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
六角形的紙片(組詩)
劉春
十二月天空高遠。生命
通過植物與我對話
寒潮近了,蛇類開始冬眠
黃衣黃裙的美人,不容阻拒地
闖入我思維的淡季
我已經(jīng)離開了秋天的谷倉
我正走在通往北方的路上
盛大的慶典即將到達,六角形的
紙片,沿六個方向飄過樓頂
冷而輕,但保持著內(nèi)在的熱度
就是這種顏色,血與火的后裔
黃色的菊!十二月的大使
寒冷的承納者,大雪的朋友和敵人她靜立,無視于漸緊的霜雪
我看到火焰在發(fā)言
生命的淡季,雛菊發(fā)言:
“最冷的積雪將最早消融?!?/p>
而那曾在陽光下洋洋自得的花草
在風中翻飛如早夭的蝴蝶
已經(jīng)不止一次看到這些棕櫚,頭發(fā)蓬松
腰身滿是斧痕
有的身材矮胖,像武大郎
有的腰桿纖細
在秋風中松松垮垮、歪歪斜斜
甚至匍匐下來
全無四圍的大王椰高傲和偉岸
即使是一個三歲兒童
也會這樣看待它與大王椰的區(qū)別:
大王椰春風得意,矮棕櫚
是一個十足的失敗者
而行家說:這是一個誤會
枝葉蓬松
是以更舒展的姿勢承納陽光和雨水
腰身低矮
是自然之物對大地母親的感恩
我在這里,接受了
一次別開生面的教育
我曾抱怨生活的折磨
感覺人生無趣,對現(xiàn)實思忖太多
矮小的棕櫚說——
一個靈魂站立著的人
無論擺出什么樣的姿勢
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
紙在伸展。
他的目光恍惚,頭低而又低
像大人們面對的生活
他要干什么?一個兩歲的孩子
需要白紙干什么?
何況他還找來了一支筆
這是南方的早晨,霧氣彌漫
月亮在窗外
收攏它的翅膀
如果筆落向紙,即將形成的是玫瑰
還是電視里的時尚?
而他只是一個兩歲的孩子……
風走上屋頂
移來一朵云。他“呀呀”直叫
聲音擦過玻璃,像春天
那么,他是要記下昨夜的夢境
還是在提醒——
他剛剛澆過內(nèi)心的花園?
筆落下來,一個空蕩的圓圈
簡單笨拙,沒有花飾,沒有涂料
而房屋里月光流淌
它在大地上移動。緩慢、憂郁
像記憶深處的影子
蘆葦——這些有思想的頭顱
對塵世不拒絕、不隨從
如果有風,它們就飛
就會成為最純的銀子
仿佛出門汲水的少女日夜期待的愛情
是否存在某種暗示?悄悄經(jīng)過的
神秘來客,無休止地前行
要履踐一個多年前許下的諾言?
我從夢中,驚醒
發(fā)現(xiàn)它曾在我頰邊停留過
這是祈禱的時間,眾生應該沉默
如果要說話
那就說一個字:家。
這個夜晚,我沿湖邊漫步
路燈下葦草飄拂的影子
讓我突然想起了遠方的梭羅
和近處的葦岸
風托起衣裳,卻按住了塵埃
湖水沒收了世界有聲響的部分
風景是美麗的,但不夠和諧——
一個流浪者在路燈下匆匆趕路
我也是在路上,只不過我有方向
而他要走向哪里?
路燈之外的空間如此漆黑
他看似堅定的步子實際上漫無目的
我突然想回家讀書,在臺燈下
走近一個清澈的湖
或者閉上眼,靜靜地緬懷
大地上已消逝的某些事物
或者做個惡作劇,給梭羅與葦岸
對調(diào)國籍,看看散文家葦岸能否堅持寫作
個人主義者梭羅
是否還有機會在黃昏閑適地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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