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氣候看海南人

□ 彭偉芳

從氣候看海南人

□ 彭偉芳

海南人更順從天道

海南冬暖夏涼，干旱的時候極少。看似暴虐的臺風(fēng)，給房屋、樹木帶來一定損毀，也給海南人帶來豐沛的雨水。

海南人對臺風(fēng)既恨又愛，臺風(fēng)多了防不勝防，房屋倒塌，樹木被攔腰折斷，街道上全是水流，香蕉和蔬菜經(jīng)常全軍覆沒，好多東西都有了漲價的借口。一年中若總不見臺風(fēng)光臨，就仿佛女人不來月經(jīng)一樣讓人焦躁，人和天地一同干枯。

海南漁民沿海居住的區(qū)域多有大大小小的神龕，人們不忘為出海的人們祈求平安，不忘為收獲豐厚而祈禱。海南人似乎沒有那種一定要與天斗、與地斗的豪邁與狂妄，甚至與人斗都懶得多斗。海南人很清楚，人比大海和臺風(fēng)要渺小軟弱得多，只要多順從自然，敬畏天地，敬重神靈，就能風(fēng)調(diào)雨順，魚蝦滿艙，五谷豐登。

海南的春天短促，夏天漫長，秋天涼得不甚規(guī)范，冬天冷得也不夠嚴肅，椰樹四季同一顏色。你要是在海南太講究打扮，一不留神就容易露餡，比如你在海南的冬天里涂脂抹粉，偶爾艷陽高照，天氣一熱，汗水就在你脂粉的臉上留下溝溝坎坎的痕跡，將你愛臭美的“隱私”暴露。海南女人大多素面朝天，或只化淡妝，淡得只讓你聞聞化妝品的香味。

海南的夏天并不比內(nèi)陸難過

海南幾乎沒有極端的冷，也沒有極端的熱。這樣的氣候特色造就了海南人總體的溫和隨性。海南最熱的時候并不比大陸最熱之時難過，但海南熱的時間太馬拉松，往往從三月底開始，就感受夏天濃濃的味道。內(nèi)陸的太陽多是黃澄澄的顏色，海南的太陽經(jīng)常是白花花地鋪展，與海南的大藍大綠形成鮮明對比。海南夏日的熱浪襲來時，往往直奔人們太陽穴，經(jīng)常讓人有那種暈乎乎的感覺，不乖也得乖乖，乖得讓你眼睛都懶得張開，白天讓人盡可能呆在陰涼處，不再“輕舉妄動”。這時候，人們更喜歡的生活方式是轉(zhuǎn)移到空調(diào)控制的空間中說話聊天，而非在家悶頭讀書。

人們嗜好老爸茶而夸夸其談，實在是避暑的最便捷方式。

對海南的天氣，又不能有太多的誤解。海南的夏夜，要比內(nèi)陸大多數(shù)地方仲夏好過。海南氣候的另一面是，你擁有南北對流、通風(fēng)透氣的房子，夏日的夜晚若門窗開放，可以讓你涼時帶冷，不小心就得鼻炎之類的毛病。

一位文人曾描述他到?？谏畹氖畮啄辏骸凹词乖诳崾钭顭岬募竟?jié)，也就白天那幾個小時，一到晚上和早晨，涼風(fēng)習(xí)習(xí)，空氣清潤，從未因熱而失眠?！?/p>

海南中部山區(qū)不乏綠水青山，居民對天氣更是感觸良深，夏季要蓋上棉被才好入眠。

海南并為地盡其利，人盡其用

海南得天獨厚，說“土地里插根扁擔(dān)就能生長”不免夸張，隨意在土地上插上木薯桿，來年就有收獲倒是真的。海南人可種的耕地多，小商機無限，但海南人偏偏讓外地人（尤其是潮汕人）來種菜、開商店、酒店，海南小鎮(zhèn)和農(nóng)場的人竟然不愛種菜，甚至懶得養(yǎng)豬，菜價往往比縣城貴，縣城的東西又時常比?？谫F，這是奇而不怪的事。

海南人生活總體舒適安逸，本土的海南人無需為寒冷的冬季準備昂貴的保暖衣服，不需要支付取暖費，更不需要為“回家鄉(xiāng)”積蓄太多盤纏，平頭百姓也沒有太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需要大量花費，過日子不是太困難的事。有的人認為沒必要過于艱苦地勞作，生活也無須過于節(jié)儉。內(nèi)陸來的人在海南生活久了，成了移民的海南人，他們同樣吃喝“大方”，大杯喝酒，大碗吃肉。多年前，海南人到廣州的親戚家做客，會很不習(xí)慣人家的小碗細碟，總擔(dān)心吃不飽飯，住多兩天就很不自在。

老爸茶究竟能說明什么？

說到海南人的“懶”，最容易聯(lián)想的是老爸茶現(xiàn)象。

有人說，海南人的生活是由三部分構(gòu)成的：瓊劇、彩票、老爸茶。其中老爸茶尤具特色。

“老爸茶”提供的食品品種中，你總能找到物美價廉的東西，海南粉、抱羅粉常是首選，豬腸蘸辣椒也是美味。

社會交往中，常聽到這樣的招呼：有空來喝茶。是不是真要請喝茶，沒有誰會真當回事，在意的是善意的愿望，彼此間心照不宣的感應(yīng)與近乎。這種茶文化早已不局限在本土海南人之間，海南工作和生活的人，大都熱衷于無拘無束，悠然度過一個上午、下午或晚上。純粹享受交流的需要，舒緩壓力、排遣煩悶。

夏天時到海南的一些市縣，你會發(fā)現(xiàn)原來只有老爸們愛喝的茶，如今是男女老少，有錢和不那么有錢的都熱衷，且有現(xiàn)代色彩。海口的老爸茶坊，巨型風(fēng)扇是少不了的，有的在不同方位裝上電視機，可看電視、VCD和錄像；三亞和一些市縣的老爸茶干脆就不在房子里，而在街道兩邊的鋪面前；屯昌縣城則集中在電影院的斜對面，與電影院的生意相輔相成，相互照應(yīng)，這里光線隱隱約約，是觀看、議論馬路上過往行人的最佳位置；臨高縣文瀾江近千米的兩岸江畔都擺了桌椅，茶客來往不斷；最有特色的是澄邁縣城的老爸茶，環(huán)城大道的其中一邊，沒有路燈，桌椅就設(shè)在暗處，而茶水則由對面亮著燈光的店鋪提供。茶客在朦朧的暗夜中喝完茶，將該付的錢放在桌上，極少有賴帳的。老爸茶的收費都較低，花上幾元錢也可以坐上幾個小時，普通百姓都消費得起。

老爸茶不論設(shè)在何處，都是個信息場，有用的和無用的，道聽途說的或有根有據(jù)的，沒人追究，大家都在聽，都在講。交流得最多的有幾類：一是換屆選舉，誰升官了，誰丟官了，哪個貪官被逮了，這是茶客們最感興趣的話題；二是誰做生意發(fā)了財，誰虧本倒了霉；三是彩票的種種相關(guān)的人和事；四是誰離婚，誰又找第二個老婆了，要么就是張家長李家短、順口溜、渾笑話、流行段子等。

老爸茶的盛行集中體現(xiàn)部分海南人那種閑適、隨意、松散、愛熱鬧的生存狀態(tài)。茶坊或茶場（所）也成了茶客們精神和思想交流的樂園，一切的苦痛、煩惱、孤寂、困惑都可以在這里消解。同樣，歡樂、得意、榮耀也在這里張揚膨脹。這種場所笑臉最多，聲音大，說話比賽似的。你可以袒胸露背，可以粗聲大氣，高聲吆喝，可以吹吹牛皮，甚至小打小鬧，打打撲克放縱自己。

長期泡在老爸茶坊，在消解煩惱的同時，同樣也會把曾經(jīng)有過的激情和雄心壯志消解得蕩然無存。好些人在老爸茶坊里清談得熱血沸騰，將拉登、導(dǎo)彈、薩達姆、A股、濃縮油等全都研究個遍，躍躍欲試想做點什么，一旦落實到行動上，又多不了了之。

作為信息交流的方式，老爸茶有其不可代替的作用，但似乎應(yīng)有更豐富的東西。仔細觀察一下，而今的老爸茶也發(fā)生了一些積極的變化，那就是融入了一些時事、大政的話題，包括對政府工作、經(jīng)濟發(fā)展、市政建設(shè)的一些積極的建議。這里有許多真話、實話。若能把現(xiàn)在熱門的意見箱、市長專線等設(shè)在這里，肯定會聽到更真切的百姓心聲。

我看“老爸茶”

海南白天通常炎熱，需要飲品解渴，“老爸茶”成本低、可以長時間解渴；老爸茶店里吃的喝的都有，容易找到“共同語言”，可以馬拉松地長談，習(xí)慣了大家都不丟份……這是老爸茶長期興盛的根本原因，跟一個地方的人懶不懶沒有太直接的關(guān)系。

為何海南有的地方女人們多在戶外勞動？不否認男尊女卑的觀念在作怪?，F(xiàn)在的農(nóng)活有了機械化后，比以前輕松了，女人們在田地里的時間越來越少。

海南男人愛泡老爸茶，反而讓女人耕田種地什么的，還有歷史原因。

很久以前，海南的男人有些闖南洋，有些出海捕魚，把耕田種地的重活撂給了女人們。到后來，男人們不再闖南洋，捕魚也越來越不容易，一部分人轉(zhuǎn)而尋求讀書之類出路。另一部分人未必愛讀書，干別的活等機會，空閑下來只好休閑喝茶。女人們卻在辛勤勞作中習(xí)慣了自己的角色，依然在田地里干活，或操持“風(fēng)采車”之類的小生意。久而久之，“老爸茶”便成了男人們喜愛的“傳統(tǒng)”……這種情形文昌、瓊海較為普遍。但在萬寧，萬寧的男人是跟女性一起干農(nóng)活的，而且重活通常由男的來干，比如說開荒、犁田、上山砍柴等，多是男的來完成。插秧之類的輕活，都認為女性腰軟、心細，這些活就讓她們來做。萬寧男人多顯得孔武彪悍、聲音洪亮、較有血性，是苦出來的。一個地方的男人懶不懶，不能單純從表面看。海南夏天熱，白天太陽曬，紫外線強，好些男人白天不愿意到戶外活動或勞動，喜歡呆在茶店里尋找不曬太陽的事情，“研究”彩票，尋找商業(yè)是業(yè)務(wù)范圍；有些人晚上出來過夜生活，不著家習(xí)以為常。男人白天晚上都出去，他們的女人們會認為正常。相反，內(nèi)陸天氣涼和冷的時候多，男人們在外邊呆的機會少，沒事下班就回家。內(nèi)地，尤其是北方，一到晚上九點以后，很多商店都陸續(xù)關(guān)門了，這種情況下，男人們?nèi)舨话础傲?xí)慣”早早回家，就“不正?！?，女人們不追究才怪。

在城鎮(zhèn)里，老爸茶店里的顧客男性是絕對主角，現(xiàn)在情況在變化。女人們，尤其是上了一定年紀的女性愛泡老爸茶店的也不少。至于說男的總為何比女的多，男人們當然認為他們在彩票方面的研究能力和尋找商機的本事要比女性強。何況家里照顧孩子等家務(wù)，總得有人擔(dān)當。

《南國都市報》的早茶版上編發(fā)過海南作家崽崽寫的《海口男人為什么懶》，稱?？谑歉５兀郧暗暮？谔菀咨?，容易到你肚子餓了，隨便到海邊抓些魚呀，蝦呀，蟹和螺什么的就可以對付一頓飯?，F(xiàn)在的?？跊]有了這種便利，但依然得天獨厚，你要是有南北朝向又通風(fēng)的房子，夏天的夜晚熱不到哪去，可以省空調(diào)費和風(fēng)扇費。海南的生活成本相對是較低的，更泡得起時間，耗得起精力，無需太多折騰的勞作就可以過好有滋有味的小日子，更接近享受生活的本質(zhì)。

海南作為年輕的省份，卻同樣有漫長的歷史。這些年卻經(jīng)歷了色彩斑斕而富有詩性和戲劇性的變化，原先就生活在海南的人們和后來的移民，隨著時間的推移，都可能成為海南人，似乎沒有人為這種變化感到自卑或榮耀。同樣，你可以喜歡“老爸茶”，也可以總說“老爸茶”的壞話，都沒關(guān)系。

海南，是一個你有很多理由離開或呆下來的地方。

網(wǎng)上常見爭論“海南人”還是“大陸人”概念的帖子，有些情緒化。嚴格地說，誰本來都不是海南人，人們來到這個島上，住得久了，便都是海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