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里尤斯·普拉特里斯詩選

李以亮(譯)

科恩里尤斯·普拉特里斯（Kornelijus Platelis），立陶宛著名詩人、散文家、批評家和詩歌翻譯家。1951年出生于立陶宛中北部。自1977年至今已出版多部詩集，主要有《詞語與日子》《橋上的家》《風的圈套》等。現(xiàn)為國際筆會立陶宛分會主席。

◎魚鷹

水帶走悲傷，

空氣帶走欲望。

河床上的草像我游蕩的夢想。

一只鳥的倒影漂在水面走遠。

盛開的，饑餓的季節(jié)。

魚從水里跳到另一個世界，

抓住長翅的昆蟲，

魚鷹，

在芬芳的空中等著它們。

我深深潛入水里：

游蕩的夢想，搖曳著，翻騰著……

為了尋找食物？

◎意外的來客

這是給你的，意外的客人，

僅僅為語義的特征相聯(lián)，

我獻給你這些可憐的詩行。

你沒有逗留太久而惹人厭，

接過我的意念和文本，

改變你要改變的一切吧。

你，童話的私生子，

在秘密里出生，和最美麗的事物裹在一起，

被放進一個盒子順流而下。

你，病弱的，沖出世界的

大門時受傷的人，

獨自被你合法的父母留在小屋中，

他們帶著唯一的東西，

從窗口跑進了夜里

一條黑暗的勞作的河。

還有你，陌生人，

在垃圾堆里被人發(fā)現(xiàn)，在一只塑料袋里，

臍帶還纏著你的脖子……

你們?nèi)蓟氐搅四銈兲璧絹淼牡胤剑?/p>

或是走失于別處。如果我們

注定只有這一次短暫的旅途，

將很難調(diào)和

這荒謬。

◎蜘蛛

我的心，像一綹絲

在蜘蛛肚子里。

吐出一根彈性的線，

我用它編織一張繞著你的網(wǎng)，親愛的，

我坐在荊棘叢里抖縮身體，

直到我貪婪的視網(wǎng)膜顫抖，

心動于我所要的東西，

只在攻取獵物時，我才意識到，

那是我自己的影子。

◎晚間音樂

在寧靜的榿木叢

那條水底發(fā)黑的小溪附近，一條腐朽的

長凳，一只垃圾箱。一位老人

黃昏時分從隱秘之地來到這里，環(huán)視四周

翻出一支口琴

吹起“上帝保佑吾王”！

◎旱金蓮

我記得它們生長在我童年的花園

在腐爛、不潔的窗口下

青蛙似的綠葉，細長的嫩枝

臭烘烘的，好像生病，似乎

在一個未知、陌生的世界開著花

那個世界尚不屬于我，

只是顯現(xiàn)在偶然的現(xiàn)象中

它們在開過花后，羞恥地

扭結在一起

驚人丑陋的膜泡

其中封閉著它們的種子

這是當時唯一收集的可惡植物

邪惡的花朵

后來茂盛起來

◎關于一座孤獨的建筑物的詩

長長的秋雨里僵直的塔

刺穿漠然的天空。

鴿子和烏鴉遠離城市的噪音

在此找到它們的安身之地。

半開化的貓

閱讀著屋頂和墻壁上的字母，燕子

揣摩著壁架間的談話。

寒風通過拱門

觸碰山墻

測量柱子的寬度，奇怪于

平面圖和外立面的象征意義。

闖入我眼簾

衰變的微塵，我唯一理解的

通用語言

也為這些建筑物長久的孤獨知曉。

◎風的圈套

當我思考詩，

我迷失在詩和自己（理解它的人）之間。

是否可以把握我們之間的邊界？

詩就像風：不知從何而來，

不知所往。而且也不清楚它是什么意思。

多么奇怪、幼稚的事情，風的圈套！

設置這圈套的人多么狡猾費盡多少心思！

◎憂郁

她不能反叛，不能抗議，

封閉在無盡的沮喪里，

她從窗口看見三月的雪，沉默，

對我一無所求，

仿佛她已死去，

我的靈魂。

◎蘋在黃昏相遇

在冬天黃皆

朝圖書館窗口看時，

書架突然敞開，一個男孩走了進來

提著一籃蘋果和玫瑰。

黑暗加深，思緒紛亂。

他說，一件非常奇怪的事發(fā)生在我身上：

走在果園的小路上我卻發(fā)現(xiàn)自己

來到一個暗淡帶書架的房間，

四處都是長方形的平板。

一個憂郁的男人站在那里，望著窗外

在冬天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