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來,這本沉潛著暗紅色調的書就一直擺放在我書房的案頭,和以色列詩人耶胡達·阿米亥的土黃色調的詩集《開·閉·開》擺在一起。這顯然是兩本截然不同的書,而它們得以在我的書案上陰差陽錯地“邂逅”,原因再簡單不過:我必須在這個還不算寒冷的冬天讀完它們。
閱讀耶胡達·阿米亥的經典詩集《開·閉·開》,是因為習慣、沉迷和熱愛;而閱讀一問世便好評與爭議不斷的《中國人的思維批判》,則是因為好奇、懷疑與求證。這當然也與我復雜的閱讀口味分不開。酸、甜、麻、辣、咸,我都想品嘗,就像當年同時閱讀昆德拉的小說和柏楊的雜文一樣。
而我清醒地知道,這兩本書是截然不同的,沒有任何的共通性,或許還像水和火一樣不相容。因此,在閱讀時,我不會把它們聯(lián)系在一起,也不會作任何的比較。但是,當我漫不經心地翻開《中國人的思維批判》時,楚漁先生剛好寫到了以色列一一就是出產了大詩人耶胡達·阿米亥先生的那個國度。土地貧瘠、資源短缺、人口稀寡的以色列,在短短的幾十年時間內,經濟發(fā)展迅猛,沙漠地帶廣泛綠化,科技研究國際一流,軍事技術突飛猛進。而且,以色列的國有企業(yè),竟然占了國民經濟總產值的百分之五十以上;特別是以色列的集體農莊,比咱們國家曾經有過的人民公社還人民公社。楚漁先生從而得出一個結論:中國傳統(tǒng)思維的最大弱點不是因循守舊,而是模糊、混亂與僵化。這導致了中國人不善于正確地思考和學習,創(chuàng)新能力低。
說實話,這句話對于在冬日里經常睡思昏沉的我來說,無疑是一記棒喝。我開始聚精會神地看起了這本書。書中,無論是對中國旅人在旅游時種種的辛辣剖析,還是對《易經》之類萬金油背后的揭露;無論是對中華武術淪為花架子的惋惜,還是對中國寫意畫的所謂“意境”的懷疑,都透露出楚漁先生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赤子情懷。
合上書本,我一直在失眠中思考一個問題:是不是咱們中國人的思維模式真的出了問題?我們的思維為什么是模糊的、混亂的、僵化的?是因為先天血統(tǒng)的承繼而由來有自,還是因為后天的荒疏、懶散和不爭而導致的麻木?楚漁先生提到,他對一名知名學者談起某個觀點時,當即遭到了學者的反對,但當楚漁先生告訴學者這一觀點出自魯迅之口時,那名學者竟然舉起大拇指表示贊同。一名學者的思維如此之混亂,他所做的學問到底是真金還是假貨就可想而知了。這樣想來,我國當今許多學者所謂的“學術論文”,總是被揭發(fā)抄襲,就見怪不驚了。
我雖不是那樣的學者,但我也曾經寫詩,號稱“艨朧”。翻閱青年時所寫的詩篇,盡管才思飛揚,但現(xiàn)在看來,思維混亂,前后矛盾之處比比皆是。與我同道者,亦大多如此。但以色列詩人阿米亥的詩集《開·閉·開》,洋洋數(shù)千言,卻結構精巧,層層遞進,首尾對應,詩思綿長,邏輯性很強。
此時的我,不覺汗顏。所以,楚漁先生的這本思維縝密的《中國人的思維批判》,對我來說,簡直是一針見血,字字封喉,如敲警鐘。
(易清華,著名作家,現(xiàn)供職于文學界雜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