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車魚•馬布斯共和國”主席北杜夫

　　日本人氣作家、精神科醫(yī)生、醫(yī)學博士北杜夫10月在東京去世，享年84歲。北杜夫出身醫(yī)學世家，青年時期棄醫(yī)從文。作品《翻車魚航海奇遇記》混搭嚴肅文學與荒誕惡搞；《在夜與霧的角落里》獲頒芥川龍之介獎；時代巨著《榆家的人們》更被三島由紀夫譽為“首次擁有市民性的日本文學”
　　
　　北杜夫本名齋藤宗吉，父親是大正及昭和初期的著名詩人及精神科專家齋藤茂吉。宗吉1927年出生于東京赤坂區(qū)青山南町，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少年時期的他，癡迷于昆蟲采集，和父親的關系卻不甚融洽。對于他來說，一代名醫(yī)兼大詩人的父親，是生活中恐怖的“響雷”。
　　上高中后，北杜夫參加乒乓球社團、挑戰(zhàn)日本阿爾卑斯山脈，過著健康青年的生活。據他在隨筆中的回憶，他對文學的興趣始于二戰(zhàn)及戰(zhàn)后的混亂時代。當時學校一位老師翻譯了托馬斯?曼的小說，讓他第一次接觸到這位文豪的作品。其中《托尼奧?克律格》、《魔山》對他的影響特別大。
　　回到家中，宗吉慢慢發(fā)現父親所作短歌的魅力，多了一份對文學前輩的敬意。高中畢業(yè)時，內心充滿文學夢的宗吉被嚴命報考醫(yī)科，心懷對父親的恐懼、尊敬、排斥等復雜感情，他最終選擇就讀仙臺市東北大學醫(yī)學部。
　　大學畢業(yè)后，北杜夫回到東京，在慶應義塾大學實習。在校期間，他對文學熱情不減，并在同人雜志《文藝首都》上連載了長篇小說《幽靈》，后自費出版。
　　為了走出父親的光環(huán)，他給自己起了筆名“北杜夫”?！氨薄痹醋跃幼∵^的北方城市仙臺，“杜夫”則典出托馬斯?曼的作品《托尼奧?克律格》。1958年，北杜夫以船醫(yī)身份隨日本水產廳調查船出海，從印度洋航行至歐洲，全程歷經半年。兩年后，他以這段經歷為素材，出版了《翻車魚航海奇遇記》。這是一部帶有美式幽默的荒誕游記，在日本文學中幾無先例，受到年輕讀者的歡迎。
　　發(fā)表荒誕游記的同年，北杜夫寫出長篇小說《在夜與霧的角落里》，并因此獲得第43屆芥川龍之介獎。小說描述了納粹統(tǒng)治下一名精神科醫(yī)生的悲慘遭遇，分析了納粹主義和精神疾病的內在關聯。筆觸沉重冷峻，全然不見成名作的幽默。這種寫作上的“兩面性”很像同時代的另一位名家遠藤周作。兩人私交甚篤，著作也都暢銷于日本經濟的高速增長期。
　　受托馬斯?曼名作《布登勃洛克家族》的啟發(fā)，北杜夫于1964年發(fā)表了《榆家的人們》。小說以父親齋藤茂吉為原型，描寫了明治、大正、昭和精神科醫(yī)師榆家3代的歷史。書中所述關東大地震、醫(yī)院大火、太平洋戰(zhàn)爭均是齋藤家的經歷，巨大的時代洪流躍然紙上。三島由紀夫曾給予盛贊：“日本文學首次擁有了真正市民性的作品。能夠證明小說正統(tǒng)性的，惟有市民性?！薄队芗业娜藗儭纷罱K獲得“每日出版文化獎”，并于上世紀70年代被NHK改編為電視劇。
　　北杜夫壯年時期患上躁郁癥，情緒在抑郁和狂躁間波動，時而像“安哥拉兔子”般安靜，時而瘋狂地投入股市、進出賭場，直至破產。身為精神科醫(yī)師，他毫不忌諱地在隨筆中調侃自己的病情。大作家這么做，對改變社會對精神疾患的刻板印象起到很大的作用。
　　北杜夫曾自封“翻車魚?馬布斯共和國”主席，領土就是自家院落。當時，隨筆家兼動物學家畑正憲在北海道經營“動物王國”，照料著各地來的無主動物。北杜夫在與他的對談中熱情提議“共和國”與“動物王國”結為聯盟并從日本獨立，估計當時也正處于狂躁的狀態(tài)。
　　小時候對自然和昆蟲的興趣，直到晚年也未曾消減，有時他為了看昆蟲標本，甚至拖著病體離開東京。過世前約一個月，長野縣的一位昆蟲收集家發(fā)現了新品種的艷金龜，因兩人都癡迷于昆蟲采集，又有同窗之誼，收集家特為甲蟲取了含有“北杜夫”發(fā)音的拉丁語學名——Manbou（翻車魚）。對此“獻名”之舉，北杜夫表示“極為慚愧，但又深感榮幸。這種艷金龜是我特別喜歡的！”
　　高樓大廈林立的現代東京，早年也曾百草豐茂。少年北杜夫就生活在這樣的東京，培養(yǎng)出了對昆蟲的癡迷和獨特奇詭的想象力。此刻，他終于可以終日拿著捕蟲網，在自己的共和國里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