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詩歌

一度

低音區(qū)

一個色盲者的秋天，小提琴

戀上蒲公英，天色低沉

河流的失憶癥，是一個中年男人

患得患失的壞毛病

一顆石頭和另一顆的對話

“銀器在骨頭里閃光”

“額頭延伸的草原無比空曠”

智者和磷火一樣，忽隱忽現(xiàn)

渚口四月

在你身上，我投入教堂的虔誠

唯一可信賴的，就是春日

無非是白駒過隙的光陰，無非是

小橋流水的滄桑?！艾F(xiàn)在”

“我要騎著棗色小紅馬經(jīng)過”

沒有一株忍冬，松開四月的懷抱

黑天鵝

這絕對是離開南方前，最后一次舞蹈

盤旋于水，我的黑天鵝

棲息幽靜的黑森林，那里水草肥美

馬蹄奏響的黎明，落下一地星光

飛翔之外的話題。我的黑天鵝

停留在黑色袍子上，它更像時間的巫師

揭開枯枝和幕布，這最后的頌歌

天空落下一兩片白色的羽毛

春殤

一個人借著春風(fēng)遁去，每棵樹后

都有看不見的條形碼

黑色的蠕蟲，漸入佳境，它們垂危

掙扎。對于一個午后的描寫

我甚至是荒淫的，在白天說出性器的人

是可恥的，男人的舌苔一旦長出

棱角的石頭，這虛度的陰寒隨之而來

無關(guān)

悲觀者的內(nèi)心，春光不過是

倒伏水里的明鏡

“你聽過瘸腿的椅子唱歌嗎”

遠(yuǎn)處的馬群，長途奔襲

“它被草原磨礪的野性

一個午夜之間，消失殆盡”

暮晚

暮色抽空了小城，從河流

回到河流，這狹長鏡子

的空白區(qū)，像夕陽血洗過后的

槍膛，如果不是萎靡

它擦著湖面的火花，疾如雷電

螺螄頂

松果落在野竹林，一滴露水

對應(yīng)一根水筍

在螺螄頂，可以俯瞰的屯溪

不過是，浮生半日

“此刻，沒有房屋，就不必建造”①

一個瘸腿的人，走過巖石

修建的暗火。春光里的命運(yùn)

大多如此，不過是紙背上的刀鋒

注：

①里爾克《秋日》。

湖邊春陰

一張張編織好的花冠

走在湖邊的清晨

一個雨水醞釀的國度

抖落厭倦的羽毛

“現(xiàn)在”“魚鷹就是時間”

鳥群穿過樹枝的

侵略性，吞噬沿途春光

湖邊春曉

晨練的時候，我和樹木

“交換一些黑色的詞” ①

它們替代夜晚的時間

逐漸減少。如果是那一排

超過一百年的古樹

早已習(xí)慣身體的某個部位

出現(xiàn)叛逆者，“終將被俘獲”

這難堪的命運(yùn)之碑

①策蘭《花冠》。

草木深

是的，請?jiān)徱粋€打鳴的人

一個廝混在暗夜的人

只有無邊的草木，記住一個

沒有姓氏的人，一個躺在

春天，整日無所事事的人

春光遠(yuǎn)

除了鏡子里的雨滴，越來越深

的草木顏色，我厭倦了

一位豐富閱歷的老者在湖邊

他把咬鉤的魚

一一放生，“敲響體內(nèi)的警鐘”

“或許，或許——

它們早就厭倦了湖水”

我總在無數(shù)種可能中

不斷咬鉤，卻不曾被釣起

水草肥

在水邊，所有的水草肥美

漿洗衣服的少婦肥美

順道摸螺螄的人，籃子里

圓滾滾的身子肥美

男人的話題肥美，被禁錮的

被羈押的，天空肥美

暮春

四月的悲傷有很多種

比如春花散盡

比如雨落空城

一夜之間，新安江

渾濁不堪

蛙鳴清澈，來自午夜

一個男人修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