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德國人和猶太人,歷史的血雨腥風或許叫人無法釋懷。但是,文化無國界,文化的多元是人類巨大的財富。如今,德國人希望減輕負罪感的愿望和猶太人新的精神風貌是冰釋前嫌的重要前提,這個背景下的猶太文化在柏林的復(fù)興,給人欣喜,叫人感動。
在低音的節(jié)拍中,以色列的旗子輕輕抖動。年輕的人們跳著,哼唱著“彌賽亞,愛,愛,愛”。在這個周六的夜晚,他們聚集在ZMF音樂戲劇俱樂部。當以色列民歌《大家一起來歡樂》響起的時候,沒有人會再賴坐在凳子上——所有的人都唱著、跳著、流著汗。
派對每月舉行一次,發(fā)起人是阿維·內(nèi)特。此刻,他也在這節(jié)奏中搖擺著?!隘偪衽蓪Α谎?guī)蹈矩的猶太之夜”——這位來自特拉維夫的DJ提出了這樣的口號。他還為派對選擇了一個極具個性的地點——柏林。
“我們縱情創(chuàng)造歷史,現(xiàn)在,是時候向前看了。”這位26歲的男人自信地宣告。他在柏林生活了四年?!霸谔幚愍q太-以色列的歷史問題上,德國是最開明的國家。”
內(nèi)特的這一觀點似乎越來越為他的同胞所認可。大屠殺之后的第三代人中,那些離開故土的藝術(shù)家和創(chuàng)作人來到這個被他們的祖先所詛咒的地方生活。大屠殺70年之后,人們除了能夠在博物館中、紀念碑上了解猶太文化,也能在柏林這個城市的日常生活中感受到它:在德國普倫茨勞貝格地區(qū),人們可以在餐館吃到以色列的特色食物“沙巴巴”;在維爾默斯多夫,名為“近又好”的超級市場里提供嚴格遵循猶太教規(guī)的食品;自今年1月起,報紙《來自德國的猶太之聲》得以出版;2月,前猶太女校開始為“猶太教室”提供恪守教規(guī)的菜肴。
柏林深深地吸引著以色列人,在過去的七年中,游客數(shù)量翻倍。2011年,來施普雷河游覽的觀光客達7萬人,比2010年增長了13%。
現(xiàn)在,約有1.5萬以色列人居住在柏林。來自地中海東部諸國的許多移民擁有了德國國籍,而那些被納粹政府剝奪國籍的德國猶太人后裔享有這個權(quán)利。根據(jù)巴依蘭大學的研究,在以色列特拉維夫區(qū)的城市拉馬干有10萬以色列人擁有德國國籍,其中7萬人在2000年之后提出申請。
前猶太女校
2月開放的前猶太女校成為美食家和藝術(shù)愛好者關(guān)注的熱點,甚至上了《紐約時報》的文化版面,成為文章《教室里的派對,禮堂里的藝術(shù)》的主題。
邁克爾·??怂故切迯?fù)改造前猶太女校的發(fā)起人。他耐心說服那些擁有紀念性建筑所有權(quán)的猶太居民接受他的方案。這座由猶太建筑家亞歷山大·貝爾設(shè)計的建筑始建于1927年?,F(xiàn)在,它是三家美術(shù)館和三間飯店的所在地。誰想在“猶太教室”用餐,必須早早預(yù)定。餐館里總是熙熙攘攘,擠滿了美食家,尤其是周五晚上猶太拉比為四道“安息日晚餐”祝福的時候。
沒有什么地方比前猶太女校更適合詳盡地了解猶太歷史。它位于軍械庫區(qū)的中心,在上世紀20年代,這里曾是猶太人生活的中心區(qū)域。遷居到這里的猶太人主要來自一戰(zhàn)后的加利西亞和俄羅斯。
位于前猶太女校的熟食店“莫格和梅爾澤”現(xiàn)也成為一處文化中心。店主奧斯卡·梅爾澤提供給顧客在逾越節(jié)食用的未發(fā)酵面包球湯,以及猶太特色的熟食熏牛肉。在他看來,這些都是童年的味道。梅爾澤的母親是以色列人,她在慕尼黑教希伯來語,而慕尼黑是梅澤爾的出生地?!皩τ谀贻p人來說,柏林有一種魔力。它可比紐約或者倫敦,不同的是,這里的生活壓力是人們能承受的。”梅爾澤說。這兩方面當然也是這里吸引猶太人的重要因素。同時,梅爾澤覺得,在柏林,人們對猶太文化的興趣漸濃,“如今,我的出身背景經(jīng)常成為談?wù)摰脑掝}。”
柏林的自由猶太思考者
來自特拉維夫的艾瑞爾尼爾·列維在2010年取得了德國護照。這個34歲的小伙子放棄了以色列國籍。他的妻子希拉·戈蘭對于丈夫的這一舉動反應(yīng)激烈?!拔矣肋h不會放棄以色列護照?!?6歲的以色列女人很惱火地說。
列維和戈蘭都是戲劇導演。他們住在柏林南部的新克爾恩區(qū)。他們的想法出現(xiàn)了分歧,而這分歧卻成了他們的好評劇目《沉默時刻》中的一個場景。以德關(guān)系是這一場景的主要內(nèi)容。這對年輕的夫妻認為,在以色列,私人生活也是政治。列維和戈蘭說,他們爭取的是自我形象?!耙陨姓胍覀冇肋h扮演犧牲者的角色,毫無疑問,我拒絕這樣?!备晏m解釋說。
艾瑞爾尼爾·列維穿的T恤上印著以色列建國元老果爾達·梅厄的字樣。和眾多文化創(chuàng)作者一樣,為了生存,他必須辛苦打拼。他說著流利的德語,對在柏林的未來充滿著憧憬“,我希望,我們和來自以色列的其他藝術(shù)家以20年代為出發(fā)點,開始不受拘束的藝術(shù)生活?!绷芯S覺得,在德國,劇院的創(chuàng)作遠遠比在以色列自由。另外,列維來自一個無神論家庭,“我是自由的思考者,因此我得以在柏林生活?!?/p>
德國時尚品牌“伊娃與伯納德”
奈特·羅森菲爾德也在尋找自由。她41歲,她的丈夫瑞里·佛曼35歲。三年前,他們離開了特拉維夫,來到柏林創(chuàng)建了時尚品牌“伊娃與伯納德”。像列維和戈蘭一樣,佛曼也感覺到,在他的出生國,一切都是政治?!拔覀儊磉@里,是為了能擁有自己?!彼f。羅森菲爾德補充道:“我們只想過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即“伊娃與伯納德”。這個時尚品牌淡化了貴族的時髦,甚至引起了紐約女老板們的強烈興趣。對于羅森菲爾德和佛曼來說,“伊娃與伯納德”不僅僅是一個品牌,而且是2009年新開端的象征。
羅森菲爾德的一位祖母曾在希特勒時代流亡到了巴勒斯坦,盡管如此,她的家人贊同他們遷居柏林。“在我的童年歲月中,德國一直伴隨著我?!边@位時尚設(shè)計師說,“我的祖母會在給我們講述奧斯維辛集中營經(jīng)歷的時候,突然思維跳躍,轉(zhuǎn)而講述黑森林的美麗景色。當時,她的內(nèi)心十分矛盾?!钡乾F(xiàn)在,祖母堅定地勸她移民。
瑞里·佛曼曾從他的父母那兒得知,德國是一個以色列人不能居住的國家。他的父母曾告誡他:“兒子,那對于我們來說是禁入之國。”現(xiàn)在,瑞里·佛曼的父母已經(jīng)改變了對德國的態(tài)度。他們經(jīng)常來柏林拜訪兒子和三歲的孫子,也喜歡上了這個施普雷河流過的大都市。
來自德國的猶太之聲
“人們可以感覺到,在這個城市一切都是可能的。這個城市在不斷地重塑自我?!彼孤迕滋亍だ蛊媾d奮地說。這位來自特拉維夫的女記者在普倫茨勞貝格已經(jīng)住了兩年,她非常喜愛這里。在首次飛往柏林的旅程中,34歲的她認識了現(xiàn)在的丈夫?!澳阍趺茨芎鸵粋€德國人結(jié)婚?”經(jīng)常有以色列朋友這么問她,但她的父母接受了這位德國女婿。
兩種文化的碰撞中,出現(xiàn)了或大或小的誤會,拉斯奇把這些誤會加工成了一部浪漫喜劇的劇本。而她更多的靈感則來自一個類似于歌德學院的以色列文化機構(gòu)。斯洛米特·拉斯奇受聘于這一機構(gòu)。不久前,她在她的博客《以色列人在柏林》中寫道,她有一種感覺,所有的以色列知識分子都來到了德國。
一場“在德國的猶太教文藝復(fù)興”應(yīng)運而生,作家拉斐爾·塞里格曼也這么認為。在他的報紙《來自德國的猶太之聲》中,全世界都可以讀到“在德國的猶太人熱鬧多彩的日常生活”。他的同事亨利克·布羅德深有感觸地說:“多年來,德國人試圖尋找兩鬢鬈發(fā)的猶太人,只是徒勞。而現(xiàn)在,他們找到了一些來自以色列的藝術(shù)家。”
而這些猶太藝術(shù)家的柏林情結(jié),是放下沉重歷史后的輕松和平和,帶來無盡的希望和可以讓人微笑的明天。
[譯自德國《焦點》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