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故宮和沈陽故宮,各有一幅趙之謙的《牡丹》圖軸,二者幾乎完全一樣,后經(jīng)鑒定才知,沈陽故宮所藏即是揭二層。圖為北京故宮所藏。
在眾多書畫作偽手段中,“揭二層”是較為常見的一種。
何為“揭二層”其是古書畫作偽的一種手法,多是裝裱師所為。因其將畫心揭為兩層,而畫心是命紙中的靈魂,所以也叫“魂子”,另叫“混子”則謂其足能以假亂真。在“開刀”之前,作偽者往往先看書畫所用的宣紙。明清以來,書畫常用宣紙。隨著花鳥畫的迅速發(fā)展,以及書畫家多喜用粗筆濃墨、大寫意的技法,所以明清時期的書畫多用厚紙,即“夾宣紙”。所謂“夾宣”,即重宣,為兩層合一的宣紙,如“玉版宣”一類。這種紙韌性好,做厚容易,做薄很難。
另外,宣紙在制作時,先做極薄的一層,然后根據(jù)需要可加層。所以一般普通的宣紙有兩三層,“夾宣紙”會有四五層之多。由于宣紙用墨極易渲染,幾乎每層都可以浸透,故明清時期名家書畫一經(jīng)商人之手,常有商人設(shè)法揭二層。
其次要看書畫原作的用墨濃淡。因“揭二層”采用的是一分為二的方法,所以要看原作的用筆是否濃厚、是否力透紙背,所以生平偏好使用濃墨大肆渲染的書畫作品往往是“揭二層”的受害者,如近代“海派”書畫家。
三看原作之全貌。由于宣紙中含有大量纖維等雜物,所以原作中的一些筆墨肯定會表現(xiàn)出因纖維等雜物受阻而墨色對命紙的沁染會存在空隙,這往往表現(xiàn)在無論是花葉還是題跋,都有或多或少的有線狀空隙,使得原作存在若隱若現(xiàn)、絲絲縷縷的缺失感,但這不影響書畫所表現(xiàn)的意境。
另外,原作中的筆墨本來就有濃淡之分。一旦被揭二層,不論是第一層還是第二層,其書畫筆墨的濃淡渲染、墨彩暈散的特點就不突出,會顯得單調(diào)呆板。所以,作偽者必須將原作意境爛熟于心,等完成“揭二層”后,要將第二層偽作進行美化全色。
若書畫滿足上述三個條件,便會有作偽者對其“揭二層”。從工序來看,“揭”只是其第一步,但也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等揭完之后,作偽者便會對照上一層書畫的畫意,在下層紙上做一些補筆、重新填墨、潤色、裝裱、加蓋印章,有些是在原作印泥輪廓處依照原樣畫出印章,再用舊紙、舊綾精裱而成。
如何“揭二層”
欲“揭二層”,其法極似古書畫修復(fù)之“ 揭舊”必先觀察舊書畫的破損程度、時代特征等,爾后經(jīng)過挑刮污點、方裁畫心、洗污、揭、修補、全色等工序。
挑刮污點、方裁畫心,是先將畫面上的塵土、霉點、黑點或者水痕等一些輕浮于表面的污漬用刀尖輕輕挑起、刮去。一般使用刀口鋒利的角刀或馬蹄刀,操作時需非常謹慎,施力既輕又勻,沿污點口邊緣逐漸地刮凈。然后,裁去殘舊的四周,把畫心邊緣裁齊。
之后是清洗。此時一般用開水,因為如果是年代較近的書畫,用冷水可能出現(xiàn)跑墨的現(xiàn)象。但對古畫來說,它的顏色不會輕易被水沖刷、掉落。
由于宣紙和墨的粘牢度都非常強,所以首先要用開水將紙泡透,再將宣紙中的漿糊泡開。用開水泡過后,再在畫心上面附一層塑料膜,再澆開水,四周用毛巾展開壓好,過幾天澆一次。夏天,澆水的時間間隙會長一些,但要防止書畫發(fā)霉。據(jù)曾深諳“揭二層”的裝裱師說,修一些舊畫,有時要泡個半個月,但它的顏色是不會脫落的。
“揭”是指揭去原裱件的覆背紙和畫心托紙。平時揭舊,是將書畫泡水后一點一點地搓掉覆背紙和畫心托紙,幾乎都是一小塊一小塊地揭。但揭二層必須要整張揭。揭層越多,筆墨越淡。
“補”在古書畫修復(fù)中是將古跡的殘缺處配補上適宜的材料,但在“揭二層”中卻是對第二層偽作進行筆墨的大修大補。
那如何補呢?據(jù)有經(jīng)驗的裝裱師講,一般只要書畫筆墨的輪廓還在,就先把輪廓描新,然后直接填色補墨?,F(xiàn)在很多高仿古書畫就是這樣完成的。在補時,先要選用與原作字畫紙張的紋理、顏色最接近的紙張;其次要對墨色濃淡有充分的把握,尤其是一些枯筆更要牢記,以確保修補的藝術(shù)效果與原來不差分毫。
如在修古書畫時,雖是填色,但此過程不能一蹴而就。如果只圖快,往往會造成修補完的古畫有一深一淺的色塊,而回淡很難弄,也最影響畫作效果。
還有如補缺洞,也是“補”。這完全靠選紙和手上的功夫。古舊書畫的紙還需做舊,這樣才能在對光時,使兩張書畫的反光度基本一樣。作偽者一般用馬蹄刀將補洞邊沿處的紙修成一個斜角,或把紙可以刮得更薄,把后補的紙邊緣也是修成斜角或刮薄,粘合后修補的漏洞在背光時就基本看不出來了。
“全”就是為古舊書畫的殘損、失色、走筆處補色、接筆,是對前面各道工序的綜合檢驗,也是揭裱水平的集中體現(xiàn)。
全色首先要打底色。底色的顏料配制不能過深,要以畫心顏色的基調(diào)相同而稍淺于畫心二到三度為宜,將顏色涂于全部缺損處, 還要注意控制水分。其次是填較之第一遍顏色深一到二度(顏色由明度和色度組成,這里的“度”指明度,明度最高的顏色是白色,最低的為黑色)的顏色,因為每幅書畫乃至局部隨著歲月時間的推移, 都會有深淺氣韻的變化,甚至細小處會有多種顏色因素在里面, 這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所以在全色一環(huán)中既要考慮書畫的整體又要注意局部。如果過分注意局部的顏色, 全色后會出現(xiàn)明顯的色塊,影響畫面的整體效果和統(tǒng)一性。如果只做大面積的單一色全色, 全色部分會顯得比其他部分呆板, 也影響畫面效果。
為了解決上述問題,古書畫修復(fù)者和作偽者用同樣的辦法,就是把整體部分的底色一般做三到四層, 而局部顏色則做更多層, 少則四五層,多則八九十層。因此, 即使是一平方尺大小的書畫也要調(diào)上數(shù)十遍顏色,而每一塊全色的色差都應(yīng)有所不同。
最后重要的一點是,在修復(fù)中如遇到畫意缺損就需要接筆, 有些畫意明顯斷裂,要按原作的筆意特點、風(fēng)格接筆補全,“揭二層”偽作更需“補氣”。對于人物的線條、山石、樹木等不是簡單的添上墨或顏色, 而是將畫意的氣韻連接起來。但此過程也不是一下子就完成的,也和全色一樣,需要一遍一遍地染色。
經(jīng)過揭裱、修補、全色等二十幾道工序, 一幅原來面貌全非、殘破不堪的書畫就會變得完整、和諧、牢固,這雖然更利于古舊書畫的保存,但是此法也成為“揭二層”者的秘籍。
不過在“揭二層”的過程中,作偽者總會出現(xiàn)各種問題,還需要修補,才能讓兩張書畫達到幾乎兩張完全相同的感覺,如在跑墨、缺洞方面的修補以及處理第二層揭后出現(xiàn)的浮毛等。一旦跑墨,不管是偽作還是原本,都算是一劫,很難修復(fù);補漏和處理浮毛較為容易,補漏不用贅述,同前文所述。處理浮毛是在第二層揭紙半干時,將其反鋪在桌上或者玻璃上再刷實,就完全平坦了。
此時的揭二層偽作,幾乎會和原作一模一樣。但“揭二層”也有先天不足,那就是印章。因為印泥很難滲透到第二層,如對原作進行浸泡壓平后,印章在第二層雖隱約有現(xiàn)但顏色淺淡,幾乎辨不清陰文。因此,就需要仿制印章,作偽者往往利用現(xiàn)在的高科技,幾乎可以原樣做出印章來。舊字畫用的是老的印泥,現(xiàn)在也還可以找到。所以,印章也就不再成為“揭二層”的瓶頸。
真假一比立現(xiàn)
民國時期,作假盛行多與“揭二層”有關(guān)系,很多重宣做得非常精細,從外表看是很薄的一張,但接觸水之后才會發(fā)現(xiàn)原來是兩張。用“揭二層”復(fù)制古舊字畫對揭裱水平的要求很高。因為如果稍有懈怠,便會弄巧成拙,不但所揭之書畫神采全無,就連原跡也可能毀于一旦,悔之晚矣。但只要藏者知有此道,若能將原作與揭二層進行對比,真假立現(xiàn)。
如吳昌碩的作品一般很容易被“揭二層”,因為其喜用濃墨重筆,所以只要能揭二層下來,偽作一定能夠獲得不錯的效果?!昂E伞钡囊恍┊嫾乙捕嘤杏脻饽南埠谩H缣摴认灿每莨P焦墨,并于側(cè)逆中求方正,他的花鳥畫很有個性。趙之謙長于書法,線條把握精到,富有金石氣的筆法勾勒畫面,粗放厚重而妙趣橫生;同時,他還喜歡用生紙作畫,顏色也相當(dāng)濃重艷麗。此類書畫雖不易模仿,但讓作偽者有揭二層的可趁之機。
本文展示了王福廠的一副對聯(lián)的“揭二層”。這一幅對聯(lián)的兩張紙中出現(xiàn)了一張夾宣紙和一張單宣紙,通過“揭二層”分別出現(xiàn)兩種截然不同的效果。
近現(xiàn)代書畫名家因年代較近,如有揭二層的偽作,一定出于當(dāng)代人之手,時代風(fēng)格和真跡原無二跡,甚至連輔助條件也幾乎一模一樣,所以要想辨出真假,只能就個人風(fēng)格這一項作為判斷。
揭出的第二層雖說也是原畫的一部分,但是無論色彩還是用墨,所表現(xiàn)出的神韻都會有所缺失。尤其是真正的好作品是不能拿來揭二層的,因為作品本身的氣息會因揭二層而大大削減,尤其是畫更明顯。所以說,“揭二層”是“揭”得容易看著心疼,這不僅僅是對藝術(shù)家的不尊重,實則是對藝術(shù)作品的一種謀殺。
本文詳述“揭二層”,并非慫恿好事者學(xué)習(xí),而是希望通過在此簡述,讓更多的人更全面地認識“揭二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