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潘光旦教育思想中的民族主義

尹可，暨愛民

論潘光旦教育思想中的民族主義

尹可，暨愛民

潘光旦的教育思想飽含民族主義的關懷。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堅守，對近代教育的批評，對獨具特色的鄉(xiāng)土教育的關懷，構成了潘光旦教育思想中民族主義的特點。潘光旦的民族主義主要體現(xiàn)在對于民族成員本身素質的改良之上，他是理性民族主義的倡導者與實踐者。

潘光旦；教育思想；民族主義；榜樣；“位育”；民族文化；鄉(xiāng)土教育

中國傳統(tǒng)的人道思想所關懷的不僅僅是人的本身，還包括與人相關的周圍的一切客觀事物，強調對與自己處于同等地位的其他人的關懷，即所謂的人倫關懷。“修身、養(yǎng)性”是中國士人的傳統(tǒng)人生觀，因此中國的人道必然包含對于自己的內修?！胺舶傩袨橐幸粋€分寸，不到家不好，過了火也不好。不但情欲的發(fā)出要有分寸，就是許多平日公認為善良的待人的行為也要有個分寸……教育修養(yǎng)的結果，使人言動有節(jié)制，有分寸，便是合禮。 ”［1］118潘光旦認為，個人的行為需要有節(jié)制，只有在一定的教育下才能使得人的行為有所節(jié)制。這是傳統(tǒng)文化教育的功能之一，即改善人的性情。最重要的一點是，中國的“人道”對于過去與將來的人與物十分重視?！霸谖幕膫鹘y(tǒng)方面和生物傳統(tǒng)方面，我們都輕易不肯放松，師道尊嚴，創(chuàng)述不易，所以敘一個大師的學問時，我們總要把他的師承與傳授關系，敘述一個明白，甚至于要替他編列一張道統(tǒng)或學統(tǒng)的世系表來?！保?］119潘光旦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教育中的作用十分重視。他認為，傳統(tǒng)的中國文化中的精華部分需要去堅守，教育是作為傳承這一文化的必要和有效手段。同樣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也是民族精神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潘光旦認為“近代所謂教育有許多對不起青年與國家的地方”。他說：“近代中國的教育沒有能跳出三個范圍：一是公民、平民或義務教育，二是職業(yè)或技能教育，三是專家或人才教育?！苯逃秶c功能的狹隘性阻礙了近代教育的發(fā)展。第一層次的教育只是停留在掃盲的層面?！罢f得好聽，也無非教人取得相當?shù)乃^‘社會化’，至于在‘社會化’以前或‘社會化’之際，個人應該有些什么修養(yǎng)上的準備，便在不論不議之列?！庇纱丝梢?，其在精神層面上特別是國民性教育方面還未涉及。第二種教育，與社會舊道德的提倡相比較，更應該注重實際生活技能的提升?！胺駝t，在生產(chǎn)薄弱，物力凋敝的今日，也無非是教‘不奪不饜’的風氣變本加厲而已”。因此，社會生產(chǎn)力無法提升，道德的推崇也只是徒勞。第三種教育是對于“士”的教育的討論。潘氏認為，中國的近代教育無法教育出真正的“士”。“士”的教育是包含理智與情志兩者的結合。國家的發(fā)展離不開“士”的努力，然而“士”的產(chǎn)生離不開國家的教育?！八^人才教育最聳人聽聞，其實充其量也不過是一種專家教育以至于文官教育，和做人做士的目的全不相干”［2］125-126。近代的國家教育無法教育出“士”，是國家陷于危難之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青年心理特性的泯滅也是國家命運的重要阻礙因素之一?！扒笾怯軓娏?，理想很豐富的會變做固步自封，患得患失；以天下國家為己任的會變做追名逐利，狗茍蠅營；家庭改革的健將，會變做妻子的奴隸，兒女的馬牛……青年的特性已經(jīng)澌滅故?！鼻嗄晏匦詫嵸|上是對于國家與民族的責任感。青年那種“好奇愛智”、“理想與熱誠”、“志大言大”、“敢作敢為” 的優(yōu)良品質隨著年齡增長會逐漸消失。然而，近代中國民族正處于社會轉型與變革時期，青年人所具備的特性是民族國家進步的動力源泉?！霸谒^新教育制度下，一個青年所恃以立身、處世、應變、救國的力量，只剩的一些天生的朝氣，或孟子所稱的平旦之氣。”［2］129青年特性的喪失，使得國家失去了變動的巨大動力。

潘氏認為，近代的國家教育應該以民族國家的根本利益為服務宗旨。學校教育的功能在于為民族國家培養(yǎng)建設者和接班人。他們應該具有理性的思維能力，以及對于民族國家的忠誠和對于社會寬恕處世之道。對于民族國家的熱愛是全體民族成員的社會責任與義務，不因分屬的黨派而有差別。“我一向主張學生不宜加入任何黨籍，我現(xiàn)在還是這樣的主張，因為加入黨籍的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造成一些能忠而不能恕的膠執(zhí)分子，其于民族國家的不能有所裨益，和能恕不能忠的極端流放的分子，初無二致?！苯逃幕竟δ苤痪褪鞘谷恕澳茏R字，能吃飯，能應文官考試，能做一個專家，便已算盡了它的能事。及學生活動因流放而軼出了范圍，或因膠執(zhí)而造成了若干朋黨……變?yōu)榇篌@小怪與手足無措的動態(tài)……近代的教育便常在這種迷惘的情態(tài)中。”［2］130近代的教育只是教育出一個合格的公民，安分守紀的生活在這個社會中，但對于國家與民族的前途卻很少去關懷。

教育要為國家命運負責?！皣y的形成，自有它的內因外緣，若就其內因而論，我始終以為教育要負很大的責任……我以為近代的教育不知做人造士為何物，是錯的。 錯了，應知懺悔。 ”［2］130潘氏認為，教育應該承擔拯救與振興民族國家命運的職責。教育的失敗或者說不當，是國難形成的內在原因。革新教育也就是在內因或者說主要方面解決國難問題。教育可以從根本上改變民眾的秉性，從理智與情志雙方面提升素質。所謂“公民”是有一定政治意識的社會成員，近代教育應該承擔起為國家培養(yǎng)“公民”的職責。

教育具有民族榜樣示范功能。潘氏認為，近代教育出現(xiàn)的一個重大失誤就在于對于教學方法的過分追求，從而忽視了榜樣示范在教育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中國的教育家很早就說過染青染黃、近朱近墨的話。西洋的政治家像英國的波爾克也說，榜樣是人類的唯一學校，此外它更沒有別的學習場所?！保?］131潘氏特別強調榜樣在教育中的重要影響。人們習慣性的會向自身周圍的各種榜樣去學習，這個也緣起于人類的模仿能力。對于人類自身固有的模仿能力，潘氏認為必須引起近代教育者的足夠重視?！敖慕逃滞苑障嗵栒?，說教育的一大目的是為人群造福……而個人人格修養(yǎng)之論便等于廢棄，識淺之徒往往己未立而欲立人，己未成而思成物，此種學成的人越多，社會生活便越發(fā)走不上健全的路。”［3］137潘氏認為，近代社會中缺乏優(yōu)良的榜樣示范，從而會影響整個民族的教育質量。民族素養(yǎng)與民族國家的命運緊緊相關。

“位育”是潘光旦針對達爾文進化思想中生物適應性的特定翻譯，其核心思想在于“人與歷史的關系，人與環(huán)境的關系，都是相互的，即彼此之間都可以發(fā)生影響，引起變遷，而不是片面的”［3］138。在這種思想的指引下，與人有關的任何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都將成為人類自身發(fā)展的影響因素。

教育就是一個促進位育的主要實踐方式之一?！敖逃哪康牟恢挂粋€，而最概括沒有的一個是促成此種位育的功能，從每一個人的位育做起，而終于達到全人類的位育?！保?］139位育是否實踐的良好，直接關系民族國家的發(fā)展。

“人是本，歷史是末，人是主，環(huán)境是賓。 ”［4］139潘氏確立了人為本的教育思想，這成為其后立說的基礎?！爸v求本末的教育才是真正的教育……不求位育的教育根本就不配叫做教育?！痹谂耸系睦碚撝?，位育被推崇到了一個極高的地位，甚至是作為教育的重要判定標準之一。位育教育潘氏稱之為三個步驟：第一步驟為關于人的，第二步驟就是設計十字街的交叉點與鄰近的地帶了，這就是所說的鄉(xiāng)土教育。中國自古以來，鄉(xiāng)土觀念發(fā)達。但在近代國民教育中，“中小學的教科書既成國定，標準教材既須全國一致，又怎能容許師生注意到某一個角落的個別情形呢？”［4］140全國統(tǒng)一的教材失去有差別的鄉(xiāng)土教育，而鄉(xiāng)土教育是位育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潘氏對于鄉(xiāng)土教育的重視，主要在于它對區(qū)域民族歷史的記憶與認同。

鄉(xiāng)土教育可以有許多很明顯的貢獻?！傲己玫墓褚山逃a(chǎn)生，但目前流行的教育，即使辦得極好，所能造成的公民是多少有些不著邊際的，沒有重心的……找不到據(jù)點或支點的?！薄懊裰髡蔚幕究捶ㄖ粦撌?，民是本，政府是末，地方是本，中央是末，而就中國的比較特殊的情況說……鄉(xiāng)村是本，市是末”［4］141。由此可見，鄉(xiāng)土教育是本的源泉。只有在“本”這一塊努力之后，才能為民族國家培養(yǎng)出合格的公民。鄉(xiāng)土教育是對于國民愛國主義教育的行之有效的方式之一。通過加強每個國人對于家鄉(xiāng)的熱愛，從而推演到對于整個民族國家的熱愛。

潘光旦的教育思想產(chǎn)生于中國近代社會變革時期。這個時期，中國的民族主義的核心在于爭取民族的獨立與主權。潘光旦意識到民族的獨立與強大關鍵要從內因來革新，而教育是革新內因的重要因素與途徑之一。

潘氏認為，近代中國的教育要依據(jù)民族的自身特點而發(fā)展，不能簡單照搬西方教育模式。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是民族精神的核心。在近代教育的變革中，必須堅守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傳承民族傳統(tǒng)文化是增進民族認同感與歸屬感的首要條件，同時也是區(qū)別于同時期其他民族的重要標識之一。教育一旦喪失對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視，則極容易陷入他民族的盲目文化崇拜，從而弱化民族的自我認同。因此，中國傳統(tǒng)民族文化必須在近代教育中得到重視。

潘氏同時指出近代教育有多元化的維度，喚醒民族意識與改良民族品性是其主體目的。民族意識其本質就是對于民族以及民族國家的責任感。民族國家只有通過教育民族成員，才能使得他們意識到自身民族的存在，以及身為民族成員需要為民族的獨立與發(fā)展做出應有貢獻的社會責任意識。這其中就包括對于民族成員品性的改良，改變他們自身的弱點，從而使其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具有競爭力。

潘氏最后以鄉(xiāng)土教育作為補充，這是潘氏民族主義的特點所在。他在宣揚民族主義的同時，尊重了中國人鄉(xiāng)土觀念與家族觀念強與其他民族的特點。近代中國的民族主義需要有較小單位的家族、鄉(xiāng)土意識的強化，從而到對整個有共同文化眾多鄉(xiāng)土的認同，進而到對民族國家的堅定信念。

[1]潘光旦.中國人文思想的骨干[M]//潘光旦文集：第6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2]潘光旦.國難與教育的懺悔[M]//潘光旦文集：第6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3]潘光旦.再論教育的懺悔[M]//潘光旦文集：第6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4]潘光旦.說鄉(xiāng)土教育[M]//潘光旦文集：第6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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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3-1999（2011）23-0131-03

尹可（1986-），男，湖北武漢人，吉首大學（湖南吉首416000）歷史與文化學院碩士研究生；暨愛民（1969-），男，湖南瀏陽人，吉首大學歷史與文化學院副院長、教授。

2011-09-23

吉首大學2011年校級課題“潘光旦民族主義思想研究（1922-1949）”（11jdy001）；2011年湖南省民族學基地招標項目“潘光旦民族主義思想研究（1922-1949）”（11jdzb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