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麗萍
在麗景園這個北京市東五環(huán)外的京郊小區(qū),總共約有500戶廉租房租戶。作為朝陽區(qū)首批廉租房租戶,他們是處于社會金字塔最底端的人群。通過走訪這些租戶,記者試圖還原并呈現(xiàn)這個人群在廉租房構筑的家園里的喜和悲。
小屋里的大世界
2011年年底的一個下午,李云樓關緊門窗,在家里聽著收音機的節(jié)目。窗外,寒風呼嘯。即使孤身一人,79歲的他仍有足夠多的辦法,讓自己在這樣的下午里不至于太過無聊和落寞。他可以聽聽CD包里的柴可夫斯基、阿炳,也可以侍弄侍弄10多盆小植物,或者整理一下他平日里收集的各種小石頭,他還可以看看電視。
近幾年來,在一線城市,越來越多的人被甩在飆漲的房價之后。2007年,北京實施新住房保障制度,建設了最大規(guī)模的保障房社區(qū)常營保障房。麗景園是常營保障房中的一個經(jīng)適房項目,配建了9號、10號兩棟廉租房。這兩棟廉租房,接納了朝陽區(qū)第一批符合條件的約500戶家庭,他們多為老、弱、病、殘等低保戶。
按政策,李云樓于2010年底搬進北京市朝陽區(qū)麗景園小區(qū)9號樓廉租房里的一居室。李云樓的一居室約30平方米,包括臥室和獨立的廚房、衛(wèi)生間。麗景園小區(qū)廉租房標準租金為每平方米33.6元,由于政府承擔廉租房95%的租房費用,個人只承擔5%,因此,李云樓每月所需繳納的租金為52元,水、電、氣費用自己承擔。
李云樓的家被他收拾得整齊干凈。因為在入住廉租房前簽的合同里,有規(guī)定租戶不能做任何裝修,李云樓連釘子都沒舍得往白色的墻壁上釘,只粘了三四個白色的粘鉤,用來掛他喜歡的畫作和飾物。擺置在櫥柜、鞋架上的陶瓷器皿,也是他便宜淘回來的,給室內(nèi)增添了不少居家氣息。
在麗景園居住的一年里,李云樓平日會在早晨7點多帶上刀劍、太極扇到小區(qū)的大花園里,打太極、練氣功。晨練后,他悠閑地踱到小區(qū)附近,買些農(nóng)家小販的蔬菜水果。在他看來,這些農(nóng)家小販賣的蔬果不僅比市場里的便宜,還更環(huán)保無害。
“現(xiàn)在踏實了”
在搬進麗景園之前,現(xiàn)在這種閑適的日子在李云樓看來完全無法想象。
李云樓說:“以前沒這條件?!崩钤茦撬f的“以前”,指的是他在北京顛沛流離、在十幾年里有過七八次搬家經(jīng)歷的過往。
上世紀50年代,李云樓家因被劃為“地主兼資本家”,24歲的他不得不隨建設兵團到東北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待他50多歲回京時,雖然戶口落在永安里,但原來的家和工作已不復存在。一直未婚的李云樓,到一家修理廠打工,并住在單位里。
直到90年代,60多歲的李云樓從工作一線上退下,這意味著他要將單位宿舍讓出,開始租房生涯。李云樓挑了租金相對便宜的城鄉(xiāng)接合部。
2007年,在北京房價連續(xù)5年飆漲的情況下,北京市相關部門在保障低收入群體住房方面,一直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同年9月,北京市頒布《廉租房政策及管理規(guī)定(普及版)》,明確提出以租賃住房補貼方式或?qū)嵨锱渥夥绞?,來保障低收入家庭的基本住房需求?/p>
李云樓清楚地記得,就在2008年8月8日奧運會在北京開幕的那一天,作為低保戶,他申請廉租房獲得批準,開始每個月得到550元的租賃住房補貼。李云樓說:“北京城里的租金都得上千元,補助的550元根本不夠在城里租房,我這幾年都在農(nóng)村租房?!?/p>
2010年,朝陽區(qū)首個廉租房項目交付使用,78歲的李云樓作為首批租戶住進了麗景園9號樓,并以朝陽區(qū)廉租戶代表的身份,在入住儀式上發(fā)了言。
年過六旬的李海蓉,幾乎與李云樓同一批住進麗景園。在10號樓12層的一居室里,生性樂觀的李海蓉,說起廉租房樂得合不攏嘴。
李海蓉與老伴原來住在朝陽門,后來遇上拆遷,得到的幾萬元拆遷補償費,連在北京買房的一個零頭都湊不起來,老兩口只好搬進了地震棚。11年前,老伴兒病逝,一直患有高血壓和糖尿病的李海蓉,申請了低保,每個月花200多元租住在農(nóng)民的平房里。
李海蓉說:“以前一年得搬好幾次家,搬得煩死了。租房也不踏實,就怕哪天發(fā)病死在人家院子里。”
在享受了兩年政府每月550元的租賃住房補貼后,李海蓉在報紙上、電視里聽說可以申請廉租房,抱著試試看的心理遞交了申請。
如今,李海蓉每個月領的565元的低保,已足夠支付51塊多的廉租房月租。愛唱歌、愛跳舞的她,每周三、周四還到街道里參加中老年時裝課?!艾F(xiàn)在覺得踏實了,覺得特知足。”李海蓉說。
三口人,30平方米
與孤身的租戶不同,更多的家庭住戶直接地將廉租房稱為“鳥窩”,形容廉租房面積之小。
麗景園9號樓8層的租戶趙家(化名)一家3口,就擠在33平方米的一居室里。廚房、衛(wèi)生間占去一半的面積,剩下的過道和臥室擺上床、書桌、櫥柜、飯桌,就沒多少可供人站的地方。
與其他租戶一樣,這一居室同樣來之不易。趙家腿腳不方便,原與父母同住。在剛獲知可申請廉租房時,趙家就按規(guī)定交了低保、無收入、無房等證明,在蓋了十幾個戳、經(jīng)過一個月的公示之后,趙家的申請才獲得正式通過。
此后,趙家經(jīng)歷了3年漫長的等待,終于等來了這套33平方米的一居室。趙家女戶主說:“說是33平方米,實際可使用面積才20來平方米。”
為了能夠住下一家3口人,每到晚上,趙家就在3平方米的過道上鋪上被褥,湊成一間小臥室,供14歲的女兒睡覺。白天就將被褥收起,堆放在門外的走廊上,過道被擺上一張方桌,改為飯廳兼工作室、起居室。
女兒14歲生日時,趙家曾提出申請要求換成二居室。但他們被告知,若要換房,得重新進入等待搖號的隊列。為了一居室等過3年的他們,只好作罷。
題頭照片:麗景園9號樓的住戶王師傅,幾年前患上腦血栓,每月靠560元的低保維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