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只是個任性的孩子

韓梅梅

顧城站在門外，一籌莫展，突然，他憤怒地翻窗而入，收拾了東西，找到父親說：“我要走，馬上就走，回北京！我在上?？煲舷⒘??！彼?dāng)天就登上了回北京的列車。

1979年，顧城陪父親去上海采訪，住在一家招待所里。那天風(fēng)很大，顧城走出屋子，風(fēng)就把門關(guān)上了，父親不在，他沒有鑰匙。顧城站在門外，一籌莫展，突然，他憤怒地翻窗而入，收拾了東西，找到父親說：“我要走，馬上就走，回北京！我在上海快要窒息了。”他當(dāng)天就登上了回北京的列車。

那天，后來成為顧城妻子的那個女人，謝燁，也在車上。她就坐在顧城的對面。微弱的燈光下，顧城突然就給謝燁念起詩來，還提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并用鋼筆為謝燁畫像。謝燁看著他，給他回應(yīng)。

長夜過去，火車到了北京。收拾行李準(zhǔn)備下車時，顧城突然塞了張紙條在謝燁手里。謝燁打開紙條，看到顧城的名字和地址，她才知道，坐在面前的這個戴著廚師帽一樣帽子的男人，就是全國聞名的詩人顧城。

去不去找他？謝燁猶豫了很久。但最后，她決定去。開門的是顧城的母親，她好像早已經(jīng)知道了謝燁。從顧城家出來，謝燁留下了自己在上海的地址，還告訴他離開北京的日期。之后，顧城送她離開北京。

“我們在火車上相識，你媽會說我是壞人嗎？”顧城問。

“沒人說你是壞人?；疖囬_來開去，上邊坐滿了人，有好有壞，你都不是，你是一種個別的人……你是個怪人?！敝x燁回答。

“你會給我寫信嗎？”她伏在車窗上問?！皶??！薄皩懚嗌倌?？”顧城用雙手比了一個厚度，兩個手的距離，厚度相當(dāng)于一部長篇小說。于是，從那天開始，他們寫了200多封信。

他們不可抑制地相愛了，愛情使他們感到甜蜜，也備受煎熬。1983年8月8日，經(jīng)過苦澀的4年多異地戀，顧城謝燁走進(jìn)了婚姻殿堂。

結(jié)婚后，顧城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依戀著謝燁。他很少出門，也不會買菜，就連穿什么衣服，都聽謝燁安排。他說：“在我失敗的時候，在世界的門都對我‘呼呼關(guān)上的時候，你還會把手給我嗎？我不怕世界，可是怕你，我的理智和自制力一點兒都沒用?！?/p>

那個時代，人們狂熱地喜歡詩人，顧城經(jīng)常被邀請到大學(xué)講課，每次出遠(yuǎn)門，他一定要帶上謝燁。他在里面演講，她就一直在門外等著。可是，再美的愛情也敵不過現(xiàn)實，像所有的夫妻那樣，錢，漸漸成為他們頭疼的東西。

在寫作的人當(dāng)中，詩人能得到的稿費是最少的，經(jīng)常只有三五塊錢。這樣的數(shù)字，并不足以維持生活，日子一天天開始拮據(jù)，謝燁也變得很焦慮。她希望顧城也能像其他男人那樣，有一份薪水穩(wěn)定的工作。可是顧城只會寫詩，并沒有其他的謀生能力。有一次，顧城和謝燁騎自行車去看望詩人舒婷，舒婷問他們：“你們怎么不坐地鐵來？坐地鐵只要一毛錢而已?！鳖櫝钦f：“我們就是沒有一毛錢?！?/p>

1987年，謝燁跟隨顧城游學(xué)歐洲、美洲之后，決定在新西蘭的一個孤島上停留下來。他們期待過一種返璞歸真的簡單生活。在那個小島上，顧城買了一棟簡陋的房子。他們親手把石頭從山上搬下來，翻蓋房子，因為沒有自來水，就在屋頂做了個蓄水池用來洗澡。隨后，他們的兒子木耳出生了。

但是，孩子的降臨并沒有給這個家庭帶來多少真正的快樂。顧城不喜歡孩子，他把木耳送到當(dāng)?shù)氐那蹰L那里撫養(yǎng)，也不讓謝燁去看他。他們在國外的生活非常節(jié)儉，顧城那時候的精神狀態(tài)也變得越來越不好。謝燁需要衣服，便去市區(qū)的一家時裝店買，顧城就一聲不吭地坐在地上不起來，對他來說沒有什么比生活的具體化更可恨了。

顧城一天比一天厭世，經(jīng)常說要一起自殺的話，謝燁的精神每天都極度緊張，擔(dān)心回家就看見顧城的尸體。

島上不好找工作，為了生活，謝燁只能到附近的城里打工。她在城里認(rèn)識了一些朋友，因為很漂亮，又善于交際，一個新西蘭男人愛上了她。其實，謝燁也想過不為衣食發(fā)愁的生活，但是，她內(nèi)心深愛的是顧城。

此時的顧城，愛上了一個叫英兒的女人。英兒曾在《詩刊》雜志當(dāng)過編輯，與顧城在一個詩會上相識。顧城為她辦理了去新西蘭的手續(xù)，她也來到小島上，和顧城、謝燁一起生活。顧城是一個幻想主義者，他希望英兒和謝燁能夠和平地相處。

由于英兒的出現(xiàn)，顧城和謝燁之間的感情徹底破裂了，他們開始爭吵。就在這時，英兒也接受了一個新西蘭男人的求婚。顧城覺得謝燁和英兒都背棄了自己，也背棄了他所幻想的桃源生活，精神到了崩潰的邊緣。

1993年10月8日，顧城用一把利斧，殺死了他曾經(jīng)最愛的女人——謝燁，然后在門口的一棵樹上上吊自殺了。

那個戴著白色帽子的童話天使，從此只存在于照片之中。他為什么要那么殘忍地殺死謝燁？有人說，那是個意外。也有人說，也許謝燁決定離開，讓顧城徹底絕望了……

如今，顧城和謝燁房子的四周荒草叢生，他們的兒子木耳一直生活在新西蘭的小島上。顧城夫婦去世后，他們的朋友捐款為木耳成立了“木耳基金會”，這個基金會一直幫助木耳成長。只是，為了隱瞞當(dāng)年發(fā)生在父母身上的悲劇，他的親人沒有讓他學(xué)習(xí)中文，加上新西蘭知道顧城的人不多，木耳至今不知父母離世的真相。

（素素摘自《遇見一些人，流淚》北方婦女兒童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