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龍
有人把獎牌偷了。一夜之間,單位門口掛的那些獎牌,全被人摘走了。是想賣銅嗎?獎牌材質(zhì)金燦燦的,像銅。但絕不是銅。也許是誰搞破壞吧,同行間的惡意競爭,故意讓你丟臉的。
不管怎么說,獎牌沒有了,很掉面子。
獎牌來之不易啊。哪塊獎牌是大風(fēng)刮來的呢,哪塊獎牌不浸透著同志們的汗水呢。當(dāng)然了,還有一些無法言說的東西。就說去年拿回來的那塊獎牌吧,除了苦干實干加巧干之外,還花了5000塊錢的網(wǎng)上公示費。當(dāng)然了,要想獲獎,必須花錢,僅僅干出成績是不夠的。但這還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獎牌是無價之寶,不是誰想掛,誰就可以隨便掛的。你自己掛,有資格嗎?
獎牌被人摘走了,這涉及到形象。主任喊過來小司,讓他到街上去補做,仿真復(fù)制,街上有制作標(biāo)牌的小店。去年,單位在北京獲了個獎,就是主辦者從北京發(fā)過來獎牌的電子版,他們在本地的小店制作的。別瞧不起小店,小店做好了,和從北京拿回來的一模一樣,還負責(zé)給掛到了門口,漂漂亮亮的,十分潤眼。
小司說:“還是主任高明,不然的話,丟了怎么做得出來呢?榮譽室里還保存著那些獎牌的照片?!?/p>
主任笑道:“少廢話。我也沒有前瞻性,沒預(yù)見到會有這一天。這件事也給了我們教訓(xùn),任何事情都有發(fā)生意外的可能性。”
小司笑道:“我明白,主任安排我去完成這項艱巨而復(fù)雜的任務(wù),是栽培我呢。”說完,小司就到街上做獎牌去了。
丟獎牌這件事,單位沒有到公安局報案??墒?,沒過幾天,公安局卻把案件破了。公安局抓獲了一個盜竊團伙,居然是專門盜竊獎牌的。公安局來了電話,要求單位配合調(diào)查。
主任接到電話,就給推了。主任對著電話說:“我們單位沒有丟獎牌啊,我們單位的獎牌都送到店里去清洗了?!?/p>
公安局當(dāng)然是火眼金睛了,很快就派人來了。公安局一來人,主任就啞口無言了。主任明白,這件事發(fā)展下去,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警察明明白白地告訴主任:“我們已經(jīng)破案了,你們單位失竊的獎牌,都被我們繳獲了。”警察還說,本市有上千家企業(yè)獎牌被盜。
主任老老實實地跟著警察走了,去了公安局,做了筆錄。但主任只說了前半截,沒說后半截。沒說派小司去小店復(fù)制獎牌的事。主任認為沒必要說,或者,不知道該不該說。他告誡自己,在警察面前,最好不要亂說。
做完筆錄,主任問:“既然你們已經(jīng)破案了,我也做過筆錄了,可以把獎牌帶走了吧?這是我們單位的東西?!?/p>
警察說:“現(xiàn)在,這些東西屬于贓物。”
主任提高聲音說:“什么贓物?這些獎牌,是我們用汗水換來的,花了很多錢呢!”
警察一愣:“你說什么?”
主任意識到說漏了嘴,話題一轉(zhuǎn)說:“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要趕緊把獎牌掛到墻上!這些獎牌,是我們單位的榮譽!”
警察挖苦道:“別打自己的臉了。我們已經(jīng)查明,這些獎牌,都是假的,都是你們花錢買的。說實話,掛一些假的獎牌,有什么意思呢?”
主任爭辯道:“誰說是假的?我們不認為是假的!”
警察揮揮手說:“你走吧,假的東西,沒收了。”又問:“明知卻買假,想干什么?”
主任悻悻地出了公安局。小司在電話那頭悄聲問:“主任,進公安局,受委屈了嗎?”
主任笑道:“沒有,警察對我可好了,又端茶,又讓煙,還請坐。中午,人家留我吃餃子,讓我推辭了!”
小司在手機里嘎嘎地笑了起來。然后,壓低聲音說:“新獎牌,后天就做好了?!?/p>
主任不知該對小司說什么,“嗯”了幾聲,把手機掛了。
當(dāng)天晚上,小司打電話告訴主任一個意外的消息,工商局把街上的標(biāo)牌店查封了。警察還把店老板帶走了。原來盜竊團伙和制作獎牌的小店是一家。理由很簡單:社會上需要獎牌,獎牌有市場。
主任什么都沒說。他心里在想,栽進評優(yōu)騙局的,又不是我們一家。
主任已經(jīng)想好了,過了這陣風(fēng),再找個地方把獎牌做出來。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做標(biāo)牌的小店又會冒出來的。
摘自《天池小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