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學(xué)小東從福州回來了,他這一去就是三十幾年。那時他小,我也小,不諳世事,又懵懂初開?;貋淼膸滋炖?,小東總是問我:“老師懷孕的那個下午,我們究竟干了什么?”說實話,我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因為,至今為止,我們誰也無法確認,老師是不是,或者是在哪個下午懷孕的。但小東固執(zhí)地說:“我清晰地記得,朱老師就是在那個下午懷孕的?!?/p>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在場,田裕豐在場,曾小墨在場,還有邱琳和二清。
邱琳和二清是兩口子。
二清說:“到底是哪個下午啊?”
小東急了,說:“就是你把邱琳拉到老虎公園大墻上的那個下午?!?/p>
曾小墨笑了。
田裕豐說:“就是我變成流氓的那個下午。”
我也記起來了,就在那個下午,我第一次看到了女人外陰的結(jié)構(gòu)圖。
小東說:“就是,就是,老師就是在那個下午懷孕的?!?/p>
當然,針對三十幾年后的今天,我們已無法考證老師是在哪個下午懷孕的,但那個有風的下午,對于在座的每一個人,都記憶猶新。
那個下午屬于1976年。
我,小東,曾小墨,二清都12歲。
邱琳13歲。
田裕豐14歲。
田裕豐是我們學(xué)校的大隊委,學(xué)習成績優(yōu)秀,他之所以大我們兩歲,是因為他爸爸在地質(zhì)隊工作,他一連上了兩個小學(xué)一年級。所以,等他來到長春的時候,已經(jīng)大大地超過了入學(xué)的年齡。漂泊不定的父親一旦在長春定居下來,不容置疑地讓他再一次入讀小學(xué)一年級。
那個下午,陽光熾熱,空氣因為有風的緣故,略略的有些發(fā)虛。
我們一排幾個人坐在老虎公園的大墻上,面對著一棟棟外形一致的日式小黃樓。小黃樓屬于師范大學(xué)的校產(chǎn),里邊住著學(xué)校的老師及其家屬。在老虎公園大墻與日式小黃樓之間,隔著一條寬闊的岳陽街,排列整齊的青石塊讓這條坦克道變得神秘而又寂寞。師大家屬樓的周圍種植著紅薯、馬鈴薯、西紅柿、扁豆、向日葵、地環(huán)兒、玉米等作物,風穿過它們莖葉之間的沙沙響動如同女低音在薄霧的清晨一遍又一遍地練習發(fā)聲。
開始的時候沒有邱琳。
后來,邱琳就從岳陽街二胡同與隆禮胡同相交的房子里走出來。
二清一眼就看見了她。
二清晃動著雙腳對曾小墨說:“看,看,她來了?!?/p>
曾小墨十分不甘心地轉(zhuǎn)過頭去。
他看見老虎公園里的破舊的碎石路把草地一分為二,污水河邊的榆樹上,烏鴉發(fā)出“哇哇”的叫聲,他想跑,又怕田裕豐揍他,只好一只手拄著墻,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上衣下擺的口袋。
“說呀,說呀!”田裕豐鼓動著二清。
此時,二清的臉漲得通紅。
邱琳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我們,她故意地把頭扭向一邊,假裝看別人家院子里的扁珠蓮花。
就在邱琳快要從我們面前消失的時候,二清鼓足勇氣喊道:“邱琳,你上來!”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邱琳竟然停下腳步,瞪著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看著二清問:“干啥?”
“你上來!你不敢吧?!”
聽了二清的話,我們一起哈哈地壞笑起來。
“上哪兒去?上墻?”邱琳向我們走來,她在褲子上抹了抹手心里的汗,嘟囔著說:“和你一個學(xué)習小組我都不怕,還怕上墻?”
二清的父親和母親是從山東支邊過來的,家里孩子多,父母管不過來,二清的兄弟姐妹們就像一蓬蓬的野草,任憑自己的求生能力不屈不撓地生長著。尤其二清,體毛又黑又長,狀如毛猴,身上因為長期不洗澡,皮膚上結(jié)了一塊塊的黑痂,上課的時候,誰也不愿意挨著他,只有邱琳,在老師的鼓勵和表揚下,不但勇敢地坐到了二清身邊,更石破天驚地把自己投入到二清的學(xué)習小組里,在二清又黑又亂又破又舊的板棚支起的家里,給他補課,監(jiān)督他完成作業(yè)。
她像一個暗授密令的勇士。
這道密令是誰發(fā)布的呢?
邱琳來到大墻下,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二清用力往上拉她,最后在小東的幫助下,把她拉到了大墻上。上墻的經(jīng)歷邱琳顯然從未有過,所以,她的神色雖然鎮(zhèn)定,但身子卻石子一樣繃得緊緊的。
“上來了,干啥?”
“說呀,說呀!”田裕豐的臉因為激動也漲得通紅。
“他們,他們……”二清支唔了兩句之后,突然說:“他們說,讓你給我當媳婦兒?!?/p>
起初,邱琳沒有聽明白。
“他……”二清還想說下去。
邱琳已經(jīng)“呀”的一聲跌到墻下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復(fù)雜了。
學(xué)校的徐老師正好從岳陽街路過,他怨惡的目光早在他的身影出現(xiàn)之前就已經(jīng)從田裕豐的臉上掃過。田裕豐明顯地感覺到了這一點。他下意識地從墻上跳下去,而因為對兩件突發(fā)事件接踵而至的驚慌,他站立未穩(wěn),整個身子死死地壓在了邱琳身上。
這還不是問題的關(guān)鍵。
關(guān)鍵在于他的上衣口袋被劃破了,一張紙片輕輕地飄落在徐老師的面前——那是田裕豐從一本舊的醫(yī)學(xué)雜志上撕下來的女性外陰結(jié)構(gòu)圖,紙雖舊黃,但圖案清晰。
徐老師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臭流氓!”
他伸手要抓紙片,恰好,一陣風吹來,紙片翻滾幾下,隨風而去。
徐老師要去追。
曾小墨突然喊了一聲:“血!”
邱琳的額頭上滲出了一片殷紅。
“快!快!送醫(yī)院!”徐老師叫道,抱起邱琳就往師大醫(yī)院跑,師大醫(yī)院距離岳陽街不到五百米遠,他只跑出了幾步,就看見我們的班主任朱老師穿著一身天藍色的裙子,鎮(zhèn)靜地站在那里。
她對徐老師說了一句什么。
徐老師也愣了,但,旋即他又喊:“去醫(yī)院!去醫(yī)院!”
就這樣,我們大大小小一行8個人,一起向師大醫(yī)院跑去。
在這件事情發(fā)生之前,我們幾個男生緊張兮兮地看了田裕豐從家里帶來的紙片,說實話,我們對所謂的女性外陰結(jié)構(gòu)圖不甚了了,只知道它和女人有關(guān),卻不知道它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在我們傳看完畢之后,田裕豐收回紙片,把它疊好,重新放回口袋,霸氣十足地伸出手來,把事先和我們約好的“交接物”一一納入書包之中。
小東給了他一張彩色卡片——那是他叔叔從福州寄給他的。
二清給了他一塊地瓜。
我上交的則是一本小人書。
而曾小墨給他的則是一顆來自上海的水果糖。
頭一天,田裕豐告訴我們,他有一樣好東西,誰有好東西和他交換,他就和誰分享這份秘密。
“撒謊是孫兒的!”他強調(diào)。
在此之前,他多多少少向我們透露了他所謂的秘密,所以,我們表面無動于衷,但每個人內(nèi)心都十分激動。曾小墨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澀,還指著空中并不存在的蜻蜓說:“看,大綠豆!”
“大綠豆”是一種個頭碩大的蜻蜓,因色彩艷綠而得名。
“干不干?”田裕豐問。
我們誰也沒吱聲,面面相覷,紛紛點頭。
于是便有了“朱老師懷孕的那個下午”。
確切地說,在“那個下午”之前不久,我們就讀的小學(xué)發(fā)生了一件事,這件事和田裕豐有著絕對直接的關(guān)系。田裕豐的家離學(xué)校很近,每天他都比一般的同學(xué)到校早,他個子高,有力氣,學(xué)習好,所以,入學(xué)的第二年就被選為學(xué)校的勞動委員。由于熱情高,表現(xiàn)積極,順利地進入了“大隊委”。學(xué)校有一個小倉庫,各班的掃帚、水桶等清潔用具都鎖在小倉庫里,而作為大隊的勞動委員,田裕豐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發(fā)放、收取這些勞動用具。
這一天,他起得更早。
區(qū)里昨天通知,上級領(lǐng)導(dǎo)要來校檢查衛(wèi)生。
田裕豐穿過岳陽街棚戶區(qū)濃重的炊煙一路趕到學(xué)校,學(xué)校的大門依舊鎖著。要是平時,住校的徐老師早就把大門打開了,并且一邊刷牙,一邊對田裕豐說:“你又是第一!”
關(guān)于這句話,讓田裕豐十分的自豪,徐老師雖然不是學(xué)校的校長,但他的夸贊無疑也會讓田裕豐小小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可是,這一天,徐老師沒有起來。
田裕豐翻墻進入學(xué)校,直接去開學(xué)校教學(xué)樓的大門——一般的時候,這個門是不上鎖的,所以,田裕豐可以直接進入教學(xué)樓內(nèi),在第一時間打開小倉庫的鎖頭。但是,大門上鎖了!徐老師上哪兒去了?難道他沒在學(xué)校嗎?他不在學(xué)校又會在哪兒呢?一連串的問號讓田裕豐下意識地向樓后跑去,因為那里有一扇小窗,他可以直接透過窗玻璃看清徐老師屋內(nèi)的一切。
他跑過去,三下五除二地爬上窗臺,從窗子的亮子里尋找徐老師的身影。
“誰?”屋里傳出徐老師的聲音。
田裕豐剛想回答,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另一張面孔,那張面孔和徐老師臉上的表情一致,意外,恐慌,不知所措。那張面孔屬于我們的班主任——朱老師。田裕豐“呀”地一聲從窗臺跌了下去。隨即徐老師的窗子一響,一個黑糊糊的人影迅速地從屋子里跳出來。不等田裕豐說話,那個身影已經(jīng)一把抓起他,從教學(xué)樓的后門把他帶到了屋子里。
后門是開的!
徐老師把他按到椅子上,大聲說:“你嚇了我一跳?!?/p>
田裕豐偷偷打量四周,哪里有什么朱老師的影子。
“我……”
“你,你什么?你這么早來學(xué)校,是不是想偷東西?你是怎么把學(xué)校后門弄開的?”徐老師的語言十分嚴厲。
這時,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不少老師和同學(xué)都已經(jīng)到校了。
徐老師說:“今天的事只有我看到了,只要你今后能改好,我就替你保密,你依舊是一個老師和同學(xué)喜歡的好干部、好少年!”
田裕豐徹底傻了。
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巨大的委屈,淚水奪眶而出。
“我沒有!”田裕豐大聲喊道。
徐老師不再理他,徑直去開啟了教學(xué)樓的大門——也就是前門。學(xué)校的潘校長疑惑地站在那里,她的身后是三十幾名同學(xué)和老師。潘校長問,怎么才開門。徐老師說,田裕豐跳墻進來了,我正批評他。潘校長搖搖頭,埋怨道,這孩子,下回注意點。徐老師笑了笑,往后退了半個身子。
沒有人看見田裕豐。
也沒有人看見他臉上的淚水。
田裕豐想為自己辯解,但是,他看見了從大門緩緩走進來的朱老師,他似乎聽見朱老師在柔聲地問他:“田裕豐,你怎么了?”
那是上學(xué)期冬天的事,學(xué)校組織我們?nèi)ルp陽鄉(xiāng)下支農(nóng)勞動,當天中午,大家吃了憶苦飯,下午又在大田里掰了一天的玉米。晚上,作為獎勵,生產(chǎn)隊長給我們加了白菜燉粉條,摻了白面的玉米面饅頭,外有一碗咸肉。就是這碗咸肉讓田裕豐多喝了兩瓢涼水,以至夜里尿濕了褥子。
天冷,我們都把飯盒裝上熱水,用毛巾包好,放在被子里,用以取暖。
吃飽了,也暖和了,一鋪炕上的十幾個孩子都睡得極死。
早晨,朱老師來喊我們吃飯。大家一個個都起來了,只有田裕豐賴在炕上不起來。
“田裕豐,你怎么了?”朱老師關(guān)切地問他。
“沒,沒有?!?/p>
朱老師用手去摸他的額頭,他也害羞似地往被子里縮了縮身子。
“田裕豐,你怎么了?”朱老師的聲音是那么好聽。
“沒有?!?/p>
這時,朱老師看到了我們手中的飯盒,她一下子明白了,她把手探到田裕豐的被子里,笑著說:“田裕豐,你是不是把飯盒里的水弄撒了,怕同學(xué)們誤會你尿炕了,才不敢起來的?!?/p>
“是?!边@一回,田裕豐終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對于田裕豐來說,那是一個美麗的上午,我們美麗的女老師把田裕豐的被子、褥子拿到院子里去晾曬——那被子褥子雖然很舊了,但經(jīng)了我們美麗的女老師的雙手,它們一律變得柔軟起來。田裕豐像小鳥一樣在田野上飛翔,他的笑聲如同剛剛出窩的麻雀,唧唧喳喳的,把風都笑亮了。
準確地說,如果田裕豐沒有看見朱老師從校門外走進來,他一定會說出她和徐老師的秘密,可是,當他看到朱老師霧氣蒙蒙的眼睛,他把嘴巴緊緊地閉上了。
依然回到朱老師懷孕的那個下午。
田裕豐把女性外陰結(jié)構(gòu)圖揣好之后,一個人橫躺在老虎公園的大墻上,一邊翻小人書,一邊吃糖塊。突然,一直沉默的曾小墨問二清說:“二清,你喜歡邱琳不?”
二清抹了一把大鼻涕,果斷地說:“不喜歡?!?/p>
“那你喜歡誰?”
“我誰也不喜歡。”
“我喜歡邱琳。”曾小墨說完,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糖,緊緊地攥在手里。
當他無意中看到我們貪婪的目光時,快速地把糖又放回到口袋里。
田裕豐從大墻上坐起來,死死地盯著曾小墨。
曾小墨不敢看田裕豐,而是大聲地對二清說:“二清,你要敢喊‘邱琳,我喜歡你,我就把這塊糖給你。”
“真的?”
“騙你是孫兒的?!?/p>
“我喊‘邱琳,你給我當媳婦兒行不行?”二清認為這么喊比曾小墨要求的更高級,更絕對。
曾小墨同意了。
田裕豐帶頭起哄,我們幾個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游戲是有挑戰(zhàn)性的,也是充滿誘惑的,我和小東不約而同地站起身,沖著老虎公園撒起尿來,我們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
就在這時,邱琳的身影在遠處出現(xiàn)了。
如果說在偷書事件還未發(fā)生之前,田裕豐和徐老師之間的矛盾無人知曉;那么,當徐老師逼著田裕豐打開小倉庫門,并從中查出學(xué)校丟失的圖書之后,田裕豐對徐老師的仇恨就人所共知地達到了頂峰。那之后,只要他看見徐老師,尤其是他一個人的時候,污言穢語便脫口而出,他甚至在大半夜的時候潛入學(xué)校,用磚頭砸碎徐老師的玻璃。
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田裕豐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壞孩子。
學(xué)校的圖書室丟了十幾本書,這對本來圖書就不多的學(xué)校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損失。徐老師說,那么多圖書不可能被一次帶離學(xué)校,所以,對于教學(xué)樓的各個房間應(yīng)該進行搜查。搜到小倉庫時,徐老師格外認真,很快就在鏟雪板的后邊看到了這些圖書的影子。
“不是我!我沒有!”田裕豐一字一句地說。
徐老師沖上去就摑了他一個耳光,口中罵道:“你這個屢教不改的賊!”
田裕豐盯著徐老師,目光中依然充滿委屈,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哭。
田裕豐很快受到了處分,他的勞動委員、大隊委職務(wù)一律被撤銷,小倉庫的鑰匙也被沒收了。每天早晨,岳陽街上依舊晃動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但那身影已不是鮮活的,躍動的,而是懶散的,灰頹的。從那一刻起,田裕豐變成了一個不良少年,從那一刻起,他的學(xué)習成績一落千丈。
他父親問他:“田裕豐,你就這么混下去了?”
田裕豐靠在墻上,對父親的話未置可否。
也許,朱老師也問過他吧?
但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
朱老師懷孕的那個下午,還有一件事?lián)渌访噪x——我和小東、曾小墨、二清坐在病房的門口,等待邱琳父母的到來,我們都很害怕,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田裕豐一個人站在師大醫(yī)院二樓的陽臺上,看著腳下巨大的友誼商店的地基發(fā)呆。這個地基已經(jīng)存在很長時間了,地面打著豎樁和厚厚的水泥。地基深有10米,陽光把水泥基面照得發(fā)白。
我們聽見朱老師在喊:“他們就是一群孩子!”
“一群孩子!”
“一群孩子!孩子!”
我們看不見朱老師,也看不見徐老師。
后來,醫(yī)院二樓的陽臺上發(fā)出一聲慘叫。朱老師抱著徐老師跳樓了。徐老師在前,朱老師在后,她是從后邊抱住徐老師的,那沖擊的力度很大,以至陽臺的木質(zhì)欄桿都斷了。朱老師和徐老師落入了深深的地基里,鮮血讓基面不再泛白,而變得殷紅殷紅。
田裕豐站在那里,整個人都傻了。
我們聽見朱老師喊:“他是一個孩子!”
“一個孩子!”
“一個孩子!孩子!”
她的聲音是有回響的,那回響一直沿著歲月的墻縫,漫延在我們的記憶里。
小東說:“你們知道朱老師那天下午對徐老師說了一句什么話嗎?”
我們搖頭。
小東說:“她說,我懷孕了?!?/p>
作者簡介:
于德北,男,1965年10月出生于吉林。1984年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在《作家》《小說選刊》《南方周末》《北京文學(xué)》《小說界》《詩刊》《散文》《兒童文學(xué)》等幾百家報刊上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近400萬字。出版有長篇小說《零點開始》;長篇隨筆《我和端端》;小小說集《青春比鳥自由》《杭州路十號》《秋夜》《美麗的夢》等近40部。2007年獲第三屆中國小小說“金麻雀”獎;2009年《美麗的夢》獲“冰心圖書獎”。有作品被譯介到日本、俄羅斯、泰國、馬來西亞等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