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儒家立愛和做人的方式

楊 佳

（陜西師范大學(xué)政治經(jīng)濟(jì)學(xué)院，陜西 西安 710062）

淺析儒家立愛和做人的方式

楊 佳

（陜西師范大學(xué)政治經(jīng)濟(jì)學(xué)院，陜西 西安 710062）

儒家的愛是“有根”的、仁是“有我”的，所以，實(shí)施這種理想需要從一個平易近人的端點(diǎn)開始，那就是立愛自親愛起、做人由我做起。但是有我、自親并不是一個終點(diǎn)，而是實(shí)施仁愛的起點(diǎn)，在這之后人們所要做的就是“善推其所為”，將這種仁愛由內(nèi)向外身體力行地推及到社會中，使人感受到并能自覺遵守，這便是儒家的“推己及人”。

儒家；立愛；做人；推己及人

一、立愛方式：自親愛起而后推己及人

1.愛有差等

在討論立愛時，我們首先要分析的問題是愛是否有差等，如果愛有差等，那么人心中難免會有親疏厚薄，則行仁愛時，就會不由自主地有個起點(diǎn)；如果愛無差等，那么人對所有人所持之愛完全相同，則行仁愛時對己、對親、對人便無任何差別。

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儒墨兩派就對此問題有分歧。

孔門巫馬子和墨子辯論時曾說明了“愛有差等”思想：“我與子異。我不能兼愛。我愛鄒人于越人，愛魯人于鄒人，愛我鄉(xiāng)人于魯人，愛我家人于我鄉(xiāng)人，愛我身于我親，以為近我也?！瘪T友蘭先生認(rèn)為，這段話中除“我愛吾身勝于愛吾親”這句有點(diǎn)不符合于儒家所主張的孝道外，巫馬子所講的愛有等級是符合儒家主張的［1］。巫馬子關(guān)于愛人觀點(diǎn)的論述具有層層遞進(jìn)的邏輯關(guān)系：越人、鄒人、魯人、鄉(xiāng)人、家人，地域由遠(yuǎn)及近，關(guān)系由疏及親，所施予的愛由寡至多。

而孟子則對墨家“兼愛”思想展開了猛烈的辯駁。孟子批評墨家“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君無父，是禽獸也?！闭J(rèn)為墨家主張對天下人一視同仁，這就將至親之人和他人同等對待，否定了對父母的盡孝，是無父無母的行為，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孟子也曾與墨者夷子討論治喪問題，孟子向夷子提出問題：“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是親”。孟子認(rèn)為夷子既然想用薄葬改革天下之葬，自然認(rèn)為厚葬是不足貴的；但是夷子埋葬父母親時卻選擇了厚葬，如果按墨家的“兼愛”思想，這首先是對父母和天下人沒有兼愛，是拿自己所否定的方式來對待父母。對于孟子的問題，夷子進(jìn)行了辯駁：“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這只是說人對人的愛沒有差等，只是實(shí)施的時候從父母開始，可以看出夷子的辯駁并沒有推翻孟子對自己的論述，也沒有證明自己的行為符合愛無差等，后半句更像是對儒家思想的說明。孟子則再次進(jìn)行辯論：“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這是說人們對待自己的親人和鄰人的嬰兒是不同的，夷子只抓住了一種特殊的情況：嬰兒在地上隨意爬行，快要跌到井里時，不管是誰的孩子，不管是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去救。夷子認(rèn)為這就是愛無等差，但孟子認(rèn)為這其實(shí)只是每個人都具有的惻隱之心。況且天生萬物只有一個根源，從人來說，根源是父母，而夷子卻認(rèn)為有兩個根源，認(rèn)為自己的父母和別人的父母是沒有分別的［2］，因而才會主張愛無差等。這段推理有力地駁倒了夷子。

2.自親愛起

既然愛有差等，那么愛就有親疏、有厚薄，所親所厚當(dāng)然是至親至愛。兒女“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此三年間子女的一切都由父母為之打理，即使在免于父母懷之后，仍不斷得到父母的關(guān)心和愛護(hù)；兄弟姐妹共同成長，血濃于水，是相處最久、感情最深的人，在人的情感上，父母之愛、手足之情是最難割舍的，因此儒家注重孝悌，親親敬長，立愛自親愛起是完全正常的心理模式，合乎情理而又易于實(shí)行，這種思想也在儒家思想中得到證實(shí)。

孟子指出“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wù)……堯舜之仁不偏愛人，急親賢也?！闭J(rèn)為仁者愛人，但當(dāng)情勢緊迫時，無法使仁愛遍及每個人是在所難免的，只能從身邊人愛起，即使堯舜也不例外?！叭手畬?shí)，事親是也；義之實(shí)，從兄是也；智之實(shí)，斯知二者之弗去也；禮之實(shí)，節(jié)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shí)，樂斯二者……”從這段話可知，行仁義都從至親展開，并且能從中感受到快樂。另外，明道也曾說：“行仁自孝悌始，孝悌是仁之一事”，認(rèn)為仁是所有得行之本，而仁的落實(shí)卻要從孝悌開始，孝悌是行仁最親切的發(fā)見處。

3.由“自親愛起”到“推己及人”

雖然儒家施行仁愛自親開始，但這并不意味著儒家不普愛眾人，只是因?yàn)椤捌諓凼羌x集德所達(dá)到的一種精神境界，大概先嚴(yán)實(shí)地從差等之愛著手，推廣擴(kuò)充，有了老安少懷，己饑之溺，泯除小己恩怨的胸襟，就是普愛或至少距普愛的理想不遠(yuǎn)了。此處所謂普愛，比墨子所講的兼愛深刻多了……此處所講的普愛，與孟子的學(xué)說并不沖突，乃是善推差等之愛的結(jié)果”［3］。儒家這種由親人推至眾人的有差等、有層次的方式，比墨家所提出的無差等的愛更近人情，更能讓人接受，只有人接受了，才能更主動地推廣仁愛。

孟子曾闡述過儒家將仁愛推己及人的過程和必要性?！袄衔崂?，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這是說人們尊敬自己的父母，從而向外推廣到尊敬別人的父母；愛護(hù)自己的子女，進(jìn)而向外推廣到愛護(hù)別人的子女，如果能做到這樣，統(tǒng)治天下就會很容易?！对娊?jīng)》上也說要先給妻子做好榜樣，之后推廣到兄弟，進(jìn)而推廣到國家，這樣就一層層地將好心向更大的范圍拓展，使更多的人能效仿而后施行仁愛。但是，為什么要“推”呢？孟子緊接著又說：“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泵献诱J(rèn)為只有將仁愛之心推廣到天下，才能夠使天下太平、四海安定，若不推恩，就會眾叛親離，連妻與子也不能保護(hù)。古代圣人賢人之所以能夠超越一般人，正由于他們懂得推行仁愛。

王通也曾指出：“為仁子者以其父之心為心；為人弟者，以其兄之心為心，推而達(dá)之于天下，斯可矣?！边@是講成為君子的方法，指身為人子，要以父母之心愿為自己的心愿；身為人弟，要以兄長的心愿為自己的心愿，還要把這種道理推廣到天下。另外，王艮也曾說過：“知保身者，則必愛身；能愛身者，則不敢不愛人；能愛人，則人必愛我；人愛我，則吾身保矣”。王艮使用了一種類似墨家的論證方式來說明需要推己及人，提出要保身就要愛身，要愛身就要愛人，原因是如果愛人，人就會愛我，雖然他把愛人當(dāng)成了一種使人愛我的手段，但也從不同的角度說明了應(yīng)將仁愛推及至他人。

二、做人方式：從我做起而后推己及人

1.修身為本

《大學(xué)》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在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八條目中，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皆是修身的方法，齊家、治國、平天下也都離不開修身，一切都以修身為本，修身是對上至天子下至庶民的一切人的共同要求，所以，儒家施行仁愛，不僅要立愛，更要以修身為基礎(chǔ)。

2.為仁由己

既然要修身，要約束自己，使自己的行為符合仁的規(guī)范，那么所修之身當(dāng)然只能是己身，所行之仁也只能從自己做起。顏淵在向孔子問仁時，孔子回答：“克己復(fù)禮為仁，一日克己復(fù)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在孔子看來，仁是一種全德，要做到仁，就需要戰(zhàn)勝自己的一切私欲，使自己的思想、言語、行動等能夠合乎天理節(jié)文。一旦能夠達(dá)到仁，便能全心全德，一言一行都出于天理，那么天下都會認(rèn)可。“為仁由己”是指行使仁是由自己依靠自身完成，而不是需要仰仗他人才能完成，那么自然也不會受到他人的干預(yù)。程子也提到“非禮處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須是克盡己私，皆歸于禮，方始是仁?！边@都是說行仁須修己身克己私，使自己所有的言行都合乎禮，在行仁中使仁和己能合二為一。修身的主體是己，不需要依靠他人，不必拿他人做借口。

3.由“從我做起”到“推己及人”

儒家的倫理道德不僅僅滿足于“獨(dú)善其身”，更追求“兼濟(jì)天下”。雖然要求修身，更要求人們在完善自身道德修養(yǎng)后，能將仁愛之心推廣到周圍的人、物，使個人的道德價值和社會的道德價值同時實(shí)現(xiàn)。

“推己及人”的過程在此有兩個層面：第一個層面是積極的、肯定的層面，即“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dá)而達(dá)人”，指人盡己之心，積極地為他人著想，以對待自己的行為作為對待他人的行為范式，自己希望得到的就幫助他人得到，也就是以己所欲譬之他人。只有這樣才能戰(zhàn)勝私欲，顧全別人，這也就是孔子所說的“盡己之謂忠”。第二個層面是消極的層面，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边@個層面較前一層面要求較低，需要人在行事時以己度人，在對待別人時先進(jìn)行反思，思考他人若以同樣的方式對待自己，自己是否可以承受，通過反思的過程，使自己對待他人的方式能夠合乎情理，這也就是孔子所說的“恕”。雖然是兩個層面，但目的是相同的，都要求人們以自己作為尺度來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設(shè)身處地地為他人著想，使他人和自己一樣，得到好的提升。兩個層面結(jié)合起來就是忠恕之道，《中庸》第十三節(jié)中說：“忠恕違道不遠(yuǎn)，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蠛踝?，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币庠诮虒?dǎo)人依據(jù)忠恕的原則做人做事時要推己及人。忠恕之道在一些地方被稱為“絜矩之道”，絜矩即尺子，絜矩之道是說人行事時以自己作為尺度來規(guī)范自己的行為。在《大學(xué)》之中就有提到：“所惡于上，毋以使下……所惡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謂絜矩之道?！泵總€人心中都應(yīng)有一把尺子，時時刻刻來衡量自身和別人，使人明白應(yīng)該做什么，不應(yīng)該做什么。

歸納儒家對做人的要求會發(fā)現(xiàn)，儒家對人自身的要求比對別人的要求多，目的是讓人以身作則，用自己的美德感化周圍的人。在儒家看來，實(shí)行仁愛，就是“推己及人”，而這就是“忠恕之道”，是“仁之方”，“忠”和“恕”的做人原則也就是仁的原則［4］。

結(jié)語：儒家要求人在立愛的時候從自己的親人愛起、做人的時候由我做起，可以說是嚴(yán)以律己、寬以待人的。一種思想要發(fā)揚(yáng)光大，首先必須能被人從心理接受，只有接受了，人們才會自覺地遵守與維護(hù)，在橫向方面會影響他人，使他人也自覺遵守與傳播，使思想由內(nèi)向外不斷擴(kuò)展，在縱向方面會自覺地一代代流傳下來，儒家的立愛與做人方式正好合乎人的心理情感，使人能理解并維護(hù)。

［1］［4］馮友蘭.中國哲學(xué)簡史［M］.江蘇：江蘇文藝出版社，2010.

［2］楊伯峻.孟子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8.136.

［3］賀麟.哲學(xué)與哲學(xué)史論文集［C］.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0.364-367.

The Confucianist’s Way of Stands Lovesand Personhood

YANG Jia
（College of Politicsand Economics,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710062,China）

The Confucianist’s love is“has root”，the kernel is“hasme”，therefore,implements this kind of ideal to need from an amiable vertex start,that is stands likes from,the personhood starting dearly bymyself.But hasme,from kisses isnotan end point,it is implements the benevolence the beginning，after this the peoplewant to do are “push itsbehavior friendly”，this is the Confucianist“putsoneself in another’splace”.

confucianist；vertical love；personhood；puttingoneself in another’splace

B222

A

1009-6566（2011）01-0057-03

2010-12-15

楊 佳（1985—），女，山西運(yùn)城人，陜西師范大學(xué)政治經(jīng)濟(jì)學(xué)院中國哲學(xué)專業(yè)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