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小曲(組詩(shī))

■胡 楊

酣睡之馬童

草地上的春天

鋪好了睡眠

馬背上的鞍韉

卻是一派奔馳的酣暢

密集的陽光

催開無數(shù)的花

這馬、這馬童

陷入深深的寧?kù)o

不能自拔

其實(shí)，草原的喧囂

早已沖破種子和根系的束縛

追逐著一波又一波起伏的春風(fēng)

讓熟睡的馬童

獨(dú)自享有夢(mèng)游的甜蜜

一條河流

母親打水的木桶

埋在沙丘里了

那是一只漏水的木桶

但它卻像一雙小手

捧著天上的雨水

有一叢小草

圍繞著木桶

在風(fēng)中顫動(dòng)

因?yàn)槁溥M(jìn)了一粒種子

因?yàn)橐涣７N子得到了雨水的滋潤(rùn)

因?yàn)樯衬幕臎?/p>

這一叢小草

竟然是一個(gè)奇跡

留著春天的腳印

亦是母親的腳印

黃昏，母親在沙漠里

衣衫如水

此刻，霞光的大潮已經(jīng)涌來

流浪的風(fēng)

一路上喊著母親的名字

一路上，它吹過那叢小草

就像把河流連在一起

浮出一片綠蔭

母 親

我一直為母親尋找一種可以替代的形象

在冬天，背草的母親

身上披滿了雪

像一棵移動(dòng)的樹

羊啊牛啊馬啊

吃一口干草望一眼母親

廣闊的田野上

母親的身材越發(fā)矮小了

玉米，一點(diǎn)點(diǎn)長(zhǎng)高

高過了母親

只有棉花

在母親膝下簇?fù)碇?/p>

炎熱的秋天

母親蹲在地上

一蹲就是一天

那些雪白的棉花

已是成山成嶺

母親是一棵樹

是一朵棉花

抑或是大田玉米中的一棵

母親的笑容越來越清晰了

母親的形象卻分解在

所有的勞動(dòng)場(chǎng)景中

果 園

此刻，我懷念春天

比一棵果樹

還要真誠(chéng)、急切

厚厚的積雪

在陽光下消融

古舊的瓦壟上

亦有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敲打聲

那似乎意味著春天

將要在凜冽的北風(fēng)中起駕

我沉默著

我的沉默是在春天的果園

那種近似醉意的酣睡

梨樹、桃樹、杏樹

色彩的喧嘩

大音稀聲

竟然充耳不聞

河 谷

大斷裂，是水的力量

還是地層的碰撞和移動(dòng)

茂密的草

沐浴著陽光

漸漸有了陽光的色彩

峭壁上的風(fēng)

跌倒，又爬起來

扭曲的根系

冒出幾瓣綠葉

枯水季，羊群在河灘

尋找泉水

它們知道

那棵老胡楊樹下

有一大片嫩草

水從那里涌出

各種花朵也簇?fù)碇?/p>

跟隨水流的方向

像是春天的花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