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起,我家院外的路口就常年坐著一個雙目失明的賣藝老人。每天放學回家,總見他穿著一件不合時宜的灰色長袍,佝僂著背斜坐在角落里拉著二胡,不遠處的瓷碗里零零散散的裝著些過路人扔進去的錢幣。遠遠地看著他,好似從晚清走來的流浪者。二胡聲咿咿呀呀,配著他單薄的身軀,顯得格外悲涼。
那時候年幼無知,小伙伴們都對這個穿著怪異的人充滿了好奇,瞅他又老眼睛又看不見,總愛對著他“黑瞎子、黑瞎子”的亂叫,朝他瓷碗里扔石子、吐口水,邪惡地想看這個“怪人”發(fā)狂的樣子。可是他從來沒有搭理過我們,總是低著頭,一個人專注在他的琴聲里,好像除了二胡的聲音,其他的聲音他都聽不見。
人生總是充滿了奇妙的際遇,連自己也沒有想到在我九歲那年會因為從電視里聽了日本指揮家小澤征爾的一場音樂會之后,被深深感動,毅然決定學習二胡。
這首讓我心生決意學習二胡的曲子是《二泉映月》,是阿炳耗盡了一生的坎坷辛苦譜寫而成,他從二十一歲編曲成型開始,幾十年間不斷地補充、修改、潤色、加工,用盡一生去打磨。其中的滄桑歲月、厚重情感,讓人不敢想象,更無法體味。直到如今每次聽到還是會禁不住淚流滿面,這樣用生命釀造的音樂作品,怎能讓人不心生敬畏。
到現(xiàn)在時常還是會想起那位街頭賣藝的老人,去年寒假回了趟老家,帶著贖罪的心情,專門去當年老人賣藝的地方看了看。想著要是他還活著的話,一定要跟他好好聊聊,跟他說聲抱歉,可是,很遺憾老人已經(jīng)不在了。問一旁賣早點的大爺那人的去向,大爺嘆了嘆氣說:“死好幾年嘍!他高燒一直不退,又沒錢去看病活活拖死了。死的前一天還坐在那兒拉琴呢?!甭犕?,呆在那里滿心都是酸楚,望著他生前坐的那個角落,眼里的淚止不住往下掉。
這個人不就是“阿炳”么?終其一生尋找著他的生命意義,敬畏著他的音樂理想。二胡是什么?僅僅就是一件賣藝求生的工具么?對于他來說二胡是什么?可能是一種深入骨髓的信仰,需要他用生命去敬畏吧!
楊彬鈳,中南財經(jīng)政法大學新聞與文化傳播學院新聞傳播學專業(yè)2011級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