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
再論林語堂留學生涯中的一些實事
李平
筆者在《閩臺文化交流》2009年第四期發(fā)表《林語堂的學生生涯史料考察》[1](P.116-121)一文,本意乃根據(jù)所掌握的史料,來糾正一些林語堂大學生涯的一些錯誤說法,比如林語堂什么時候入圣約翰大學?在圣約翰大學的學習情況如何?什么時候入哈佛大學?學習情況如何?何時獲碩士學位?什么時候通過博士論文答辯?等等。筆者糾正了一些錯誤,但是沒想到在最后一個問題犯了新的錯誤,即根據(jù)別人的說法——林語堂的《八十自敘》、林太乙的《吾家》、學者李雪濤和木子等的調(diào)查研究——而推測林語堂“應該是在4月初提交論文后,很快就答辯了。4月的歐洲天氣應該還是比較涼爽的。因此,林語堂是不可能在‘大熱天’的‘夏天’答辯的?!币虼?,筆者最后得出結(jié)論:林語堂于“1923年4月以論文《論古漢語之語音學》獲語言學博士學位。返國后,5月6日長女鳳如生于廈門(后改名如斯)。9月任北京大學英語系教授?!倍鴧窃迪壬淖钚卵芯砍晒段逅臅r期胡適自費資助林語堂留學考》[2](P.72-80)完全推翻了這個結(jié)論。
吳先生的研究無疑是胡適研究和林語堂研究的最新成果,推翻了一直流傳的說法,即,胡適曾先后兩次資助林語堂共1500或者2000美元。事實是:“在林語堂五四時期的留學生涯里,胡適確曾自掏腰包資助過林語堂,即1920年1月所匯的300美元。至于林語堂3年中所獲每學年480美元的津貼及回國川資100英鎊,均系北京大學的公款,所以在林語堂留學所獲的資助中,胡適自掏腰包的部分只占很小的份額,大部分仍為北京大學的公款。林語堂的有關回憶顯然存在重大失誤,亟待糾正,庶免以訛傳訛?!盵2](P.80)而且,根據(jù)吳先生的這篇文章及相關資料[3],筆者也得以進一步了解林語堂的留學生涯,并得出新的結(jié)論,即,林語堂于1923年1月以論文Zur altchinesischen Lautlehre(論古漢語之語音學)獲語言學博士學位。2月初離開德國赴意大利,到威尼斯、羅馬、拿波里等處游歷兩星期,然后從真內(nèi)亞(Genoa,現(xiàn)稱“熱那亞”)登輪回國。4月初,船抵香港。林語堂夫婦轉(zhuǎn)船往廈門看望親人。林語堂于4月下旬到北大報到。5月6日長女鳳如生于廈門(后改名如斯),當時林語堂在北京大學,并于5月10日寫成《讀汪榮寶歌戈魚虞模古讀考書后》一文,載北京大學《國學季刊》第一卷第三號(1923年7月出版)[4](P.143-153),這是林語堂回國后所寫并發(fā)表的第一篇文章。
林語堂在不同年齡、不同地點所作的回憶并不完全一致。后人一般都是根據(jù)林語堂的自傳和回憶來作為立論的依據(jù)。一旦林語堂的回憶出現(xiàn)偏差,后人以訛傳訛,直到找到新的史料才能予以糾正。耿云志先生主編的《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早于1994年出版(黃山書社),而筆者一直忽略查閱胡適與林語堂之間的通信,實在不應該。但是想到胡適研究專家胡頌平、歐陽哲生等,林語堂研究專家林太乙、施建偉、王兆勝等都犯了同樣錯誤,筆者稍微得到一絲安慰。由此可以得出結(jié)論,沒有一手史料,僅憑相關資料和研究來推測,其結(jié)果有時是靠不住的。不禁想起胡適先生的至理名言:“做學問要在不疑處有疑,待人要在有疑處不疑?!?/p>
于是,筆者想要提出一點疑問。吳元康先生提到:“1918年1月,他在《清華學報》第3卷第2期發(fā)表《漢字索引制》一文。該文推翻了《康熙字典》的漢字索引方法,有力地呼應了新文化運動中的文字革新運動。”[2](P78)據(jù)筆者所知,目前的林語堂研究都沒有提到這篇文章。那么,這篇文章要么是最新發(fā)現(xiàn),要么是偽證。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這不是林語堂第一篇關于索引的論文。多位圖書館專家[5-7]和樊洪業(yè)[7]的研究都已經(jīng)證實,1917年3月《科學》第三卷第十期刊登的《創(chuàng)設漢字索引制議》是林語堂發(fā)表的研究漢字檢字法的第一篇論文。在該文中,他認為,老一套的《康熙字典》部首檢字法,存在“部首統(tǒng)屬之疑似”、“部首次序難記”、“計算劃數(shù)之費時”等七大缺點,已經(jīng)不適應新文化運動發(fā)展之需要,因此他以母筆分部,提出了漢字索引制大綱[7](P.62)。
又想起胡適的名言:有幾份證據(jù),說幾份話。林語堂先生當年(1966年)在胡適墓前回憶留學往事時,胡適先生肯定在地下大聲抗議,并找出當年的來往信件來證明給林語堂看??上Я终Z堂不知,導致一錯再錯,幸而吳元康先生2009年發(fā)現(xiàn),不然,事實真相不知何時才能弄清。讀罷吳先生的文章或本文,那些已經(jīng)出錯的人難免要大驚失色,那些來得及更正的人則暗自竊喜,而胡適先生終于可以安息了。
注釋:
[1]李平:《林語堂的學生生涯史料考察》,《閩臺文化交流》2009年第4期,第116-121頁。
[2]吳元康:《五四時期胡適自費資助林語堂留學考》,《安徽史學》2009年第5期,第72-80頁。
[3]Lin,Yu-t'ang.Zur altchinesischen Lautlehre,httP://de.scientificcommons.org/34929507(2010-3-8)。
[4]林語堂:《語言學論叢》,上海:開明書店,1933年。
[5]周啟付:《林語堂對漢字索引法的貢獻》,《上海高校圖書情報學刊》1995年第1期,第41-44頁。
[6]朱立文,劉淑瑋:《林語堂先生是我國近代索引之學的開拓者》,《中國索引》2003年第1期,httP://www.cnindex. fudan。edu.cn/zgsy/2003n1 nyutang.htm(2010-2-7)。
[7]平保興:《同是福建人共倡索引事——林語堂、鄭振鐸索引學思想比較研究》,《福建圖書館理論與實踐》2009年第3期,第62-64頁。
[8]樊洪業(yè):《〈科學〉雜志與中國科學社史事匯要(1914-1918)》,《科學》2005年第1期,httP://www.kexuemag。com/artdetail.asP?name=810(2010-2-7)。
責編:李弢
作者單位:(南京信息工程大學語言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