傳統(tǒng)的杰出代表，他并沒有達到反藝術的高度。而杜尚則不同，他的藝術完全脫離了這所謂的西方藝術傳統(tǒng)的因果關系。在他的眼中，非藝術便為藝術，或許有人認為他的做法是在“破壞”“毀滅”藝術，而他其實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事。從“現成品”到藝術品，一個藝術品關鍵不在“為什么”，而在于“在哪里”評價他的藝術。不可置否，杜尚為藝術史貢獻了全新的觀念：藝術要不得，藝術家要不得。他用自己的方式，嘲弄所謂的審美原則的同時，卻贊揚荒唐行為、宣傳反藝術。這種革新的思想與態(tài)度為后來的藝術思想開啟了新的大門。

二、后現代藝術的引領者

在現代藝術史上，塞尚固然偉大，但他與杜尚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了。如果說塞尚是“現代藝術之父”，杜尚則可稱為“現代藝術之繼父”。塞尚最大的特點在于他對于形式主義的追求，他所關注的不是“畫什么”，而是“怎樣畫”的問題。塞尚開創(chuàng)的其實是一條以科學主義為主的美學之路。與杜尚相比，塞尚的革命只是在藝術語言和表現形式的革新，他所開創(chuàng)的藝術一直都是“怎樣畫”的課題，簡單來講，塞尚始終停留在畫布上，而杜尚則完全脫離了畫布，他的“現成品”從根本上逾越了藝術的固有概念，成為畫布外藝術革命的引路人。如果說塞尚是一個嚴肅的畫家，那么杜尚則是一個徹底的思想家，是后現代藝術的引領者。杜尚的出現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另一個時代的到來。

三、他的美學思想開啟了后現代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閘門

縱觀后現代藝術，杜尚的影響無處不在，他的思想幾乎涵蓋了后現代藝術每一個藝術家，后現代藝術家們秉承的是他的精神。波普藝術、集成藝術、裝置藝術、激浪藝術、行為藝術、表演藝術等都是“現成品”的陳列、重組或復制。各種流派的藝術家也經常運用或者表現杜尚的藝術思想，藝術家們不重視創(chuàng)作的結果，卻注重創(chuàng)作的過程、行為和經驗。20世紀60年代的波普藝術則對杜尚的藝術非藝術的主張充分地加以表現。從啤酒罐子、可樂瓶子，到爛床墊子、肥皂箱子……波普藝術家將日常生活中所謂的廢物用來表現自己的藝術追求，并且，藝術家們?yōu)榱俗屪约旱淖髌返玫缴虡I(yè)上的承認，藝術家們開始不斷加入美學元素。而另一位波普藝術家本來還能原封不動地重現難登大雅之堂的卡通畫，后來他的風格卻越來越趨于主流，甚至有了古典主義的嚴謹和優(yōu)美，到最后，他筆下的卡通形象成為了雅致的代表。所以，最終結果是，他們重蹈覆轍，起初，他們可謂大有可為，努力在藝術非藝術的方面加以突破。至此，他們確實是在落實杜尚的思想。然而，他們依然沒有達到杜尚的高度。他們不同之處就是他們并沒有真的像杜尚那樣對藝術徹底地放棄。他們所有反藝術的行為，取消藝術的態(tài)度依然是在藝術的限制或者名義之下完成的。換言之，他們非藝術的時候，心里想著的是真藝術，絕不是真的放棄藝術。無論他們的行為、做法上多么出格別致，各個不同，但有一點卻是共同的，無論他們如何“無為”，如何“非藝術”，所有這一切還是得放在藝術的層面上來觀賞。顯然，任何對藝術的放棄對他們來說都是手段，他們人人都在借助于這種手段來表現自己，表現自己的與眾不同，這種與眾不同就成為他們以非藝術之名換取到的藝術家地位。而杜尚不是這樣，他完全放棄了藝術，脫離了藝術，跳出了藝術的束縛。他完全不再作畫，而是花二十年時間去下棋，從此銷聲匿跡。而且，他也從未沒有給這二十年時間冠上藝術的名號，來作為自己的創(chuàng)新。通過放棄藝術，他想要實現的不是另一種形式的表現，而是在放棄的過程中成就另一個自己，成就一種無牽掛的生活狀態(tài)，他所追求的是活在一種“我在很長的時間里什么都不做，感覺好極了”的體驗中。杜尚放下的，他的繼承者們并沒有真正放下。他們依然在受俗世的影響，依賴理性，不斷有期許并且看重他人的評價，對于生活仍然有一個所謂的目的來限制他們的方向。這種全放下的境界，在西方現代流派或藝術家中，除去杜尚，沒有人真正達到。

四、結論

馬塞爾·杜尚，20世紀實驗藝術的先鋒，后現代藝術的始作俑者。從癡迷于繪畫與先進流派的思想，轉變?yōu)榉艞壚L畫，甚至否定藝術、放棄藝術，卻因此成了20世紀最了不起的藝術家。藝術是他的人生，藝術讓他得以提升精神境界。縱觀藝術史，他是唯一一位將對生命的思考變成藝術主題的藝術家。與此同時，他還以獨特的方式——完全放棄藝術的感性美用來表現他的主題，并讓這種方式成為了服務自己思想的工具。杜尚否定藝術，并非要去開創(chuàng)某一個新的藝術流派，而是呈現一種自由的人生境界。他站在藝術的高度，以另一視角審視著藝術，來成就人生最高的境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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