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窄韻
鷓鴣天,凄涼犯
用姜白石韻,寫寬窄巷子
群樓之間找不到
菊花梅花的高矮視線
高 又或是矮
都未曾隨秋風改變
坐在白夜庭院 深深,
有幾只鷺鷥 飛不太高
想 當年的翩翩年少
已蜷縮如老蓮
現(xiàn)在沒齒難忘
“她愛我因為我歷經(jīng)風險
我愛她因為她為我悲傷”
半窗白日
半戶竹影稀
聽隔座怨聲 也是蟬鳴的一種
算起來 也有五年光景
“他愛我 因為我經(jīng)不起現(xiàn)實的戲弄
我愛他 因為他天性異于旁人”
落座聽自己的心聲 回音變成
沒心沒肺的一種口語
值此愛情僵硬之年代
愛情詩 如老樹遍體之鱗
鷓鴣天,凄涼犯
用姜白石韻,不惜點染
連翼起飛的舊詞
可串不成新起的寬窄詩行
想遠人,他在嗎?
罷了 這一地太無聊的時間 碎
碎 碎 時間、愛情、
也像公共汽車開來開去
一次不開門
這輩子 就此過去
善惡兩清
女兒墻
最佳的視野是從墻頭望出去
這是規(guī)定的視野
這是女人的視野
穿過枝葉 就是少女到婦人的一生
姐妹們都穿上綠色的盔甲
站在這個位置 居中
不是西方繪畫的四分之三視點
墻內(nèi),小院幽軒
姐妹盟誓結(jié)社之地
三三兩兩坐在冰涼的石頭上
絲綢飄帶軟軟地垂下
太湖石 天生好物
它乃自然之石 古老又常新
太湖石 石的骨骼
若干年后 有太多男人畫它
有男人給它套上不銹鋼
現(xiàn)在 小院和石頭以及詩句
適合遁世者 恨嫁者
夢游者 不育者
石頭靠著石頭
像姐妹靠著姐妹
倚坐在水邊
水底下冒出魚仙
柳樹后閃出妖精
草叢中躍出狐仙
古語叫她們:魑魅魍魎
世間已不見白蛇傳
世間也已不見聶小倩
她們作詩 吟詩
愛上書生 相思成疾
為何她們總是以女人之身出現(xiàn)?
躲在太湖石旁
或躲在女兒墻后
她們是精靈所化 血變成綠色
為了偽裝
為了姻緣
從墻頭望出去
通往長安的路升了起來
在傳統(tǒng)的散點聚集中
游子、良人、趕考的書生
都低了下來 低到塵埃中
而清明上河圖 升到天上
朝著女兒墻奔馳而來的馬
也升了起來,越升越高
人面桃花騎在馬上
柳葉雙眉也升了起來
直到馬頭伸進花園
直到馬頭與人頭一般高
直到她們斷裾而去
當我手拿圖紙 伏首案頭
丈量女兒墻的位置
在我側(cè)面的電視上,男人正說道:
“我對珠寶釵環(huán) 現(xiàn)代詩
和行為上追求刺激的女人
都不感興趣”
呵呵,歷史也是如此
歷來如此
正襟危坐的父親
舉案齊眉的丈夫
分梨讓位的兄弟
德高望重的師長
他們對此都不感興趣
誤春光
昨夜的風雨 誤了今日的春光
起身看樓下的水中天
噴泉一樣的人聲 推窗撲來
屬于我的那一款
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
驚醒的是夢中人
白晝亮了一陣 又黑下來變成夜晚
當世界已不再關(guān)心
每一個具體的人
當世界再發(fā)生一次癲癇
登臨上高處 上絕頂
也看不到前后古今
當資本主義也推不動繁華
青草就變黑
薄荷變酸 日暮也待在原地
傷花掉進寂靜里
每一個現(xiàn)代國家也都停足在
流過血的寂靜里
“新詩如彈丸” 要落就落滿全球
哪怕無聲 哪怕猙獰
兩兵交接 不需回避……
經(jīng)過古人反復(fù)吟詠
春光從不辜負人的一生
就像經(jīng)過古人反復(fù)吟詠
明月依舊皎然
下一個十年?還會如此嗎?
格陵蘭冰跑得飛快
三步已并成了兩步
“新詩如彈丸” 落到紙上
也變不成藥丸
一滴墨 也抹不黑長空
下一個十年 燦爛沒有了底氣
只因為心 已傷到了這個位置:
海平面提高一公尺
給仙臺給小野綾子
中子呵原子呵請讓開
讓我檢測純美紅楓之后的你
純美 既是楓又是你
筆墨下的顏色 鏗鏘中的情
不必招待我松島之美
不必挽松之手臂
有俳句之味蕾
有鮪魚之肥
中子呵原子什么的
請讓開所遮擋的
有人拿走他想拿走的
又有另外的人拿回
過于黑暗的海水
過于澆注 過于低沉的噪音
過于錯誤 過于平板的視屏
過于恐懼
這一切如此搖晃 我心無底
深入再深入 沒有一絲倦意
夠了
讓我撥開筆頭上地圖上的污黑
急躁地拉近你 回想你腮邊的紅暈
仙臺之洞庭
牧羊女曾出沒
龍女曾升起
又是松尾又是芭蕉的美名
青蛙入古潭的撲通聲
搜尋你關(guān)注你 豈止是劫難要讓開
空氣要重生
千里迢迢乘鵝毛飛去的人
還會從萬里遙遙的風中返回
每個人都會像紅楓黃葉一樣
從天空緩緩落下
每個人都詩意盎然
有機而盎然 每個人
當然我指的是出生于地球
姓人名類的物種
(選自《山花》2012年第10期上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