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用距離與話語選擇

劉敬華

(珠海城市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廣東珠海519000)

語用距離與話語選擇

劉敬華

(珠海城市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廣東珠海519000)

通過對《圍城》片段語用距離及話語選擇的語用分析證實了交際語用距離的不確定性。同時，語用分析還發(fā)現(xiàn):交際者的交際意圖對于話語選擇及交際語用距離的遠近起重要作用;無論語用距離的大小，保護聽者的面子對于禮貌是至關(guān)重要的;非言語交際在交際中能夠影響交際者對語用距離的推斷，進而影響交際者的話語選擇。

語用距離;話語禮貌;非言語交際

一、禮貌原則

禮貌是一種復(fù)雜的語言現(xiàn)象，也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禮貌言語行為遵循不同社會文化的禮貌規(guī)約，具有文化特定性及相對性。1975年，Grice把說話者和聽話者在會話中共同遵守的原則概括為四種準則:量的準則、質(zhì)的準則、關(guān)系準則和方式準則。Grice把會話者不遵循合作原則的現(xiàn)象稱為會話隱涵［1］。為了“拯救”Grice的合作原則，英國語言學(xué)家Leech提出了“禮貌原則”:1)策略準則:盡量少讓別人吃虧;盡量多使別人受益;2)慷慨準則:盡量少讓自己受益;盡量多讓自己吃虧;3)贊譽準則:盡量少貶低別人;盡量多贊譽別人;4)謙遜準則:盡量少贊譽自己;盡量多貶低自己;5)一致準則:盡量減少雙方的分歧;盡量增加雙方的一致;6)同情準則:盡量減少雙方的反感;盡量增加雙方的同情［2］。

然而，在言語行為中，交際雙方并非嚴格遵守禮貌準則，開玩笑和諷刺時有發(fā)生。劉潤清教授注意到了Leech理論的不足之處，他認為對六條禮貌準則中的定義有前后不一致的地方，他指出，如果嚴格按照策略準則和慷慨準則去造句的話，結(jié)果恰恰是違背禮貌原則的(1987:45－46)。

Leech在禮貌原則基礎(chǔ)上增加了“玩笑原則”和“反語原則”，“玩笑原則”是指說話人為了表示跟聽話人關(guān)系密切，故意說出明顯不禮貌、明顯不真實的話?！胺凑Z原則”是指為了避免直接批評對方，說話人故意說反話［3］。

二、語用距離原則

合作原則與禮貌原則都有諸多不足之處，為了進一步了解禮貌的本質(zhì)，王建華(2001)提出了語用距離概念。語用距離是指“交際雙方在特定的交際環(huán)境中所感知和確認的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密切程度”［4］。語用距離可分為交際發(fā)生之前由交際雙方感知與推定的“前語用距離”及交際過程中所表示出來的彼此之間的“交際語用距離”。交際雙方根據(jù)雙方的地位、人際關(guān)系、社會角色、交往歷史等推定前語用距離，相對恒定。交際語用距離則因交際情境而變化。王建華(2002)提出了語用距離原則:(1)發(fā)話人言語禮貌程度越高，與會話者之間的親密程度越低;發(fā)話人言語禮貌程度越低，與會話者之間的親密度越高。(2)話語是否禮貌取決于受話人認為發(fā)話人基于他所知覺與推斷的彼此之間的語用距離而使用的話語是否切適［5］。

語用距離原則考慮了交際者的個體特征、交際雙方的人際關(guān)系與親密程度及語境因素對話語選擇的影響，強調(diào)禮貌是非恒定和可洽商的。本文在禮貌原則和語用距離原則的基礎(chǔ)上對《圍城》部分節(jié)選進行語用分析。

三、對《圍城》的語用分析

《圍城》是錢鐘書的代表作，小說以主人公方鴻漸的愛情、婚姻為主線描寫了人生百態(tài)，道出了深刻的人生哲理。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一部風(fēng)格獨特的諷刺小說。節(jié)選部分故事背景如下:方鴻漸從歐洲留學(xué)回到上海，因“現(xiàn)成的女朋友太缺乏了”而去拜訪蘇文紈，在蘇家認識了蘇文紈的表妹唐曉芙和趙辛楣。方鴻漸對唐曉芙一見傾心，一心想博得佳人歡喜。趙辛楣對蘇文紈一往情深，可她的心思卻在方鴻漸身上。節(jié)選部分從蘇文紈引見唐曉芙后讓方鴻漸猜唐曉芙所學(xué)專業(yè)開始(選自《圍城》第三章第十一節(jié)，有刪減):

方鴻漸猜文學(xué)不對，教育也不對，猜化學(xué)物理全不對，應(yīng)用張吉民先生的話道:“Searchme!難道讀的是數(shù)學(xué)?那太厲害了!”

唐小姐說出來，原來極平常的是政治系。蘇小姐注一句道:“這才厲害呢。將來是我們的統(tǒng)治者，女官?！?/p>

方鴻漸說:“女人原是天生的政治動物。女人學(xué)政治，那真是以后天發(fā)展先天，錦上添花了。我在歐洲，聽過Ernst Bergmann先生的課。他說男人在社會上做的事該讓給女人去做，男人好躲在家里從容思想，發(fā)明新科學(xué)，產(chǎn)生新藝術(shù)。我看此話甚有道理。”

蘇小姐道:“這是你那位先生故作奇論，你就喜歡那一套。”

方鴻漸道:“唐小姐，你表姐真不識抬舉，好好請她女子參政，她倒笑我故作奇論!你評評理看。把國家社會全部交給女人有許多好處，至少可以減少戰(zhàn)爭。女人對于機械的頭腦比不上男人，戰(zhàn)爭起來或者使用簡單的武器，甚至不過揪頭發(fā)、抓頭皮、擰肉這些本位武化，損害不大。”

唐小姐感覺方鴻漸說這些話，都為著引起自己對他的注意，心中暗笑，說:“我不知道方先生是侮辱政治還是侮辱女人，至少都不是好話?！?/p>

蘇小姐道:“好哇!拐了彎拍了人家半天的馬屁，人家非但不領(lǐng)情，根本就沒有懂!我勸你少開口罷?！?/p>

唐小姐道:“我并沒有不領(lǐng)情。我感激得很方先生肯為我表演口才。

蘇小姐道:“我從前并不知道他這樣油嘴。這次同回國算領(lǐng)教了。想不到外國去了一趟，學(xué)得這樣厚皮老臉，也許混在鮑小姐那一類女朋友里訓(xùn)練出來的?！?/p>

方鴻漸慌忙說:“別胡說!那些事提它干嗎?你們女學(xué)生真要不得!當了面假正經(jīng)，轉(zhuǎn)背就挖苦得人家體無完膚，真缺德!”

蘇小姐看他發(fā)急，剛才因為他對唐小姐賣弄的不快全消散了，笑道:“你自己怕不是當面花言巧語，背后刻薄人家。”

這時候進來一個近三十歲，身材高大、神氣軒昂的人。唐小姐叫他“趙先生”。趙辛楣和鴻漸拉拉手，傲兀地把他從頭到腳看一下，好像鴻漸是頁一覽而盡的大字幼稚園讀本……

趙辛楣躺在沙發(fā)里，含著煙斗，仰面問天花板上掛的電燈道:“方先生在什么地方做事呀?”

方鴻漸有點生氣，想不理他不可能，“點金銀行”又叫不響，便含糊地說:“暫時在一家小銀行里做事?！?/p>

趙辛楣鑒賞著口里吐出來的煙圈道:“大材小用，可惜可惜!方先生在外國學(xué)的是什么呀?”

鴻漸沒好氣道:“沒學(xué)什么。”

蘇小姐道:“鴻漸，你學(xué)過哲學(xué)，是不是?”

趙辛楣喉嚨里干笑道:“從我們干實際工作的人的眼光看來，學(xué)哲學(xué)跟什么都不學(xué)全沒兩樣?！?/p>

“那么得趕快找個眼科醫(yī)生，把眼光驗一下;會這樣?xùn)|西的眼睛，一定有毛病?！狈进櫇u為掩飾斗口的痕跡，有意哈哈大笑［6］。

方鴻漸猜唐曉芙的專業(yè)猜來猜去也猜不中，沒想到唐小姐學(xué)的不過是極為平常的政治系。蘇文紈趕忙解圍:“這才厲害呢。將來是我們的統(tǒng)治者，女官?！贝嗽u價顯然言過其實，違反質(zhì)的準則，但符合“贊譽準則”，是以夸張的語言給聽者面子的話。方鴻漸則把女人學(xué)政治說成“錦上添花”，還轉(zhuǎn)述歐洲一位先生的觀點，似乎給他支持女人從政找到了佐證，實則為了挽回唐小姐因?qū)I(yè)平平未被猜中而造成的面子損失。

蘇小姐與唐小姐是表姐妹，兩人之間的親密程度自然高于初次見面的方鴻漸與唐小姐，換言之，前者的初始語用距離小于后者。然而，蘇小姐與方鴻漸都對唐小姐的專業(yè)進行夸獎并使用了禮貌程度很高的話語。因此，就交際語用距離而言，很難判定唐小姐與二人之間語用親密程度的差異，但從保護聽者面子的角度來看，二者的話語選擇顯然都是適切的、禮貌的。可見，無論語用距離大小，在交際中保護聽者的面子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

蘇小姐笑方鴻漸“故作奇論”，方鴻漸對唐小姐說蘇小姐“不識抬舉”。二人都使用禮貌程度較低的言語，體現(xiàn)了雙方有較高的語用親密度。然而，蘇小姐說方鴻漸“你就喜歡那一套”，有意展示了自己對方鴻漸的了解，試圖拉近自己與他的交際語用距離。方鴻漸把蘇小姐的“批評”說成是“不識抬舉”，卻并非與之打情罵俏，而是為了引起唐小姐的注意找到的“貧嘴”借口，因此他與蘇小姐的交際語用距離并沒有發(fā)生變化?？梢?，交際語用距離是一個動態(tài)的距離，交際雙方的話語選擇能否影響到交際語用距離的變化會受交際者交際意圖的影響。

方鴻漸為了證明自己并非“故作奇論”，列舉了女人從政的諸多好處，通過“秘密條款更多，揪頭發(fā)、抓頭皮、擰肉，沒工夫生產(chǎn)”等用詞，把女人愛嚼舌、撒潑等特點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頗有侮辱女人之嫌。然而，方鴻漸正是想以夸張的言辭博得唐小姐對自己的注意，試圖拉近自己與唐小姐之間的語用親密度。

唐小姐領(lǐng)會方鴻漸的“油嘴”不過是“引起自己對他的注意”，卻佯裝不知地說:“我不知道方先生是侮辱政治還是侮辱女人，至少都不是好話?！碧茣攒焦室鈴淖置嬉馑既ダ斫夥进櫇u對女人從政的評論，說他的話都不是好話。這樣的評價似乎有點不領(lǐng)情、違反了禮貌的贊譽原則和一致原則。但她的裝傻恰恰顯出她的睿智，她以玩笑的方式、以一個看客的姿態(tài)回應(yīng)方鴻漸的“油嘴滑舌”。

方鴻漸的馬屁顯然沒有拍對地方，在一旁的蘇小姐卻掩飾不住心中的醋意，既然唐小姐根本都“不懂”，她勸方鴻漸的“賣弄”趁早結(jié)束。唐曉芙卻說自己其實“感激得很，感激方先生肯為她表演口才”。唐曉芙使用了禮貌程度非常高的“感激”一詞，表面上遵循了禮貌原則，然而“表演口才”卻一針見血地揭穿了方鴻漸夸夸其談的真實目的不過是討好別人，是對方鴻漸夸夸其談的一個小小的嘲諷。

針對方鴻漸的同一段言論，唐小姐一會兒說“不是好話”，一會兒又“非常感激”。她對方鴻漸時而“不夠禮貌”時而“過于禮貌”的評價似乎有些自相矛盾。那么，她是在試圖拉近還是拉遠與方鴻漸之間的語用距離呢?顯然很難斷定。事實上，在交際過程中，人們經(jīng)常采取開玩笑或諷刺的方式迂回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唐小姐對方鴻漸的回應(yīng)虛虛實實，或裝傻或嘲諷。她所感知的與方鴻漸之間的語用親密度可能還比較小。

看到心儀的男人為唐小姐“表演口才”，當事人唐小姐也心知肚明，蘇文紈的心里卻是五味雜陳。她說方鴻漸變得“油嘴”、“厚皮老臉”，并歸因于“混在鮑小姐那一類女朋友里訓(xùn)練出來的”，揭開了方鴻漸最怕碰到的傷疤(方鴻漸曾在回國船上與鮑小姐發(fā)生一夜情，沒有任何結(jié)果)，言外之意是方鴻漸用情不專、因不良女朋友多而變得花言巧語。此處，蘇小姐使用開玩笑的話，對方鴻漸進行嘲諷，讓他在唐小姐面前出丑，表達了自己對方鴻漸討好唐小姐的不滿，無不痛快。可見，交際者的話語選擇除了能夠體現(xiàn)語用親密度，亦能表達自身的情感、情緒、心理狀態(tài)以及嘲諷、挖苦等言外之意，以達到自己的交際目的。

方鴻漸聽了蘇文紈一席話真的發(fā)了急，氣她不該舊事重提，罵她“假正經(jīng)，真缺德”?！凹僬?jīng)，真缺德”在漢語里是罵人的粗話，一般是絕不能用的。蘇小姐卻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因見方鴻漸發(fā)急，由方鴻漸對唐曉芙的賣弄所產(chǎn)生的不快也全消散了。這種心理變化甚是微妙?！澳阕约号虏皇钱斆婊ㄑ郧烧Z，背后刻薄人家?！狈Q呼語“人家”的使用，更能反映蘇小姐此時的心境由嫉妒轉(zhuǎn)為歡喜，還撒起嬌來，試圖進一步拉近自己與方鴻漸之間的語用距離。

這時候進來的趙辛楣“和方鴻漸拉拉手，傲兀地把他從頭到腳看一下，好像鴻漸是頁一覽而盡的大字幼稚園讀本”，一副傲慢無禮的態(tài)度。他“躺在沙發(fā)里，含著煙斗，仰面問天花板上掛的電燈”，這種目中無人的態(tài)度威脅到了方鴻漸的積極面子，是人與人交往中的大忌。趙辛楣用他的肢體語言拉遠了他與情敵方鴻漸之間的距離。

趙辛楣問及方鴻漸在哪里做事，方鴻漸怕“點金銀行”叫不響，便含糊地說“暫時在一家小銀行里做事”。這句回答符合了“謙虛準則”。但方鴻漸絕不僅是表達自己的謙虛，而是以謙虛的答話巧妙地維護了自己的面子。

趙辛楣欣賞自己的煙圈，“大材小用，可惜可惜!”他的“恭維”伴著不屑的煙圈，形成對方鴻漸的蔑視與不屑。方鴻漸回答“沒學(xué)什么”似乎再次遵循了“謙虛準則”，實際卻是對趙辛楣的反感而不屑回答，違反了量的原則。趙辛楣的“恭維”與方鴻漸的“謙虛”以表面的禮貌體現(xiàn)了彼此的語用親密度較低。而肢體語言這一非言語交際能夠幫助交際者推定彼此的交際語用距離。

趙辛楣直言:“從我們干實際工作的人的眼光看來，學(xué)哲學(xué)跟什么都不學(xué)全沒兩樣。”這句話表揚自己、貶低他人，嚴重違反了禮貌原則中的贊譽準則，是對方鴻漸所學(xué)哲學(xué)專業(yè)的不屑，表現(xiàn)得極不禮貌，有失風(fēng)度。而方鴻漸亦反唇相譏，他諷刺趙辛楣之流眼睛有毛病，需要驗光，實際是說他們眼光有問題，得到了以牙還牙的痛快。唇槍舌戰(zhàn)把兩人的語用親密度降到了最低。然而為了掩飾斗嘴的痕跡，方鴻漸有意哈哈大笑。方鴻漸的“哈哈大笑”起到了緩解緊張情緒、保留風(fēng)度的作用，同時把雙方的距離似乎稍稍拉近了一點。

方鴻漸為了討好唐小姐贊美她、為她表演口才;唐小姐對對方的“表演”或裝傻或挖苦，不冷不熱。蘇小姐醋意十足，罵方鴻漸、揭他的短，卻無時不在試圖增進自己與方鴻漸的親密度;方鴻漸的心思卻并不在她身上，氣她“缺德”、“假正經(jīng)”。趙先生視方鴻漸為情敵，對他冷嘲熱諷并與之發(fā)起唇舌之戰(zhàn)。四個人物的話語選擇無時不為自己的交際目的服務(wù)、體現(xiàn)了人物間的語用親密度的高低。從對《圍城》中四個主要人物對話的語用分析可以看出:

(1)交際語用距離是一個動態(tài)的距離，它可能與初始語用距離一致，也可能大于或小于初始語用距離，其變化主要取決于交際情境中交際雙方的交際意圖，即:為什么說決定怎么說;怎么說體現(xiàn)交際語用距離的大小。

(2)無論語用距離大或小，在交際中保護聽者的面子對于禮貌是至關(guān)重要的。

(3)隨著交際情境的變化，交際者心理可能發(fā)生微妙的變化。交際者的話語選擇或帶有弦外之音、言外之力，使語用距離的大小難以推斷。

(4)非言語交際在現(xiàn)實交際中占有重要地位，能夠幫助交際者感知雙方的語用親密度，進而影響話語選擇及語用距離。

［1］Grice，H.P.‘Logic and conversation’In Cole，P.＆ Morgan，J.(eds.)Syntax and Semantics，Volume 3.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5:4. －58.

［2］何自然，冉永平.語用學(xué)概論(修訂本)［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2:123－124.

［3］劉潤清.關(guān)于Leech的禮貌原則［J］.外語教學(xué)與研究，1987，(2):45.

［4］王建華.話語禮貌與語用距離［J］.外國語，2001，(5):26.

［5］王建華.禮貌的語用距離原則［J］.東華大學(xué)學(xué)報，2002，(4):3.－32.

［6］錢鐘書.圍城［EB/OL］.http://www.my285.com/xdmj/qzs/wc/1..htm.

H059

A

1001－7836(201.)08－014.－03

10.3969/j.issn.1001 －7836.201..08.058

201.－06－01

劉敬華(1976－)，女，河北滿城人，講師，碩士，從事外國語言學(xué)及應(yīng)用語言學(xu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