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祥海
曹聚仁與魯迅曾有過這樣的對話:“為您寫傳我肯定不是最適當?shù)娜?,因為我不姓許?!濒斞嘎牶蠊笮Γf:“就憑你這句話,你是懂得我的人?!?/p>
一句“你是懂得我的人”,可以看出兩人非同一般的關系。就是這位自稱“不是最適當?shù)娜恕?,?956年在香港寫成并出版了《魯迅評傳》。
在民國歷史上,像曹聚仁與魯迅之間這樣互相“懂得”的人,還有很多。
1939年夏,19歲的汪曾祺懷揣著已讀了多遍的《沈從文小說選》,順利考入西南聯(lián)大中文系。關于個中緣由,他后來曾不止一次地說過:“我好像命中注定要當沈從文先生的學生……”從此以后,汪曾祺就在老師的幫助下一步步走上文壇,而后成為“京派小說”的領軍人物。
他是最懂沈從文的人,在行軍過程中,他只帶了沈從文的書,只想聽這個人說話。而沈從文在向文藝界推薦這位學生的作品時,也總是說:“他的小說寫得比我好?!鄙驈奈乃篮?,汪曾祺圍著老師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后,哭了。
豐子愷崇拜李叔同,兩人的師徒之情天高地厚。1918年李叔同出家做了和尚,而為了回報恩師對他的培育和引領,豐子愷用自己的畫筆、46年的時間和一段坎坷艱危的道路,實現(xiàn)了一個宏大的志愿,這就是直到現(xiàn)在還具有廣泛影響力的六集《護生畫集》。
豐子愷懂得李叔同,所以有生死之約,一個寫,一個畫,后來李叔同仙逝,剩下的一個繼續(xù)畫。即使在“文革”中,豐子愷成為“上海市級十大批斗對象”的時候,他也沒有放下手中的畫筆。
陳寅恪晚年在病榻上將編定著作的整理出版事宜全權授予學生蔣天樞,這被后輩學人視為他一生學問事業(yè)的“性命之托”。蔣天樞是懂得陳寅恪的人,他也值得這樣信賴。
1958年,蔣天樞在其履歷表“主要社會關系”一欄中寫道:“陳寅恪,69歲,師生關系,無黨派……”這在當時來說是冒著很大風險的。
文人之間的“懂得”是一種千古知己的情懷,是一種“斯世同懷視之”的默契;如清風之于明月,雖無形,卻自有一股清輝耀人寰。
(蘭明芳摘自《每日新報》2012年3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