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鵬
(中國刑警學院 遼寧 沈陽 110035)
作案人現場動作初步分析
關鵬
(中國刑警學院 遼寧 沈陽 110035)
作案人的現場動作構成了其行為過程最重要的物質基礎,作案人現場行為分析的核心就是其動作分析。作案人的現場動作構成了一個由若干要素構成的動作系統。分析作案人的現場動作,就是依據現場被侵害客體呈現的種種變化狀態(tài)和物證形成及分布情況,找出物證與作案人現場動作的對應關系。
行為動作 構成要素 動作分析
人的所有心理活動都伴隨著動作,所有欲望或目的的實現都需要由動作來完成,所有現場客體的改變主要是由作案人的動作引起的。作案人的若干動作可以構成某種行為,如破壞房門的一組動作構成了侵入現場行為;用鈍器數次打擊人體頭部的動作構成了殺人行為,等等。從這個意義上說,作案人在現場上的動作可以看成是其行為的基本單位。因此,作案人的現場動作構成了其行為過程最重要的物質基礎,作案人現場行為分析的核心就是其動作分析。
行為的基本單位是動作,而動作的基本單位是姿勢(即身體表現出來的形態(tài))。作案人現場動作分析,意指依據現場客體的種種變化并依據人體力學、痕跡檢驗學等學科的有關理論、方法,對作案人的相關現場姿勢進行研究,再將姿勢組合成動作。
作案人的現場動作也構成一個所謂的動作系統。對于現場分析人員來說,試圖研究作案人在現場上的全部動作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實際上,以具有犯罪證據和偵查線索價值為依據,離析出構成動作系統的少數幾個基本的、必要的因素——動作系統構成要素,就可以“派生”所需要的分析信息。所謂基本因素,是指構成一事物的根本條件,而事物的其他方面,要么可以由基本因素導出,要么可以由基本要素派生;所謂必要因素,是指構成一事物必須具備的條件,缺少它就不構成該事物?;诖?,我們認為作案人現場動作系統是由動作主體、動作對象(動作承受體)、動作方式和動作結果這四個基本要素所構成的具有滿足犯罪需要功能的有機整體。而每一要素又可構成一個相互聯系的子系統。
動作主體是動作的發(fā)出者,當然是指作案人。動作對象即動作承受體,是作案人在作案過程中所作用的現場客體(人或物)。動作承受體直接對應了從整體到局部、由粗到細且存在內在聯系、具有嵌套特點的三個問題:一是作案人侵害的目標是什么;二是作案人動作(包括使用作案工具的動作)的接觸部位即動作承受點是什么;三是動作承受點的情形如何。其中的每一個問題又可細分為次一級問題。例如,侵害目標可分為排除障礙性目標和滿足犯罪需要的目標。又如,在動作承受點的情形中,尚有動作次數、承受點的形態(tài)、使用工具情況、動作熟練程度等一些次一級甚至更次一級的問題。動作方式是動作作用于承受體的表現形式,亦即動作作用于承受體的方式、方法。任何動作必然具有其實現的方式,同類動作方式可以構成某種作案手段。動作結果是指承受點的形狀、結構、功能的變化情況,以及承受點的受損程度、分布和各承受點之間的關系等情況。動作結果在很大程度上展現了現場的犯罪結果,如尸體、損失的財物、被強奸女性、被害人傷勢、爆炸造成的毀壞情況,等等。
動作承受體、動作方式和動作結果這三個要素可以間接地表明(或導出)作案人的行為目的和行為動機。作案人的現場行為目的是劃分現場行為的依據,對作案人在現場上的諸多行為進行分析、排序,其依據就是存在于不同行為類型中各自的行為目的。不僅如此,依據這三個要素還可以揭示(或派生)動作主體的某些自然屬性(如性別、身高、年齡、體態(tài)等)和社會屬性(如個性、身份地位、社會角色、職業(yè)等)。
現場形成的各個物證和相互之間的空間位置關系是與作案人的行為動作相聯系的。因此,分析作案人的現場動作,必須從現場的實際情況出發(fā),依據現場勘查材料,牢牢把握并仔細分析現場被侵害客體的種種變化狀態(tài)和物證形成及分布情況,找出物證與作案人現場動作的對應關系。
3.1 現場被侵害客體呈現的種種變化狀態(tài)
犯罪行為是現場形成的核心要素。作為一種力的作用,犯罪行為的實施必然引起現場上被侵害客體發(fā)生一系列變化,改變了人們正常生活、工作等場所內的客體應有的狀態(tài)、性質和數量,破壞現場客體原有的位置關系、陳列關系以及客體間的搭配關系。這些變化情況大致可歸結為:
(1)現場客體的形狀(包括結構)發(fā)生了變化,如門窗被破壞;保險柜被鉆壞;電話線被扯斷;衣褲被撕破;肉體受到損傷等,這種變化可簡稱為“形變”。
(2)現場客體的空間位置關系發(fā)生了變化或客體中的部分物質發(fā)生了轉移,如破碎的玻璃散落在窗臺上;暖瓶掉在地上;櫥、箱、桌內的物品被扔到地上;廚房內的菜刀被扔到茶幾旁;翻動的物品被扔到地上;人的體液轉移到現場有關載體上;尸體被移到衛(wèi)生間等,這種變化可簡稱為“位移”。對于多個現場的案件,如果現場甲的某物品在現場乙上出現,則此種情況也可以看成客體空間位置關系的變化。
(3)現場客體的性質發(fā)生了變化,如燃燒使物品變成灰燼;殺人使生命變成了尸體,這種變化可簡稱為“質變”。
(4)現場客體的數量發(fā)生了變化,如現場增加了作案人的手印、足跡、氣味;減少了貴重物品;或現場上的某些微量物質、被害人血跡黏附在作案人身上、工具上,被其帶走,這種變化可簡稱為“量變”。現場電子信息的增加亦可看作是“量變”,如固定、移動電話信息和上網信息的增加等。
(5)現場客體出現的某些情景(情況、情形和現象),如門、窗、窗簾、電器的開閉情況;照明和光線情況;尸體情況;客體出現的干濕冷熱現象;客體出現的異常聲響;客體顏色的變化;氣味、煙霧和火焰現象;家具間的空間位置關系變化;櫥、箱、桌內物品的散布格局等,這種變化不妨簡稱為“景變”。在有些一次殺死數人的案件中,可以通過尸體位置的空間關系情況、血跡重疊情況、拖拉痕跡以及其他情況,分析殺人的先后順序。
通過尸體檢驗,弄清被害人的成傷順序、生前傷和死后傷,可以初步再現殺人順序過程;依據現場血跡形態(tài)所對應、反映的行為動作進行分析,即依據現場血跡形態(tài)反推作案人的行為動作,再將現場各種血跡形態(tài)按分布情況在思維中先后連接起來,則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說明作案人的大致作案過程,特別是殺人過程。
(6)被害人、證人頭腦中反映形象的變化。這種變化可簡稱為“映變”。對于搶劫、強奸以及被害人受傷的殺人案件,可以根據被害人的陳述和目擊證人的證言來確定作案人在現場上的活動順序。但要注意,被害人陳述和證人證言這類言詞證據必須經過審查、評估,并與實地勘驗結果進行比較。
上述被犯罪侵害的現場客體所呈現的種種變化,使我們能夠通過實地勘驗和調查訪問等偵查措施了解到曾經發(fā)生了何種犯罪行為及其他行為,也可由此對這些行為發(fā)生的先后順序的判斷成為可能。針對每一具體的犯罪現場,上述各種變化的組合關系和先后排列順序是不同的。組合關系和排列順序反映了實施犯罪行為的一般模式,反映了作案人在現場上的活動順序和行為過程。例如,在搶劫殺人犯罪行為中,其行為的一組組合關系可能是:侵入→暴力脅迫→翻找財物→殺人→逃離現場。在熟人作案的圖財殺人犯罪行為中,其行為的一組組合關系可能是:敲門入室→招待跡象→殺人→翻找財物→逃離現場。
當然,由于犯罪性質不同,現場客觀環(huán)境與條件不同,犯罪侵害的對象不同,所以現場客體變化的組合關系和排列順序也就不同。現場客體任何一種變化形式,都可能伴有其他變化形式,變化形式之間可能相互交織、轉化,每種形式可能出現數次重復,因此,現場變化的組合關系和排列順序往往表現得非常復雜。
3.2 依據現場物證遺留位置,研究作案人動作的“關鍵幀”
作案人在現場上的每一組具體行為“片段”,在時間序列上是由一系列連貫的“單幅畫面”動作即一個個靜止的瞬間姿勢組成的。借用二維動畫制作中的關鍵幀的概念,我們在此給出作案人現場動作的關鍵幀的概念。在二維動畫制作中,“幀”是動畫中最小單位的單幅影像畫面,相當于電影膠片上的每一格鏡頭。在動畫軟件的時間軸上,幀表現為一格或一個標記。所謂關鍵幀,是指角色或者物體運動或變化中的關鍵動作所處的那一幀。作案人現場動作關鍵幀,就是表示與留下某痕跡、物品相對應的幾個不同的關鍵動作狀態(tài)的幀。這幾個不同的關鍵動作往往表現在開始動作、結束動作以及中間有顯著變化的動作(如轉身、改變作用方式等)上。對動作關鍵幀的捕捉,就是依據現場痕跡、物品的位置、某種狀態(tài)等,推斷人體的某種瞬間姿勢和可能有的動作。例如,距離地面45cm處的房門上有一枚灰塵足跡,這一足跡是與作案人踹門的一系列連續(xù)動作相對應的。其中,有兩個動作是動作關鍵幀:起始抬腳屈腿動作和伸腿踹門動作。再如,在拳擊被害人的動作中,也有兩個動作關鍵幀:緊握成拳、肘關節(jié)屈曲動作(在腰位或胸位)和肘關節(jié)由屈位迅速伸直擊向被害人身體某部位(頭部或胸腹部)動作。
在一起典型的汽車正面撞人的交通肇事案件現場中,汽車的“動作”一共有四個關鍵幀:第一個關鍵幀發(fā)生在撞擊的瞬間;第二個關鍵幀發(fā)生在被撞人員身體由于慣性作用而向汽車傾倒的一瞬間(人體和汽車形成的二次撞擊);如果車速足夠快,則第三個關鍵幀會發(fā)生在人體跌落和地面碰撞的時候;如果在發(fā)生第三次損傷后汽車仍然沒有剎住剎車,第四個關鍵幀——碾壓就會出現。對于肇事汽車來說,由于人體的反作用會使汽車某些部位發(fā)生變化。例如,在第一個關鍵幀,汽車的前保險杠可能彎曲;在第二個關鍵幀,汽車的前擋風玻璃可能破裂,在第四個關鍵幀,車輪凹槽可能攜帶人體組織、血液。而現場留下的油漆片,車燈、轉向燈碎片,剎車痕等也會為我們分析汽車的“動作”提供豐富的信息。
對于動作關鍵幀,要依據動作承受體(包括承受體上的承受點)情況、動作結果、動作方式以及現場狀態(tài)痕跡(如門窗、櫥柜和電器的開閉情況;現場煙、火、尸體狀態(tài);物證位置,等等)并通過常識甚至現場實驗予以判斷。但是,如果欲進行深入分析,則常識性判斷尚不足以精確描述瞬間姿勢(當然,一般并不需要精確描述),此時還必須依托人體運動生物力學的某些研究成果來分析作案人在一組動作中可能存在的幾個關鍵性姿勢(關鍵幀)或正常情況下不可能形成的某種姿勢。例如,步行動作所應遵從的生物力學一般原理、人體上肢的運動協調控制機理,等等。此外,了解正常人體關節(jié)功能的活動范圍的一些知識,對于分析作案人姿勢動作形成的可能或不大可能情況是有用的。
如前所述,在一個完整的動作中,動作關鍵幀往往表現在作案人對承受體作用的起始動作、中間有顯著變化動作和終止(最后)動作上。這三個時間點(段)可以包含不同信息:起始動作可能反映動作主體與動作承受體的距離、方向或體位;中間有顯著變化的動作可能反映作案人體位的變化、臨時改變主意情況、工具作用方式的變化或被害人的抵抗行為;終止動作往往對應著現場痕跡、物品的最后形成狀態(tài)。
當然,現場分析人員研究作案人的現場動作,與其說要尋找并確定動作的關鍵幀,倒不如說要有動作關鍵幀的意識,亦即在分析現場物證和現場其他現象過程中,現場分析人員應時刻保持著對作案人一些關鍵性現場動作的覺知狀態(tài)。
3.3 依據現場物證局部分布狀況和有關學科知識,研究作案人動作的“過渡幀”
在二維動畫制作中,關鍵幀與關鍵幀之間的動畫稱為過渡幀或者中間幀,過渡幀的生成可由計算機軟件來完成。借用過渡幀的說法,并運用常識以及痕跡分析技術、人體運動學、外彈道學、血跡形態(tài)分析技術等相關學科知識,可以對作案人的關鍵性姿勢(動作關鍵幀)之間可能有的動作或運動趨勢進行推斷,即研究作案人動作的“過渡幀”。例如,廚房窗戶的內側窗臺上有一枚足尖朝向廚房的灰塵加層鞋印,右側窗框上有一枚灰塵手套纖維印痕,據此可以依據腳踩窗臺、手扶窗框的關鍵姿勢,在思維上進行前后擴展,從而“生成”作案人從窗侵入的大致動作。當然,有些動作過渡幀的生成情況可能不好解釋或令人難以置信,此時需要進行現場實驗予以證實。
很多情況下,現場物證的分布狀況能夠直接反映作案人的一些連續(xù)性姿勢,如一組拋甩血跡、擦蹭痕跡、相鄰彈孔、成趟足跡等。此時,作案人動作“過渡幀”的生成,是將動作承受體上的這些痕跡中的每一個(組)所對應的瞬間姿勢在思維上進行連接,把那些分散在一定區(qū)域內與各個承受點對應的姿勢“片段”進行思維鏈接,使之變成一組“流暢”的動作。
總之,偵查人員可首先通過對現場客體呈現的種種狀態(tài)的初步觀察、分析,弄清現場發(fā)生了哪些犯罪行為,再通過仔細研究現場客體的各種狀態(tài),把每種狀態(tài)與造成這種狀態(tài)的可能行為動作結合起來,把被侵害客體的變化情況進行組合,最后根據現場的空間格局、侵害的中心目標、目的物以及犯罪心理痕跡,完成引起現場客體變化的行為動作的排列關系,進而分析判斷犯罪活動的大致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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