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敷仁虎口脫險紀實

文/王富春

李敷仁虎口脫險紀實

文/王富春

1946年的5月，西安地區(qū)烏云突起，暗無天日，特務橫行，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將中國民主同盟西北總支部青年委員會主任李敷仁綁架槍擊。在西安、咸陽地區(qū)一片白色恐怖。

推廣民俗文化支援抗戰(zhàn) 倡導民主

李敷仁，陜西咸陽北杜鎮(zhèn)人。1899年4月29日出生于貧寒家庭。青年時期上西安省立三中，后留學日本。九一八事變后憤然回國。此后，長期在西安女師、女中、西師、興國中學等學校擔任教員，傳授進步思想，支持抗日救亡活動，深受學生愛戴。并研究民俗學，致力通俗文化運動。

1937年，李敷仁在西安師范任教時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全面抗日戰(zhàn)爭開始后，他和地下黨員教師余達夫、武伯綸、何寓礎、張寒暉、田克恭等積極籌劃、創(chuàng)辦《老百姓》報，于11月12日出版。西師學生董鴻儒、段成義、蔡德芳等參加辦報，宣傳抗戰(zhàn)。

這是一份通俗報紙，用老百姓自己的話，說老百姓自己的事，把抗戰(zhàn)的情況、世界大事、老百姓的痛苦、政府的有關法令等等，都簡明扼要地告訴老百姓，以喚起民眾打日本、建立新中國。這份深受老百姓喜愛的報紙，共出版113期。1940年被國民黨當局勒令?？?。

1944年，李敷仁沖破重重阻力創(chuàng)辦了《農(nóng)村周刊》，僅出了6期又被迫?？?。

1945年5月，李敷仁在中國共產(chǎn)黨地下組織的支持下，創(chuàng)辦《民眾導報》并任主編。

1942年起，李敷仁與杜斌丞、楊明軒等一起創(chuàng)建民盟西北總支部，任執(zhí)行委員兼青年委員會主任及西北民主青年社領導成員。

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中國人民迫切要求把中國建設成為獨立、自由、民主、統(tǒng)一、富強的新國家。但是，國民黨統(tǒng)治集團則企圖依靠美國政府的支持，在中國繼續(xù)維持國民黨一黨專政的獨裁統(tǒng)治，堅持反共反人民的內(nèi)戰(zhàn)政策。1946年初悍然撕毀政協(xié)協(xié)議。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廣大人民掀起了轟轟烈烈的爭取和平民主運動。

李敷仁是一位堅強的民主戰(zhàn)士，始終站在斗爭的最前列。他主編的《民眾導報》及指導創(chuàng)辦的《孩子報》《兒童旬刊》等，繼承《老百姓》報的傳統(tǒng)風格，揭露黑暗，鞭笞時弊，提倡民主，反對專制，為人民說話，為正義抗爭，為言論自由呼吁，為和平民主奔走。

國民黨陜西當局1946年3月1日發(fā)動西安學生舉行反蘇反共游行。在西北民主青年社和李敷仁等的策動下，許多學生拒絕參加。被迫參加的學生有不少人中途離散，游行隊伍散散拉拉。國民黨陜西省政府主席祝紹周一伙十分懊喪。

1946年3月，抗戰(zhàn)時遷往陜南城固的西北大學學生為爭取學生自治會的合法地位舉行罷課示威，遭到政府鎮(zhèn)壓。李敷仁等民青社領導成員曾接見學生代表組成的西安請愿團成員楊遠乾等，同情他們的正當要求。

血染咸陽黃土高原

國民黨陜西當局非常仇恨李敷仁的民主進步活動。省會警察局派出特務便衣對李敷仁進行監(jiān)視。

4月24日，西安綏靖公署新聞處派人到省民教館找李敷仁談話，誣稱《民眾導報》多有“誹謗政府言論”，要挾李敷仁改變態(tài)度。

4月25目，國民黨陜西省黨部找民教館館長、《民眾導報》社社長王文光，查詢李敷仁的社會關系及政治背景。

《民眾導報》辦得越來越有點“紅”。王文光勸告李敷仁：報紙言論不宜偏激。但是，對人民有著強烈責任感的李敷仁，要他面對獨裁專制統(tǒng)治和人民的痛苦緘默無語，這是不可能的。

李敷仁認為自己在《民眾導報》社無法干下去，經(jīng)和楊明軒等商量后，決定辭去主編職務，推薦兼職編輯張光遠代理主編，自己回鄉(xiāng)下住一個時期。李敷仁向王文光提出辭職要求，得到同意。

王文光決定，5月1日下午《民眾導報》社召開會議，會后在“五味居”飯館設宴。下午2時，兼職編輯武伯綸、王維祺、張光遠、鄭竹逸，特約撰稿人楊鶴齋、李致祥、蔣曙晨及王文光都到了，唯獨不見李敷仁。

大家焦急地等待著，一邊喝茶、抽煙，一邊閑聊。王文光站起來說：“今天開這個會，就是為了讓李先生向張先生交代一下工作，在他回鄉(xiāng)下前同大家聚談聚談。會后大家吃頓便飯，一方面為李先生餞行，一方面對諸位平日義務幫助辦報表示酬勞之意?！?/p>

到下午4時半，仍不見李敷仁到來，只好開席，王文光給每人斟了酒，隨即用餐。

李敷仁處事從來十分認真，開會不遲到。在宴會上，大家心里納悶：到底出了什么事?

這時，民教館的會計黃文華匆匆跑進來，把王文光叫到院子說了幾句話。王文光回到餐桌，臉色陰沉地對大家說：“黃會計在館里接到電話，說李先生在咸陽原上被人槍殺了?！?/p>

聽了這個突然來到的消息，大家都感到震驚，宴會不歡而散。

兩個月來，西安特務橫行，政治迫害事件屢屢發(fā)生，一片白色恐怖。

3月1日，一批特務搗毀了西安進步報紙《秦風·工商日報》營業(yè)部。

4月23日，國民黨特務公然將《秦風·工商日報》法律顧問王任槍殺。

4月30日，蔣介石由重慶飛抵西安，陜西省政府主席祝紹周向蔣介石匯報稱，西安“民盟及共產(chǎn)黨活動甚烈”。蔣介石立即召集陜西省黨政軍負責人面授機宜，要求他們“不能以中央在渝之態(tài)度對共產(chǎn)黨及民盟，因為重慶環(huán)境關系國際所聞，各地則盡可自己辦理?！边@個法西斯專制魔王走到哪里，那里的人民就會慘遭殺戮。

國民黨陜西當局秉承蔣介石的旨意，肆無忌憚地對民主運動進行打擊和鎮(zhèn)壓。

李敷仁任《民眾導報》主編后，為了方便工作，一直住在省民教館內(nèi)。5月1日早晨起床后，照常到后院假山旁邊打一會兒太極拳。由于要離開西安，有幾件事還要抓緊辦。

他看了最近一期的《兒童旬刊》，有一點意見，因為抽不出時間找他們面談，便寫了一封短信：

這一期《兒童旬刊》，突飛猛進地進步了?？上部少R！唯“天下大事”專欄宜再精選，再精練。順致撰安！

小兄敷仁 五月一日

寫好后裝入信封，讓靳克勤轉(zhuǎn)交。

8點左右，李敷仁向郭松茂交待了關于下午開會的事。王文光委托他為其父王敏恭在《秦風·工商日報》刊登一則啟事，他必須親自辦。他路過南院門大東書局買了兩本地圖，準備回鄉(xiāng)下后看報用。他找到《秦風·工商日報》營業(yè)部主任葛鳳梧，交待了委托之事。話還沒說完，葛鳳梧接到電話，說該報設在南四府街的編輯部被人砸了，那伙人揚言還要來砸營業(yè)部，葛鳳梧勸李敷仁趕快離開。

李敷仁急忙往回走，走到南院門陜西省圖書館門前，奇異地發(fā)現(xiàn)一輛黑色大臥車停在馬路上。他萬萬沒有想到，國民黨反動派用這輛汽車是來抓他的。

國民黨特務早已把李敷仁列入暗殺名單。一個月來，陜西省會警察局派特務烏斌等一直監(jiān)視著李敷仁的行動?，F(xiàn)在得到蔣介石的訓示，嗜殺成性的特務認為大顯身手的機會到了，他們偵悉李敷仁快要離開西安回咸陽鄉(xiāng)下去，迅速做出決定：在回咸陽之前把他干掉。

5月1目，特務胡正釗等一大早就到省民教館周圍盯梢，隨時報告李敷仁的行蹤。

省會警察局上午剛一上班，局長蕭紹文就召集督察處副督察長兼調(diào)查組組長嚴益敬、保警大隊副大隊長蔡劍鋒等開會，討論研究如何暗殺李敷仁。

他們決定，設法將李敷仁挾持進汽車，駛往距西安較遠的偏僻地方進行暗殺。嚴益敬是乾縣人，經(jīng)常來往西安乾縣之間，對西蘭公路兩側(cè)的地形比較熟悉。他了解咸陽原上西蘭公路西側(cè)有一條戰(zhàn)壕，易于隱蔽，是執(zhí)行暗殺的好場所。使用什么汽車？蕭紹文的臥車及警察局的幾部汽車，座位少，容納不下這幾個特務。如果使用兩部汽車或囚車，目標大，容易引人注意。于是決定借用交通銀行的大臥車。

蕭紹文決定，這次行動由嚴益敬總負責，蔡劍鋒協(xié)辦，調(diào)查組成員烏斌、李華、胡正釗、謝啟盛參加行動。蕭紹文隨即把自己佩戴的美式左輪手槍交給蔡劍鋒執(zhí)行暗殺任務。

上午9時多，特務韓明璋從交通銀行借到一輛黑色大臥車，嚴益敬等一伙劊子手乘車駛往南院門北口省圖書館門前停候。車頭向北，這里過往行人很少，李敷仁返回時必須經(jīng)過這里。一會兒，李敷仁從汽車旁邊穿過，幾個特務突然猛撲過來，抓住他的胳膊和肩膀，使勁地挾持進汽車。在光天化日之下，李敷仁被特務綁架了。

特務將李敷仁的禮帽往下一拉，遮住臉，以防車外的人看見。同時從座墊底下抽出一條污垢的毛巾蒙住他的眼睛。三個特務在他的兩側(cè)緊緊摁住他，另有兩個特務坐在司機旁邊指路。

汽車按預定計劃向咸陽方向駛?cè)?。李敷仁看不見，心里想，可能把他拉到玉祥門外槍殺，也可能押往王曲的秘密監(jiān)獄。幾分鐘后，特務將他隨身帶的手表、眼鏡、水筆、地圖及薪金法幣7萬元搜刮一空。中途，汽車發(fā)生故障，只得停下修理了一陣子，后又繼續(xù)開。過了半個多小時，司機加大油門，十分吃力地爬上一座大坡，幾分鐘后在公路旁邊停下，李敷仁以為到了王曲監(jiān)獄。

嚴益敬走出汽車，仔細觀察地形和周圍的環(huán)境。公路附近是抗戰(zhàn)時期挖的一條戰(zhàn)壕，有兩丈寬，一人多深，時間長了溝崖變成漫坡，溝底下都種了莊稼。當時，正是午飯時間，曠野無人。嚴益敬決定，就在這里執(zhí)行。

嚴益敬在公路邊守望，李敷仁被架出汽車，眼睛仍被蒙著。特務烏斌、李華在兩側(cè)抓住雙臂推著他向壕溝走去，特務蔡劍鋒緊隨身后，走了一段路后，進入壕溝，兩側(cè)的特務松了手。“叭！叭!”兩聲槍響，李敷仁凜然倒下。蔡劍鋒這個干慣殺人勾當?shù)睦吓铺貏眨孕抛约旱臉尫ê?，認為李敷仁中彈身亡無疑。這時忽然發(fā)現(xiàn)不遠處一個農(nóng)民耙地，特務們便慌慌張張，趕快鉆進汽車返回西安。

虎口余生

李敷仁個子高，平時進出房門怕碰了頭，養(yǎng)成了進出門常常低頭貓腰的習慣。特務松手后，他以為要進牢房的門了，在低頭貓腰的一剎那，叭！叭！兩槍。第一槍子彈擦著頭皮，第二槍子彈從右肩背后肩胛骨上方射進，穿入頸部，子彈卡在右鎖骨上窩兩條血管之間。李敷仁昏迷過去。一會兒，他蘇醒過來，渾身疼痛，右臂抬不起來，用左手掀開蒙在臉上的毛巾，微微睜開眼睛。

耙地的農(nóng)民是陳老虎寨陳壽昌家的長工陸廷發(fā)，他看見幾個人鉆進汽車匆忙逃走，產(chǎn)生懷疑，便跑到壕溝邊去看，發(fā)現(xiàn)溝底麥地里躺著一個人，脊背糊滿了血，急忙跑進村里喊：“戰(zhàn)壕打死人了!”

附近村子的人知道了，紛紛去看，發(fā)現(xiàn)那人動了一下，還活著。聚泉鄉(xiāng)的鄉(xiāng)長陳信下到溝底一看，原來是他的老同學李敷仁，立即組織人把李敷仁抬到陳老虎寨南口，給包了傷口。群眾很快綁起了一副擔架。有人主張往縣里抬，先送醫(yī)院治療。李敷仁吃力地說：“鄉(xiāng)長，我的傷勢是九死一生的，不要把我往縣里抬，抬到家里我還可以和親人見一面，叮嚀一些話，死了也不要緊。”這樣，一面派人給北杜鎮(zhèn)李敷仁的老家報訊，將李敷仁往老家抬；一面派人向咸陽縣政府報告情況。在縣上工作的韓明珠、劉欽，是李敷仁的學生，他倆得到情況后，即給省民教館打電話，報告了這一兇訊。

陳老虎寨距北杜鎮(zhèn)將近30里路。李敷仁家中得訊后，親戚、鄰居好多人都到了李家，迅速備好擔架去接。黃昏時，李敷仁被平安抬回老家。妻子董秀英給他換掉血衣，做好飯菜，但他一點也吃不進去。朋友、鄉(xiāng)親到家中看望，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當晚請來醫(yī)生，給傷口消毒，上了藥。

李敷仁把弟弟李文友叫到身邊，小聲告訴他：“我是被特務打的，你沉住氣?！?/p>

李文友和趙百平（駐北杜鎮(zhèn)的咸陽縣南高鄉(xiāng)公所財糧員）等商量了李敷仁的安全問題。為了防備特務來搜查，當天晚上安排人在村口要道巡邏守夜，杜耀杰、贠長發(fā)等佩帶槍支在巷口和院子周圍警戒。萬一特務來搶人，就撐住打。

北杜鎮(zhèn)警察派出所警長楊積貴平日對李敷仁很敬佩，聽說被人打了黑槍，十分氣憤，也到李家看望。杜耀杰了解他，就讓他到院子，由李文友陪同進了屋。李敷仁說他遇見來路不明的人打的，幸好沒傷到要害。楊說，他要向縣里報案，捉拿兇手！李敷仁急忙說：“楊警長，你知道就行了，千萬不要聲張。我是在路上遇的壞人，身份不明，如果說出去，可能再惹麻煩?！睏罘e貴表示，他不報案，不說出去，囑咐李敷仁安心治療養(yǎng)傷。

北杜鎮(zhèn)村東西一里多長，有150余戶人家，1300多口人。全村人都知道李敷仁被槍殺一事。為了防范特務搜捕再次殺害李敷仁，大家都一致對外說“不知道”。

咸陽縣城、西安等地很快得知李敷仁被槍殺未死。咸陽的三青團干事長李禎祥向特務機關密報說，李敷仁未死，隱藏在他家附近。

5月2目，咸陽縣警察局局長趙恒心派督察員李廷鴻等4名警察，身著警服，佩帶短槍，都騎自行車，到陳老虎寨查詢后，即往北杜鎮(zhèn)緝查李敷仁。

在村口守望的群眾發(fā)現(xiàn)4名警察后，立即向李家報了訊，將警察引到保長杜世龍家接待。

李文友對轉(zhuǎn)移、隱藏李敷仁已經(jīng)作好準備，聞訊后，迅速將李敷仁轉(zhuǎn)移到本巷東邊的張順起家隱藏。張家養(yǎng)了一只兇狗，守住大門，生人難以進門。遠處有人守望，近處安排杜耀杰、贠長發(fā)持槍守衛(wèi)。

趙百平趕到杜世龍家，和來的警察寒暄了一陣子，跟他們說：“我現(xiàn)在回鄉(xiāng)公所叫人給各位準備飯?！?/p>

李敷仁轉(zhuǎn)移后，李敷仁的妻子董秀英把換下來的臟衣服卷起來塞進炕洞，李文友將擔架拆散從后院扔到墻外長滿荒草的園子里，清除一切可能引起懷疑的痕跡。李文友也到鄰家躲避。

保長杜世龍把警察引到甲長孫子安家中，叫他領往李家。孫子安知道李敷仁已經(jīng)轉(zhuǎn)移，故意磨磨蹭蹭，嘟囔著：“這人常年在省城里，沒聽說回來嘛，咋可到這里來看他！”“你只管給我們帶路就行了！”一個警察說。孫子安領著警察到了李家。只見董秀英在樹底下紡線。她站起來招呼客人。

“我們是從縣上來的，聽說李先生出了點事，縣長派我們來看他。李先生在哪？”李廷鴻說。

“人沒有回來，他出了什么事？”董秀英故意很吃驚。

警察在陳老虎寨探知李敷仁被抬回老家。他們急于尋人，在院子東張西望，沒有回答董秀英的提問。

“李先生的兄弟哩？”一個警察問。

“一早就出外干活去了?！倍阌⒋稹?/p>

這幾個警察認為，李敷仁一定藏在家里，他們把前院、后院、屋里屋外、柴禾堆，各個角落都搜查遍了，也沒有找到。這時，趙百平派人來請他們到鄉(xiāng)公所吃飯，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幾個警察在北杜鎮(zhèn)跑來竄去，到處打問李敷仁的下落。他們佯裝要為李敷仁破案，一定要見到李敷仁，查問兇犯是什么人？什么模樣？他們當天晚上住在北杜鎮(zhèn)，觀察動態(tài)。

李敷仁必須從北杜鎮(zhèn)轉(zhuǎn)移。如果從城門出去，要經(jīng)過幾條巷子，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入夜，李敷仁在群眾的掩護下，通過杜有財家的后門，從南城墻的豁口走出，上了擔架，被轉(zhuǎn)移到?jīng)荜柨h的西寨村。

幾個警察跑遍了北杜鎮(zhèn)，沒有找到李敷仁的下落，只好在5月3日上午給鄉(xiāng)公所和派出所布置：發(fā)現(xiàn)李敷仁回來，要及時向縣上報告。他們便返回咸陽。

咸陽縣警察局局長趙恒心聽了李廷鴻的匯報，十分生氣。他親自出馬，要查個水落石出?？h參議員靳展如去過北杜鎮(zhèn)，趙恒心向靳展如反復追問李敷仁在何處。

陜西省會警察局局長蕭紹文獲悉李敷仁未死，大吃一驚。他把嚴益敬叫去，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嚴益敬一伙特務忐忑不安，十分恐慌。他們對那個農(nóng)民也非常憎恨，嚴益敬竟然說：“為什么不把地里的人也打死！”

蕭紹文召集姬守禮等密謀繼續(xù)殺害李敷仁，決定派特務到咸陽北杜鎮(zhèn)一帶搜查，派特務到一些醫(yī)院查詢是否接診過有槍傷的病人。特務打扮成各式各樣的人。不斷有人詭稱是李敷仁的學生、朋友、同事，要“看望”李敷仁。北杜鎮(zhèn)的“小商販”也驟然多了起來，還有什么“醫(yī)生”、“記者”、“算命先生”、“叫化子”等等。

黨組織設法大力營救

5月3日，中共陜西省工委獲悉李敷仁的情況，工委書記汪鋒立即召集孫生賢 （交通科長）、楊克（組織科長）、韓夏存（西安地下黨員）等有關人員研究搶救方案。決定由韓夏存負責營救工作，選派交通員協(xié)助，要禮泉等地的地下黨組織及黨員做好保護、轉(zhuǎn)移工作。

韓夏存于5月4日安排王維祺（地下黨員，民青負責人）到咸陽鄉(xiāng)下找李敷仁的下落。7日晚，王維祺到?jīng)荜柨h的雒村見到李敷仁，傳達了省工委的營救決定，李敷仁激動不已。隨后，李敷仁又回到西寨村。

5月8日，王維祺到禮泉縣康家店，與地下黨員、時任大路鄉(xiāng)鄉(xiāng)長的康子安研究轉(zhuǎn)移李敷仁的方案。為保證安全，確定接送工作分段進行，接的人不知從何處來，送的人不知到何處去。

5月11日，韓夏存到了康子安家，與王維祺、康子安交談了情況。當天深夜，王維祺組織人力將李敷仁又一次轉(zhuǎn)移。翌日，返回西安。

在韓夏存與康子安的精心安排下，李敷仁先后被轉(zhuǎn)移到康子安家，吳村地下黨員王璋家、前山趙村趙廷芳家、米山地下黨員康俊凱家。

李敷仁的大女兒李荷麗在西安女師上學，西安的特務當然不會放過她。一天，她把父親的書籍、行李等裝上一輛皮轱轆車，準備帶回老家，走到西門時，十幾個憲兵特務攔住，強行帶到西大街西安警備司令部。李荷麗被拘留，特務企圖從李荷麗口中探知李敷仁的下落。

“你父親現(xiàn)在哪里?”特務反復追問。“你說了放你出去，你不說，把你送進監(jiān)獄，就不像在這里了?！碧貏帐┘訅毫?。

“從五一那一天晚上，我一直沒見到父親，老家也沒有。問誰都說不知道?！崩詈甥惔?。一個特務偽裝是李敷仁的學生，聲稱很敬佩李老師，很想見見?！八谀睦?”李荷麗什么也不說。

李荷麗被押進西安警備司令部后，與她同回咸陽的同學邢克成急忙跑到后宰門武伯綸家里報了信。武伯綸很氣憤，立即尋找關系營救，當天晚上李荷麗獲釋。隨后，學校出布告，誣稱“請假逾期未歸”為由，將她開除。

李敷仁的傷勢日漸好轉(zhuǎn)，可以護送進入邊區(qū)。韓夏存向陜西省工委匯報后，積極進行準備。

韓夏存托地下黨員買了一頭毛驢。5月30日拂曉，李敷仁騎上毛驢，韓夏存和省工委交通員王春生護送，分別化了裝。31日早晨，一行人趕到彬縣蹇家河渡口，幾個大兵喝道：“你們是干什么的?”韓夏存從身上急忙取出準備好的路條，遞上一支香煙，裝出一副憨厚的農(nóng)民樣兒。他們看了路條，翻騰了一下行李，說了聲“滾!”這樣，順利通過了涇河渡口這個關卡。

國民黨陜西省保安六團第三大隊大隊長董策丞是一位愛國軍人，和我黨建立了統(tǒng)戰(zhàn)關系。省工委交通科已派人與董策丞聯(lián)系，作了安排。5月31日下午，李敷仁一行進入旬邑縣董策丞防區(qū)，第二天黎明時，順利通過三大隊機槍連的崗哨，踏上陜甘寧邊區(qū)的土地。

陜西省工委已安排關中分區(qū)門診部主任姜哲等前來迎接。姜哲仔細檢查了李敷仁的身體，提請當?shù)卣梢桓睋?，?月3日將李敷仁送到陜西省工委駐地馬欄。

當時在省工委機關工作、參與研究部署營救具體工作的孫生賢、秦樹文、楊克等同志都是西安師范的學生，得知李敷仁先生即將到馬欄時，跑了幾里路，前去迎接，將李先生抬到省工委機關，同他們住在一起，日夜輪流護理。李先生心情愉快，精神振奮。為了使他早日康復，讓他吃小灶飯，增加營養(yǎng)。閑談中，李先生聽說大灶上吃玉米、小米飯時，一再說：玉米、小米營養(yǎng)好，他也要吃。

從5月1日以來，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和廣大革命群眾同國民黨反動派英勇斗爭，巧妙地進行周旋，挫敗了敵人企圖再次殺害李敷仁的陰謀。這一事件充分暴露了國民黨反動派陰險、毒辣、兇狠、殘忍的罪惡嘴臉和反共反人民的反動本性，同時也表明，陜西地下黨組織是革命的、富有戰(zhàn)斗力的，同群眾有著密切聯(lián)系的。正如李先念同志說的：“陜西地下黨是好樣的，工作做得很出色?！?/p>

陜西省工委向黨中央發(fā)電，報告李敷仁安全抵達馬欄，中央立即復電慰問李敷仁，并派著名外科醫(yī)生徐根竹前往馬欄治療。

李敷仁經(jīng)過精心治療護理，身體很快得到恢復。醫(yī)生取出了那顆卡在脖頸里的子彈。李敷仁要在場的醫(yī)生和護理的同志務必將這顆子彈保存好給他，說：“這是國民黨反動派殺害愛國民主人士的鐵證!”

憤怒聲討 嚴懲兇犯

國民黨特務槍殺李敷仁，廣大人民群眾、文化教育界人士和他的學生聞訊后，無比憤恨。

延安《解放日報》5月8日發(fā)表“西安教育法律界名流李敷仁主任遇害”的消息，并刊登短評《抗議西安新聞界血案》。解放區(qū)記者聯(lián)合會通電全國，嚴正抗議西安血案。

在延安工作的胡懷讓看報后，化名季夫，撰寫了《回憶李敷仁老師》。文章說，“我是他的學生，我要替他伸冤！我要為他報仇！”《解放日報》5月15日刊載了這篇文章。

李敷仁的學生、在延安工作的蘇一平（蒲望文）、陳煦（畢于仁）撰稿，并聯(lián)絡西安師范、西安女師、西安女中、興國中學、故市中學在陜甘寧邊區(qū)工作的同學共34名，5月25日聯(lián)名發(fā)出《為咱們的老師李敷仁先生復仇》的呼吁書：“殺了一個李敷仁，將有成千成萬個李敷仁、成千成萬個李敷仁的學生和主持正義的青年們高舉著民主、和平、真理、正義的大旗繼續(xù)奮斗?！?/p>

李敷仁于7月17日抵達延安。

7月23日，延安各界一千多人舉行盛大集會，熱烈歡迎脫險抵延的李敷仁。在熱烈的掌聲中，李敷仁發(fā)表講話，他憤慨地說：“國民黨特務給了我一顆槍彈(即拿出手術時取出的那顆子彈頭），并沒有打死我，他們自己等于吞了一顆慢性炸彈，將來有一天是要炸毀他們自己的!”翌日，《解放日報》刊登了歡迎大會的消息，專題報道了李敷仁遇刺及脫險經(jīng)過。

7月30日，李敷仁致電中國民主同盟中央，陳述被國民黨特務綁架暗殺經(jīng)過，要求向國民黨政府提出嚴重抗議，審判元兇。民盟中央向國民黨政府提出強烈抗議。

這時，蔣介石集團的西安綏靖公署主任胡宗南發(fā)現(xiàn)李敷仁沒有死，在陜西省黨政軍首腦召開的“特聯(lián)匯報”會議上大發(fā)雷霆，拍著桌子大罵蕭紹文“混蛋!”“你和你手下的一伙無用的東西全是飯桶?！?/p>

8月的一天，毛澤東主席接見李敷仁，高度贊揚他堅持正義、堅持民主、不怕犧牲的革命精神!

李敷仁精神愉快，身體得到康復。9月，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任命他為延安大學校長。

1949年5月20日西安解放，李敷仁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西安市軍事管制委員會委員。延安大學遷址西安，改名西北人民革命大學，李敷仁任副校長。1950年1月任陜西省人民政府委員。后又任中蘇友協(xié)陜西分會會長等職。

陜西軍統(tǒng)重要頭目蕭紹文、軍統(tǒng)特務嚴益敬罪惡累累，后來逃往臺灣。

軍統(tǒng)特務烏斌、姬守禮后被捕判處死刑。參與槍殺李敷仁的其他特務也受到法律制裁，得到應有的懲處。

國民黨特務槍殺李敷仁的這一筆血腥罪惡，終于得到了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