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漳州的“象患”之謎

700年前的漳州，居然生活著大量的象群，數(shù)目甚至多到“象滿為患”。

大象在漳州果真存在過？又是什么原因，造成那些大象的最終絕跡？探尋昔日“大象”的遺跡，最終能得到什么樣的結(jié)果？

象牙圩：

昔日交易象牙的集市

大象是世界上最大的陸棲動物。目前，我國只有云南省西雙版納地區(qū)還有少量的野生種群大象。但是許多人可能不知道，早在700多年前，漳州地區(qū)居然生活著大量的象群，并曾嚴(yán)重影響了農(nóng)民的生息勞作。

沿著漳浦縣城“牛舊線”往平和方向驅(qū)車10余公里，就是石榴鎮(zhèn)的“象牙圩”。在閩南話中，“圩”是集市的意思，有地方文史專家考證說，象牙圩就是古代一個交易象牙的市場。

“以前就叫象牙圩！” 筆者詢問了附近象牙村里的一些老村民，他們都這樣回答。但他們都表示并不知道該村為啥名為象牙村，村里也從沒有賣過任何與象牙有關(guān)的東西。在村道上，筆者看到了道路的中央立有一棵參天大榕樹，終于在大樹旁的一家便利商店找到了這位聽說此事的村民——店老板王女士。王女士告訴筆者：前幾年村里修路，村道上的大榕樹下曾經(jīng)聚集著一群老人，老人們當(dāng)時正在閑聊，王女士因為好奇湊了上去。“當(dāng)時有個大約100歲的老人，說小時候聽說，村里的某個位置曾經(jīng)掛著一副很大的象牙。可能這就是象牙村得名的原因?！蓖跖空f。筆者試圖尋找那位百歲老人，但最終未能尋得。

“曾經(jīng)聽祖上有人講，很久很久以前，有許多人在這里賣象牙。”年愈八旬的鄭老伯坐在路邊的老榕樹下，抽了一口煙對筆者說。

事實上，在漳州地區(qū)，關(guān)于“象”的地點不止象牙圩一個，據(jù)《福建史稿》稱：“閩西南在古代，有野象出沒，舉以下地名足以為證：武平縣有象湖；漳平縣有象洞；平和縣有象湖山……云霄縣有象坑，漳浦縣有象洞、象牙圩，無象埔等?！比缃瘢恍┑胤绞分緦＜艺龑σ恍┕诺孛右钥甲C，以便取得更多關(guān)于“大象”的資料。

史料記載：

官府出告示遏制象患

關(guān)于漳州歷史有過大象之事，漳州著名文史專家王作民曾考證并撰文說：漳州地區(qū)最早有關(guān)“大象”的文字記載見于漢代的《爾雅》：“南方之美者有梁山之犀、象”說明漳浦梁山地區(qū)的犀牛、大象，當(dāng)時在全國已有一定的名氣。又據(jù)宋代人彭乘所著《墨客揮犀》記載：“漳州漳浦縣地連潮陽，素多象，往往十?dāng)?shù)為群，然不為害，惟獨象遇之逐人，蹂踐至骨肉糜碎乃止。蓋獨象乃眾象中之最獷悍者，不為群象所容，故遇之則蹂而害人?！?/p>

無獨有偶，在《漳州府志》中，對宋淳熙三年（1176）任職的漳州知州趙公綢的“宦績”，有這樣的記載：“象害民稼，民設(shè)機阱弊象，官府責(zé)輸其牙，害尤甚。適有獻象牙者，公綢還之，且命自后弊象聽自有其牙，于是人爭弊象而稼得無害?！?。

直到宋紹熙元年（1190）著名理學(xué)家朱熹漳州知州時，他所寫的《勸農(nóng)文》中，還有關(guān)于漳州山地農(nóng)作物經(jīng)常遭受大象糟蹋，而影響農(nóng)民生產(chǎn)積極性的描述。

而關(guān)于“大象”的傳說，流傳較廣的莫過于“無象庵”的故事：潮州與漳州毗鄰，唐代的韓愈守潮，當(dāng)?shù)厮叾嘤绪{魚傷人，韓愈便寫下了著名的《祭鱷文》，自此鱷魚絕跡。而漳浦的梁山古代常有野象出沒，危及行人，盤陀嶺又是當(dāng)時閩粵的主要通道，野象的存在給這條通道造成很大的威脅，南宋初漳州太守感嶺下過于荒涼，就在盤陀嶺下建了一座庵廟，并兼作驛站，以聚集居民，供過往行人休息，但野象之患尚未能絕。后來，潮州太守黃定經(jīng)過這里，有感于此，抑或也是受到韓文公的啟發(fā)，于庵前寫下“無象庵”三大字，說來也怪，自此之后，野象果然不復(fù)出現(xiàn)。

從此，庵廟也改名為無象庵，以紀(jì)念這段故事。后來庵廟移位，原址成為現(xiàn)在的無象鋪村。清初陳汝咸修《漳浦縣志》，也說到宋時葵岡嶺野象出沒為患的事。這段故事長期以來被認為是民間傳說。到了1989年，盤陀嶺下村民開路基建時，出土了“重建無象院碑記”碑，才證明這段故事是真實的。

無象庵：

盤陀嶺下徒剩一殘碑

除了幾個地名和一些史志外，漳州大地卻找不到與“象”有關(guān)的實物，而且許多地名因年代久遠，已演變了寫法，如“無象埔”演化成“牛上鋪”，云霄象坑演化成“上坑”等。

若說實物，只有“無象庵”及20多年前出土的《重建無象院碑記》算是較好的佐證。但是，雖說現(xiàn)今的漳浦史志及一些旅游介紹里，仍有提到“漳浦無象庵”，但是卻鮮有人知道它在哪里。筆者問了許多當(dāng)?shù)厝?，也沒人知道“無象庵”。

根據(jù)史志一些只言片語的記載，無象庵在癸岡嶺，即現(xiàn)在的盤陀嶺，記者驅(qū)車在漳浦盤陀鎮(zhèn)和美村一帶反復(fù)來回，并詢問了多人，均表示未曾聽說有名為“無象庵”或者“無象院”的廟宇。無奈中，筆者又返回到10多公里外的原“無象埔”村。由于閩南語諧，現(xiàn)在這個村名為“牛上村”。

“這里原本不叫牛上埔，而為無象埔?！苯衲?0多歲的村民老黃告訴記者，“不知何時，村前修了公路，可能牛上二字比較方便書寫，就將無象埔更名為牛上埔?！敝劣谑裁磿r候更名，該村民表示是很久以前的事，記不清了。而牛上埔的村民，大都表示沒聽說過“無象庵”這座廟宇。

史料記載，因為建路，無象庵遷址至和美村。在和美村的和坑社，一位60多歲的陳姓老伯，在聽說了無象庵后，表示，“沒有聽說過無象庵，但社里曾有座廟叫無象院，如今已毀，曾經(jīng)建公路時，還出土過一塊碑，不知是不是與無象院有關(guān)”。筆者心中頓時驚喜，連忙請陳老伯帶路，走進了和坑社的一條村路，在經(jīng)過彎彎曲曲的村路后，終于看到一座房子，陳老伯告訴我們，“此處原本就是無象院?！边@座房子如今已看不出有廟宇的跡象在，房門緊閉，無人居住，而在該房子的右側(cè)，有一間小房，房內(nèi)供奉著“開漳圣王”陳元光和他的夫人。

“還有一塊碑。”陳老伯帶著我們繞過舊址，在屋后的一處土地上，隱約出現(xiàn)了一塊橫放的石碑，但由于碑上布滿灰塵，碑旁也長滿雜草，如果不是陳老伯的特別提醒，沒人知道這里竟有塊碑。筆者將石碑上的灰塵掃清，將碑上長滿的雜草撥開，終得見石碑最開頭處的一行字：“重建無象院石碑記”，沒錯，這就是那塊關(guān)鍵的石碑。

石碑雖有破損，碑文也不是很清晰，但掃去上面的灰塵上，一些字跡還是辯認得出來。碑記明確記載著與大象有關(guān)的史記：“本庵地界象獸不時出沒，居民行往往被患，時有潮州守黃候定經(jīng)過，大書‘無象庵’三字，揭于楣間，由是象獸屏跡。識者謂韓公驅(qū)鱷以文，黃公驅(qū)象以字，皆至誠所感，非偶然也。”

據(jù)王作民當(dāng)年查證，這座“無象庵”是宋紹興十五年（1145）漳州知州傅伯壽所創(chuàng)建。這就說明，距今八百多年以前，漳浦的大象還很多，而且對百姓生活造成很大影響。

“這塊碑大約在二十多年前就出土了，曾有來自福州和漳州的專家，查看了后說很重要，并將碑文拓片。村里的很多人不知這塊碑的存在”。據(jù)陳老伯說，這座庵很有歷史，但是村里現(xiàn)在無力重新修建。

疑問：

大象為何在漳州滅絕

“大約隨著宋王朝的滅亡（1279），漳州的大象也基本滅絕。元代以后，就很少見到大象在漳州活動的記載了?！睂τ诖笙鬄槭裁丛谡闹轀缃^，王作民老先生認為，究其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漳州地區(qū)人口逐步增加。宋代的人口數(shù)比開漳初期增長近10倍，因而越來越多地砍伐森林、墾荒造田，使大象失去廣大的生存空間；二是人為的大量獵殺，使之瀕臨絕境。為了保護農(nóng)作物免受大象的糟蹋，宋代官府采取了鼓勵民眾獵象的政策措施。

“曾在漳州生活過的象，應(yīng)該是亞州象，而且跟歷史上的象群南遷有關(guān)?！敝袑W(xué)生物老師張先生認為：歷史上，黃河流域曾有多種象的分布，如黃河象，中學(xué)生課本里還讀過這篇故事，進入西周后，大象退出黃河流域，再次南遷，古文獻中關(guān)于大象的記載出現(xiàn)在江南一帶。自南北朝至唐朝，四、五百年間野象分布區(qū)由長江以南繼續(xù)南移，南移至溫州、福州、漳州一帶。公元920～940年，象牙仍是福建的主要貢品之一。

“隨后大象繼續(xù)南遷，約到了明末時，亞洲象徹底從廣東消失了?！睆埨蠋熯M一步解釋說，除了天氣外，人類的大量獵殺也是大象滅絕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