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牧歌的村莊(組章)

馬海

暮色里的山坳

山坳上，村莊在暮色里，講述大雨滂沱的童話。村莊的根須，向著大地深處，尋找失蹤的二十四節(jié)氣。一口口井，早已沒有信心。

山坳瘦得只剩下石頭，聳立得身形單薄。一排棗樹立在暮色里，樹上的刺，刺得天空血紅，落日喊痛。

莊稼地里來去無阻的風(fēng)，揮著刀子，把汗水砍出一道傷口。

提前破產(chǎn)的秋天，驅(qū)趕著涼風(fēng)，一遍遍從山坳上碾過。

鏵口上的村莊

野孩子，草一樣四方出逃。打工隊(duì)伍擠破出村的路。

村莊的舌頭僵硬，支支吾吾滿面土。

粗暴的日光，抽打種地人裸露的脊背。炊煙精神不振，餓倒一片莊稼。剩下鏵口，被贏弱的牛拖出病來。鏵尖上，光芒衰減。

父親的日光，母親的月光，在村莊上空面面相覷。

一個(gè)巨大的鏵口上，村莊掩飾不住地哮喘。

山鬼

山岡披著綠色外衣，老一輩說林子里住著山鬼。

父親造屋，進(jìn)山買木，母親拉著我的手，在村口點(diǎn)一盞燈，為父親照路。

我上山放牛，聽著林濤，想象著山鬼的模樣，想象著它居住的洞穴和木屋。祖母在夕陽下守候院門，祈禱著我的平安。

后來，山道上運(yùn)木頭而拋錨的車，越來越多。山民駕牛，把木頭一根根拖出山。路邊累倒的牛，無辜地翻著白眼。

山岡披著褐黃的外衣；曾經(jīng)說林子里住著山鬼的老一輩，也都住到山岡上去了。我聽出，荒蕪的山岡上，有風(fēng)嘶鳴。山鬼，難道是你在發(f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