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手

韓少功

編者按：人物是寫作時經(jīng)常碰到的題材，那么如何將人物寫得鮮活、傳神、真實、深刻呢？下面我們提供四個可供思考的角度，從這些角度去思考你想要表現(xiàn)的人物，一定會感覺大為不同。

角度一：個性，讓人物鮮活

華子是個小后生，半邊臉是疤，是不是放炮炸傷的，不得而知。

人們一碰到頑石礙事，就會想起這位知名炮手。每次打炮眼，他事先圍著目標走一走，摳塊石頭捏一捏，撒泡尿，撓撓腦袋，就能定出最刁的打眼角度，打出恰到好處的深度。能打兩米的決不打兩米五，能一炮解決問題的決不用兩炮。這就像大牌外科大夫下刀極準，或是超級政治家一言安邦。因此他用藥少，炸掉的石方反而多，濺出去的石片還不怎么傷田和傷樹。

他點爆的都是悶炮，行家一聽，就知道炸著了癢處。用他的話來說，響屁不臭，臭屁不響。那些炸得暴暴烈烈的響屁，反而只是炸了個熱鬧，炸不動根基。

仗著這點本事，他經(jīng)常表揚這個那個的智商，還興沖沖地對我刮目相看：“不錯呵，你的臠心還有幾個竅?！薄敃r我猜出了一個謎語(其實是連小孩都難不住的低級謎語)，就有幸得到這個半文盲的垂青，差點被他大拍肩膀。

有一次我們同去縣城，遇到公路收費卡。華子錢掏到手里又不甘心，沖著收費站的女子直叫喚：“修這條路的時候，老子也集了資的，怎么還要收我的錢？”

對方敲敲公告牌：“集了資的也要交費，政府規(guī)定!沒長眼睛??？”

“那你先告訴我，我出錢修的那一截路在哪里？”

“什么意思？”

“老子今天不進城了，先去找到那截路，攔根草繩子也要收錢!”

對方覺得好笑：“你集了好多資？兩百？三百？算個屁??？”

“哎，當時你們要收錢的時候，沒有說收屁啊。我當時要是交個屁，你們收不收？我今天要是交個屁……”

“你嘴巴放干凈點!”對方臉一紅。

“是你嘴巴不干凈，還是我嘴巴不干凈？”

“跟你說，修這條路費了一個多億。你那一點錢，塞牙縫還不夠?！?/p>

“就算錢不多，總要修一塊地方吧？就算只修臉盆大一塊，你也指給我看看。在哪里？你說，在哪里？”

對方這一下為難了，不知如何回答。

疤臉得意揚揚：“就算只有巴掌大一塊，老子未必不能釘個樁？自己的地方，要釘樁就釘樁，要打洞就打洞，你管得著嗎？”

關(guān)于他捐建的那一點是臉盆大還是巴掌大的問題，關(guān)于他的路上可以釘樁還是可以打洞的問題，糾纏了好一陣。反正華子今天是鐵下心來講道理，掏不掏錢的事倒是好說。眼看著后面的汽車排成隊了，喇叭鳴個不停，收費站的那婆娘急得冒汗，有理講不清，又被屁呀屁的計較弄得面紅耳赤，只好朝我們的農(nóng)用車狠踢了一腳，不再理睬我們，讓我們不明不白地過去了。

（選自《山川入夢》，中國青年出版社）

觸點感發(fā)：

1.炮手這個人有什么特點？你是如何看出的？

2.許多讓人印象深刻的人，都有鮮明的個性，如魯智深嫉惡如仇。請你舉出幾個例子。

3.搜集一些形容個性特點的詞語，想一想，你所接觸到的人身上，有無該特點？

4.根據(jù)你的觀察，概括你的某個老師、同學的個性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