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瑩
(駐馬店教育學院中文系 河南駐馬店 463000)
張愛玲筆下的女性形象解讀
劉瑩
(駐馬店教育學院中文系 河南駐馬店 463000)
張愛玲的作品,關注最多的就是女性,寫女性更加貼近真實、細膩。她體味到了男性和一般女性體味不到的深悲哀,讓我們深切感受到了她們的痛苦,她們的呼吸在震撼著我們的神經(jīng)。透過這些或一輩子囚在籠中的霉變的鳥似的女子、或已喪失了人性的、心靈扭曲的變形蟲似的女子、或隨波逐浪漂泊的浮萍似的女子……我們或許能更多地了解那個時代和那個時代的人物。
張愛玲;女性形象;籠中鳥;變形蟲;苦命人
張愛玲是20世紀40年代在上海紅極一時、極富傳奇色彩和神秘魅力的著名作家。[1]“認識張愛玲,是為了認識她的小說,唯有小說,才是張愛玲的意義,唯有小說中女性形象才是意義中的核心?!狈_小說,就是閱讀一部“愛恨情愁”的歷史。以女性的纖細與敏感從生活中發(fā)現(xiàn)真諦,從男女性愛、親子之愛的感情細微處揭示出人們的生存狀態(tài),展示了滬、港、洋場高等華人的空虛、腐爛、墮落、變態(tài)的靈魂,因此寫盡了人世滄桑、人情世態(tài)。張愛玲第一次在傳統(tǒng)通俗文學形式中,展示了時代崩潰與轉(zhuǎn)折的過程“小說是以它自己的方式,通過它自己的邏輯,依次發(fā)現(xiàn)了存在的各種不同的緯度?!庇谇嘣凇稄垚哿崛窌袑懙溃核龑さ氖桥珪r代謝幕后女性角色的方式,表達了她深深的渴望,渴望女性能掙脫歷史的、文化的、生理的、心理的諸般枷鎖的桎梏,成為自在的女性優(yōu)美地生存。她的作品為我們文學寶庫又增添了一批獨特的女性形象。
對張愛玲的小說作品進行分析,我們能夠發(fā)現(xiàn),兩性關系,婚嫁迎娶是她揭示生活底蘊的切入點和主要視角,“欲的自由”和“生的苦悶”是她自己作品的主旋律,作者描寫的是她們的生活、心理、感情寄托著作家無限的情思。張愛玲作品的女性形象,大致可以分為下面幾種。
首先籠中鳥這一類女性形象體現(xiàn)在其作品如《留情》中的敦鳳、《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茉莉香片》中的馮碧落、《霸王別姬》中的虞姬等。她們心甘情愿地被囚禁被封閉在家庭的城堡之中,依附于丈夫或依附于“物質(zhì)”,以“物質(zhì)金錢”為第一位作為擇愛的目的與標準。失去了追求自由的勇氣和力量,成為了一只又一只“繡在屏風上的鳥”,囚禁在家庭的牢籠之中?;蛴幸饣驘o意,張愛玲筆下的許多女人都仿佛如籠中的鸚鵡,從不想高飛,也不嘗試高飛,還竭力避免飛翔,甚至是在籠門大開的時候。
《留情》中的女主角敦鳳出身于舊式的家庭,尋找一個能給予她飲食依靠的男女就是她生活的全部目的。敦鳳喪夫后又嫁給了比她大二十多歲的米先生,可是米先生是有了家室的人,但他有錢,為了滿足艷情的需要娶了敦鳳,而敦鳳這個出身于上海數(shù)一數(shù)二有歷史的大商家的小姐,對于姨太太的身份,很快樂。雖然她恨他時常記掛著生病的太太,與他同坐一輛三輪車不夠漂亮,在眾人面前羞于承認年齡大,長得老的米先生為丈夫,可比起落魄者又極滿足,“和自己的男人挨著肩膀,覺得很平安。雖說她和米先生談不上感情,也毫不諱言地說:“對于他,根本也沒什么感情”,“我還不都是為了錢?我照應他,也是為了我自己打算”。在這里,商家富賈的優(yōu)越感,優(yōu)雅的生活情趣已蕩然無存,人人都戴著面具在陰冷的中國環(huán)境里,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洋場社會”中圍著“金錢”這根魔棍,過著千年如一日的生活。但是她以青春、愛情、幸福為代價,換來了衣食生活的無憂。然而一紙婚書維系著他們之間的物質(zhì)利益關系,結婚及再婚之后敦鳳的想法是“曾經(jīng)有過一個時期對楊太太這件事很感興趣,現(xiàn)在她本身的情形與以前不同了,已是安然結了婚,對于婚姻外的關系不由得換了一副嚴厲的眼光”。這嚴厲的眼光其實就是在物質(zhì)第一的基礎上,別無所求。在灰色的老式洋房,陽臺上掛著一只大鸚哥,凄厲地呱呱叫著,敦鳳想著,經(jīng)過郵局對面,不要忘了告訴那鸚哥。敦鳳何嘗不是那社會大牢籠中的一只鳥呢?而《霸王別姬》中的虞姬同樣也是一只籠中鳥,她面臨著兩種愿望或兩種理想的選擇和斗爭。一方面,她深摯地愛著項羽,對他忠誠且癡情;另一方面是虞姬對自己命運的沉思:“十余年來,她以他的壯志為她的壯志,她以他的痛苦為他的痛苦。然而每逢他睡著了,她獨自掌了蠟燭來巡營的時候,她開始想起她個人的事來了。她懷疑她這樣的生存是為了什么。他活著,為他的壯志而活著,他知道怎樣運用他的配刀、他的長矛、他的江東弟子去獲得他的冠冕。然而她呢?她僅僅是他的高亢的英雄的呼嘯的一個微弱的回音,輕下去,輕下去,終于死寂了。”
再來看《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也不例外。她雖然受過西洋教育,在骨子里面仍是濃厚的封建意識,逃脫不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舊式婚姻模式,把尋找經(jīng)濟靠山作為擇愛的目的和標準,資產(chǎn)階級的金錢觀、價值觀與封建婚姻觀竟然奇特地吻合了。她與浪蕩公子范柳原邂逅而墜入愛河。范柳原是一個飽經(jīng)世故、狡猾兇殘的婚姻場上的賭棍,他只是想尋找情婦偷歡,而不是愿承擔丈夫的責任,而白流蘇則是窺視著他的金銀財富要永遠嫁給他,二人同床異夢。在金錢和色相的等價交換之中,白流蘇犧牲了“淑女”身份和青春投入了范柳原的懷抱。白流蘇在權衡利弊后認為“在這動蕩的世界里,財產(chǎn),地產(chǎn),天長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還是“睡在她身邊的這個人可靠,物質(zhì)生活的迫切需要使她無暇顧及到心靈?!睆垚哿岵坏枥L了女人在經(jīng)濟上的恐慌與依附,而且揭示了她們在心靈上對男人的依賴。
其次在張愛玲的筆下,變形蟲這類形象也很突出,她們的心理發(fā)生了扭曲,如有戀父情結,不允許他人與自己的父親好一點兒,甚至對自己的母親也采取了敵視的《心經(jīng)》中的許小寒,又如被金錢侵蝕毒害的,成為金錢的奴隸、有著強烈的占有欲望和復仇愿望的《金鎖記》中的曹七巧,她的“惡”是對命運畸形的反抗。
在《心經(jīng)》中體現(xiàn)了在弗洛伊德的論著中,他認為人的精神活動分為意識、前意識和潛意識;潛意識是人類精神活動最深層和最原始的部分,在這個層面中充滿了不容于社會的各種本能和欲望,并時刻想沖出來。許小寒能在喧囂中,辨認出電梯“工隆工隆”聲并說出是誰來了,在聚會上說的那一番話,打斷別人說自己的父親年紀大的言語,滿口爸爸長爸爸短,在父親面前如情人似的撒嬌,正是她潛意識的無意流露。在她的潛意識中,許峰儀就是她這一生的依靠,她對峰儀的愛,根本不是女兒對父親的那種愛,想占有支配的那種,想一生都與之在一起的戀人。這正是她心理變態(tài)的表現(xiàn)。許小寒的家庭條件優(yōu)越,可感情生活卻是寂寞的,沒有正常的父母之愛,而有渴望能得到愛,在這其中她迷失了自我,錯誤地把自己的父親當作了自己心中的戀人,但又恪于倫理道德,正如她說的話:我是一生一世不打算離開你的。有一天我老了,人家都要說,她為什么不結婚?她根本就沒有過結婚的機會!沒有人愛過她!誰都這樣想——也許連你也這樣想。我不能不防到這一天,所以我要你記得這一切。許小寒的內(nèi)心是矛盾的,一方面她想過著正常人的生活,有正常人的愛情,另一方面她又瘋狂地戀著她的父親,不允許任何人與之爭奪,甚至自己的母親也不行。
曹七巧本是一個充滿青春活力的姑娘,有著“滾圓的胳膊”、“潔白的手腕”、“豐滿的身子”也曾在心中編織過一幅五彩繽紛的彩圖,在姜家的生活,使她變成了“瘦骨臉兒、朱口細牙、三角眼、小山眉”。外貌的巨大變化尚在其次,內(nèi)心的扭曲變形甚至到了“毀滅人性”的地步,她的心靈被蛀蝕,被毒化,她又去毒人。七巧被娘家人賣給姜家作了二房“奶奶”,卻只能伴著一個成天躺著,害了骨癆的廢物,生命萎縮,仿佛是一堆“膩滯的死去的”“沒有半點人氣”“沒有生命”的肉體。被剝奪了正常的愛情生活,家庭生活“連我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樣生出來的!”強烈的性欲望,使她的窺淫欲與施虐欲瘋狂增長追根究地地盤問兒子房中“秘聞”,還在牌桌上“略加渲染,越發(fā)有聲有色”地散布,從中得到宣泄和欲望的滿足。還別有用心地把一丫鬟給長白做小,從而把媳婦折磨至死,姨太太吞鴉片而亡。七巧在姜家的壓抑經(jīng)驗令她無法控制自己的仇恨和恐懼,她轉(zhuǎn)而以攻擊的形式來釋放,芝壽作為長擺的妻子——未來婆婆的繼承者無可避免地成為七巧攻擊的對象。進門第一天,在姜家初為媳婦的芝壽坐在湖色帷幔里,她便聽到七巧在防門口對著鬧新房的眾人面咒她:“‘天性厚并不是什么好話。當著姑娘們,我也不便多說,但愿咱們白哥兒這條命別送在她手里!’七巧天生一副高爽的喉嚨,現(xiàn)在因為蒼老了些不那么尖了,可是扁扁的依舊四面刮得人疼痛,像剃刀片?!盵2]新娘子在人叢中頓時“震了一震”,她那具有情欲象征的豐厚嘴唇,即時被七巧用語言一片片切碎。在一句“新娘子這兩片嘴唇,切切倒有一大碟子”的充滿攻擊性的語言中,七巧強力攻擊了新入門媳婦的身體。芝壽過門不久,七巧就在親戚面前惡意剝削芝壽的情欲:“你們瞧咱們新少奶奶老實呀——一見了白哥,她就得去上馬桶!真的!你信不信?”[2]壓抑的欲望把七巧變成了瘋狂變態(tài)的婆婆,她以攻擊芝壽的方式釋放她被壓抑的欲望,在這些變態(tài)的舉止后的動機就是她“那受到壓抑的性”。[3]對女兒的摧殘,是她對這個世界瘋狂的報復的又一種方式,在她扼殺了她自己的希望的同時,也扼殺了她周遭人的希望。
另外還有一類人物形象就是紅顏薄命和苦命人,自古紅顏多薄命,張愛玲筆下的有些女子有那么一點情致,然而造物弄人,她們都有一個悲慘的結局。《霸王別姬》中的虞姬雖是古代人卻具有現(xiàn)代人的感情,她的美貌,我們姑且不論,單說虞姬跟著叱咤風云的項羽南征北戰(zhàn),外表柔弱而內(nèi)心堅強,只是時運不濟,項羽兵敗,她自刎而亡。老實、柔弱、帶幾分情致的《花凋》中的川娥,是幾個姐妹中最小的一個,“愛音樂、愛靜、愛父母”雖穿著藍布長衫,卻依然透出遮蓋不住的青春美麗。本可能有著美好的姻緣,“期望還有十年的美、十年的風頭、二十年的榮華富貴”,然而不幸得了癆病,未婚夫還算是有耐心,兩年之后才另有女人。我們不能苛求一個年輕男子這樣的做法,只能為川娥嘆息。川娥在命運的折磨面前,還強撐著不露出來,但依然忍受不了內(nèi)心的痛苦與折磨“終日郁郁地自思自想,她的自我觀念逐漸膨脹”,想來一個多情的了斷,詩意的死,動人的死,五十塊錢卻買不來安眠藥,只好“茫然坐著黃包車兜了個圈子,在西菜館吃了一頓飯,在電影院里坐了兩個鐘頭。”她希望能在不多的日子“重新看一看上?!?。更讓我們感到可憐的是在她生命的最后,還要設法減輕體重(本來已是瘦骨嶙峋,悲?。。?,扣著點吃,光吃胡蘿卜和花旗橘子,早晚做柔體體操,用一些徒老的辦法在自不量力的掙扎。好不容易熬到了出頭的這一天,卻和骨癆來了一次親密的接觸,最終病亡,就連張愛玲筆下其他女子那種茍活也得不到,真可謂紅顏命薄?!栋肷墶分械穆鼧E,簡單,可遇上了有心機、狡詐的投機倒賣商人祝鴻才就注定了她的悲慘的那一段經(jīng)歷。曼楨是一個樸素、善良的、略帶有點害羞、漂亮、年輕的女孩,對生活充滿了信心,圍著一條紅藍格子的小圍巾,襯著深藍色罩袍,倒像一個高小女生的打扮,藍布罩袍已經(jīng)洗得絨兜兜的泛了灰白,那顏色倒有一種溫雅的感覺,為了養(yǎng)家做著幾分兼職。本來有一段美滿的婚姻,然而在姐姐的私心下(為了拴住祝鴻才),不幸成了她想借之生孩子的工具,假裝生病,騙來了曼楨,從而把曼楨推進了火坑,在祝家度著一段幽囚的歲月,可惜又沒有勇氣與祝作不屈的斗爭,又舍棄不了孩子,在蔡霖生夫婦幫助下逃脫出來,仍然在心中牽掛著,希望(聽一聽)“她長得有多高了,怎樣頑皮”,在曼璐死后,竟會令人詫異和祝鴻才結婚了,強扭的瓜不甜,在這其中,曼楨充滿了痛苦。最終還是離婚了。一個女人,就在命運的安排下,過了一段悲慘的生活。
張愛玲筆下塑造了這許多形形色色、有血有肉的女子形象。[4]她們有著各自不同的身世遭遇,有著截然不同的個性與經(jīng)歷,為我們廣大的讀者、評論家展現(xiàn)出一個讓人神往而有絢麗多彩的文學世界,深刻揭示出在封建家庭和金錢枷鎖禁錮下的女性所遭受的身體和靈魂的壓迫的悲劇原因。張愛玲以其獨特的女性書寫模式、新穎的視角及其作品中強烈的女性意識,不但在女性文學史上獨樹一幟,而且在整個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也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并且是世界文學中的一顆耀眼的明星。
[1]宋劍華.論“張愛玲現(xiàn)象”的現(xiàn)代文學史意義[J].涪陵師范學院學報,2005(6),P6-18
[2]張愛玲.金鎖記:速讀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大師與名家叢書.張愛玲卷[M].藍天出版社,2003,P112.
[3]周芳蕓.中國現(xiàn)代文學悲劇女性形象研究[M].上海教育出版社,P216-217.
[4]王海蘭.從張愛玲小說的男女形象對比看張愛玲的女性意識[J].北京印刷學院學報,2008(5),P48-51.
The Zhang Ailing writing feminine image explains
Abstract: Zhang Ailing's work, pays attention many are a female, writes the female even more to draw close to really, exquisite. She appreciated the male and the common female did not appreciate the depth to be sorrowful, lets us feel their pain sincerely, their breath was shocking our nerve. The female who either imprisons for a lifetime by these female who by wave in the cage the bird which got moldy and spoil to resemble, or has lost the female who human nature, mind distortion proteus resembles, or drifts the duckweed which resembles along with the wave…Perhaps we can many more understand that time and that time character.
Key words: Zhang Ailing; Feminine image; Cageling; Proteus; Cruel fate person
劉瑩(1985-),女,河南駐馬店人,駐馬店教育學院中文系教師,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教學與研究。
2011-0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