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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眼迷離

      2011-08-15 09:51:04丹鳳眼
      中國果菜 2011年8期
      關(guān)鍵詞:二姑奶奶母親

      丹鳳眼

      丹鳳眼,祖藉河北,作家協(xié)會會員,著有長篇小說《鳳眼迷離》;婚戀三部曲《幸福的模樣》、《女兒家》、《三個一年》。作品散見于《燕趙都市報》、《燕趙晚報》、《伊犁晚報》、《酒聞》、《荷花淀》、《安徽文學(xué)》、《原創(chuàng)小說》、《大明山花》、《五彩石》等報刊和雜志,曾獲青?!吧涮炖恰北白罹邼摿Κ劇保坏诙谩靶乱曇啊北珖魑拇筚悺皟?yōu)秀小說獎”;第五屆海內(nèi)外華語文學(xué)創(chuàng)作小說類二等獎;入選榕樹下網(wǎng)文俏佳人第八季原創(chuàng)作家風(fēng)采展示。

      “我叫楊角,角色的‘角’!”自從女人那點兒小小的虛榮心和自尊開始生長時,我這個被父母起名叫做楊角的女子就這樣開始向身邊和暫且陌生的人介紹自己了。無奈,自尊和虛榮一直在滋生、蔓延甚至變得茁壯,于是呢?歲月的英英草草總覆蓋不了人心的小小悲憫,能讓一個人屈服的不是一付重?fù)?dān)壓的喘不過氣來,而是承受一下一下的重復(fù)作用,在每一個下壓的反彈中,詆毀和摧殘的是一顆尚且堅定的心。鳳眼迷離!能夠見證的是一個逐漸逐漸萎靡的過程!

      迷離第一態(tài) 莞爾

      我5歲的時候已經(jīng)朦朦朧朧的有了些記憶力,長相上似乎并沒有耀人眼的地方,照照鏡子,著重點是我長著一對黛眉,烏黑且有型,根根直立,算命先生跟我奶奶說,這里藏著英氣呢,是要經(jīng)常修剪修剪的,挫一挫銳氣,不然,一個女孩子家日后總要受一番苦的。我聽了這話就從不允許奶奶湊近我的眉,我是個倔強(qiáng)的女子,既然這樣,那我倒要看看是命硬還是心硬!

      再者就是我長了雙鳳眼,尤其是在低眉做事的時候,兩個細(xì)細(xì)的眼睛瞇成了一條弧線。“一雙眼睛吊吊的長著!”奶奶見了總是嘆氣,在她的眼里,似乎我這個孩子的未來就是村邊的那條小路,永遠(yuǎn)讓人深一腳淺一腳的邁不開步。

      打小兒,我就知道奶奶不喜歡我,連這個每天拖著一條瘸腿,動不動就要呻吟出聲的老太太都不喜歡我,還有誰會喜歡和在意我呢?女人總是喜歡被關(guān)注和被贊美的,因為長相上不討人喜歡,我小小年紀(jì)就開始想事兒,我想知道這好多為什么是為什么!

      平日里比如趕集啦,串親戚啦,家里來客人啦,奶奶總是要叮囑我:“人家問你幾歲,你不要說自己屬羊,就說屬猴兒的!聽見沒?”我依照照奶奶的話做了,可是總有身邊的玩伴兒會理直氣壯的揭穿我:“不對,你屬羊的,我才屬猴,你是臘月羊,你媽把你生在東邊的大橋下了!”奶奶的話讓我丟盡了面子,從此這個老太太在我這個小人兒的心里面愈加的矮小,愈加讓我心中生惡。有時候我會問母親:“媽媽,我為什么不能屬羊?”母親總會很氣憤地說:“別聽你奶的,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那個,那是迷信!”我并沒有聽懂,于是又問很權(quán)威的太奶奶,太奶奶說:“放她娘的屁!我就屬羊的,我怎么了?我活到快一百了,耳不聾,眼不花,你屬虎,你屬虎的能怎么著?……”太奶奶說她還沒老糊涂,但是只是這一句話,她就能坐在炕上拍著大腿說上一下午,我能看到她昏黃的眼神,卻根本讀不出是像奶奶一樣的嘆息還是像母親一樣的疼愛。

      可是每當(dāng)奶奶被九十多歲的太奶奶追著打時,我心里又會覺得她仍然是自己的親奶奶。

      有一次,我自己正在院子的水井旁玩泥巴,太奶奶坐在西屋里喊:“榔頭媳婦!榔頭媳婦!”通常情況下,太奶奶是端坐在土炕上的,面朝窗子向外望著,我不知道太奶奶每天能望到什么,也曾偷偷的從她身后向外望,只望到半壁土墻和坑坡對面喇叭桿子家的豬圈,除了偶爾飛過的麻雀再沒什么看頭兒了,可是太奶奶永遠(yuǎn)都能這樣端坐著向外看,有事兒了就這樣喊奶奶。這次,奶奶照例放下手頭兒的雞食盆兒,一拐一拐的來到窗前:“娘啊,你要什么?”

      “我想吃熱湯面!”

      “哎!我馬上去做!”奶奶大聲的回應(yīng),嘴里卻

      嘟囔著:“根兒他們還沒回來就要吃飯!”

      “什么?”太奶奶大聲的嚷著。

      “我說我馬上做!您歇著吧!”

      太奶奶指手劃腳的指揮了奶奶大半輩子,也嚷了她大半輩子,就是沒有改掉她磨磨蹭蹭的習(xí)慣,太奶奶愛嚷就嚷,她仍然不緊不慢的顧意拖延時間。太奶奶急眼了,從炕上躥下來了,拄著拐棍找家伙什,奶奶怕她摸到搟面杖打她,就拿著搟面杖跑,沒想到太奶奶拿起菜刀來追,奶奶見狀一邊在前邊跑一邊喊:“角兒??!快扶著太奶奶。娘啊,您小心別摔倒!”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支撐著太奶奶顫巍巍的向前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在心里,我嘴里帶著哭腔喊:“奶啊!你快跑!”看著她拄著搟面杖一瘸一拐的跑,還不時回頭顧及后邊追著的人別摔倒,那灰白色的短發(fā)鋪散到臉上,面部表情滿是驚恐,我本能的同情起奶奶來,而每每此時,我也總能嗅到太奶奶腐朽的身體的味道,嗅到來自人性中的卑微!院子里的雞也開始跟著亂跑,有的飛起來還掉在空中幾根雞毛,最后,兩個人都跑累了就坐在碾盤上喘氣,中午的時候父親、母親和姑姑們從地里干活兒回來了,也不答理那對婆媳倆,做飯的做飯,洗衣服的洗衣服,母親也只是給我拍打著身上的灰土,責(zé)怪著我淘氣。而我若是告狀,母親也只是立馬打斷說:“小小的人兒,添什么亂!”

      太奶奶和奶奶一點兒也不一樣,奶奶別的地方不收拾,但要天天給太奶奶打掃房間。一進(jìn)西屋就是一組氣派的“靠山鏡”,太奶奶常常站在鏡前整理衣冠,這“靠山鏡”由四部分組成,中間一面大鏡子,鏡子四周是用同樣風(fēng)格裝裱的一幅對聯(lián),分別附在主鏡片的兩邊和上方,書寫對聯(lián)的宣紙上帶著濃重的歲月的痕跡,慘白的顏色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太奶奶對它的摯愛。

      奶奶一邊擦,太奶奶一邊聲音洪亮的念到:“室雅——何須大,花香——不在——多!橫批——”奶奶就要答:“和睦家庭?!?/p>

      “大點兒聲!”

      “和睦家庭!”太奶奶才肯罷休。我覺得那橫批的兩個角處垂下來的流蘇都因為太奶奶的威風(fēng)而抖了三抖呢!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爺爺,聽村里人的老人經(jīng)常講爺爺年輕時的故事,只限年輕時的,那就是說他離開我們很久了吧?那怎么談得上和睦家庭呢?或者這“和睦”二字應(yīng)該僅限于奶奶和太奶奶之間吧?

      靠山鏡下面是一張八仙桌,桌上放著一個小小的香爐,總是燃著裊裊的香火。

      奶奶擦到青花的陶瓷瓶和罐時,太奶奶就又開始激動:“他奶奶的!小日本鬼子來的時候都沒讓搶嘍!哈哈!”太奶奶開始開懷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直拍大腿,然后忽然又止住開始說:“最后讓那幫紅衛(wèi)兵給我打了一對兒半!那是毛主席的意思嗎?嗚嗚!”又開始嚎啕大哭。

      我仍然是很害怕的,但是好奇心又驅(qū)使我靠近她,但也只是把藍(lán)布門簾掀開一條極小的縫,偷偷的向里面看,我看見太奶奶用篦子蘸著頭油一遍又一遍的梳理著雪白的頭發(fā),然后戴上發(fā)箍,整個頭型呈大背頭式向后梳整齊,再在脖梗處按好,按出一個向前走的彎兒來。

      村里的人們下雨陰天的不用到地里干活兒,就在胡同口聚著聊閑天,隔壁鄰居劉四兒有著北方漢子特有的豪爽,不僅和大人們開玩笑找樂子,也時常逗小孩子們,跟小孩子要糖吃啦,抓住一個要叫他伯伯啦,時間長了有的小孩子見了他就跑,有的被逮到了就大哭,為此,劉四兒媳婦天天說他沒有大人之才,我見了他是不怕的,不用抓就先叫四伯。

      劉四兒光著膀子,趿拉著拖鞋,黝黑的皮膚顯得矮胖的身材更加的健壯。老遠(yuǎn)見了我就一邊招手一邊喊:“角兒啊,過來過來!四伯問你點兒事兒!”

      我總是一蹦一跳的跑過去問他:“四伯,什么事兒?”

      “過來!我問你,家里有蠅子沒?”

      我很納悶兒的回答他:“有??!”蒼蠅是農(nóng)村家庭里不可或缺的一分子。

      劉四兒呲著牙:“那你太奶奶準(zhǔn)還沒攏好頭發(fā)呢!”周圍的人一陣哄堂大笑。

      劉四兒還追著問:“你說是不是?”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明顯聽出了話里沒好話,又改口說:“沒有,我家沒有蠅子!”

      劉四兒正經(jīng)八百的說:“哎!這就對了!肯定沒有蠅子啊,那蠅子都在你太奶奶的頭上滑倒摔死了吧!”周圍的人笑得更歡了,有的人笑到氣喘,有的人甚至笑到咳嗽著回到家里找水喝。

      我的小小的心靈蒙受了莫大的屈辱,下次見著劉四兒再拿這個問題逗我,我就回答他:“不知道!全跑你們家鍋臺上吃飯去了!”人們還是會笑,笑著給劉四兒叫倒好!劉四兒說:“嗬,你這個小人精,一看你那眼就知道你那嘴不饒人,知道你為什么不長個兒不?”我知道接下來不管怎么回答,都是要受到他奚落的,就用眼挑著劉四兒不說話,劉四兒伸出手指點著我的腦門說:“心眼兒太多!壓著了!”我沖他撇撇嘴,這是一種褒獎,我勝利了!于是,在大人的笑聲中一蹦一跳的離開了。

      迷離第二態(tài) 嫣然

      破曉的黎明從那金黃色的太陽照耀沃土開始。

      楊家鋪的早晨從喇叭桿子的嗩吶聲里找到每一天應(yīng)該喧囂的理由!

      一大早我就被不斷矯正音調(diào)的嗩吶聲吵醒了,要在平時,悠揚的曲調(diào)足夠我翻上幾個身,睡上一大覺的了。父親和母親的被子整齊的垛在炕角,而此時,恐怕他們已經(jīng)鋤了兩壟玉米了。似乎這一夜都是我一個人睡的。母親的利落、干凈也鍛煉了我從小獨立的性格,而事實表明這也是我一生受用不盡的財富,也印證了那句老話“臘月的羊沒草吃”,一生辛苦而且必須努力。我揉揉眼從炕上爬起來,自己學(xué)著母親的樣子把被子疊整齊,又找來苫被子的單子苫好,一朵漂亮的大牡丹花正好圍在中間,這是二姑領(lǐng)活兒時沒聽清,繡了件人家不收的活兒送給了我,當(dāng)時有點兒受寵若驚,覺得它是這間屋子里最亮眼的擺設(shè)了。

      在這個明亮的早上,雙手拄在炕上,翹著二郎腿,小腳丫兒還在不停的抖著,我心里好不美呢!忽然又是一陣刺耳的嗩吶聲,我被嚇得驚了一下,從窗戶向外望出去,喇叭桿子家的青磚房仍像往日那樣的靜默著,不知道屋里的人遇到什么事兒了,心情這樣的亂,于是迅速的穿上件衣服,出溜下炕,一邊走一邊提鞋,一出門,太奶奶坐在堂屋門口,不停的用拐杖敲打著地上的青磚。

      “角??!醒了?太奶奶怕嚇著你,沒敢進(jìn)屋,快走,扶太奶奶到坑坡兒上去?!?/p>

      “太奶奶,上坑坡兒干啥?”

      “等你碌碡伯伯下地回來?!?/p>

      “等他干啥?”

      “讓他給你喇叭桿子爺爺捎個話兒!”

      “捎啥話兒?我去!”

      “你不怕碾盤橋頭那個傻老美?”

      一聽這話,我心里顫了一下,沖太奶奶吐了吐舌頭:“媽呀,怕死個人吶!”

      “太奶奶再跟你說一次??!他們家不能去!”我們祖孫倆一邊說一邊向房子?xùn)|頭兒的坑坡兒上走,這話聽起來雖然像是悄悄話兒,可是太奶奶耳聾,說話又聲高,像村兒里那個大喇叭廣播一樣,我也要扯著嗓子跟太奶奶回話兒,動靜兒大的跟趕集上店兒一樣!院子南門口兒的黃瓜架旁有人影攢動,太奶奶厲聲喝到:“誰在那兒!”

      “噢,奶……,是我……,二丫兒!”

      我也扒著頭往那邊兒看:“太奶奶,是我二姑!”

      “角兒啊,你眼尖,跟太奶奶說還看見別人了沒?”

      “還有,二……?!蔽覄傄f還有二強(qiáng)子,二姑就沖我擠眉弄眼、偷著擺手:“還有……還有二姑!”我終于沒有說出那個名字,二姑丫在柵欄旁松了口氣。

      “廢話!你幾個二姑?”

      “呵呵!”這回答把二姑也給逗樂了。

      我沖她吐了吐舌頭:“二姑,我要你給我繡個花手絹!”我知道這個時候提個不大不小的要求她一定會答應(yīng)的。

      “死妮子!一會兒來我屋里拿!”說完攏著辮子,紅著臉回屋了,沉悶的軍裝綠絲毫遮掩不住她胸部的起伏,快樂不止是瞬間的,二姑能這樣高興上好一陣子。

      “我告訴你二丫頭,你別不讓人省心……?!碧棠踢€沒說完,二姑就鉆進(jìn)廂房了。

      我扶著太奶奶向前走,一直到了坑坡兒處,打碗碗花爬滿了用樹枝插起的柵欄,紫色的喇叭花兒鮮亮而溫潤,我高興的摘起花兒來。遠(yuǎn)遠(yuǎn)的,從東邊的小路上趕過來一輛牛車,“太奶奶來了一輛牛車,拉草回來的,是不?”

      “他們家連個牛毛都不稱!”

      這話逗得我咯兒咯兒的笑起來,呼吸著早上清冷的空氣又開始摘花兒。

      一會兒,又來了個用獨輪車?yán)莸?,太奶奶忙叫我:“角兒?。】催@個是不?”

      “是!是我碌碡伯伯!”

      “看清了?”

      “看清了!”

      “碌碡伯伯,碌碡伯伯!我太奶奶叫你!”我用手?jǐn)n起一個喇叭筒,沖著河對岸的人影大喊。

      我家東邊這個水塘到了夏天總是積了許多的雨水,塘里長滿了蘆葦,要到河對岸去,還要從后門繞出去繞好遠(yuǎn)的路才能到達(dá),因為這是從田里到村中唯一的一條小路,因此,人們形成了這種習(xí)慣,常常站在這個坡兒上等人,等到了,相互說完話,再各走各的。遠(yuǎn)遠(yuǎn)的那個人影在坑對面停了下來,回應(yīng)著:“二奶奶,喊我干啥?”

      “碌碡?。』厝ソo你爹捎個話兒!就說二奶奶想聽‘百鳥朝鳳’了,讓他吹一個,有事兒啊,別擱心里頭!”

      “二奶奶,我爸好著呢,沒事兒,我回去就告訴他啊,您回去歇著吧!”說完從地上劃拉起掉下車的幾把青草就拉著車走了。太奶奶把視線老遠(yuǎn)的收回來,看到我摘的打碗碗花,生氣的又開始嚷了:“扔嘍!打碗碗花兒,打碗碗花兒,誰摘誰腳栽?!蔽冶惶棠痰膬聪嘟o嚇著了,扔了一地的花兒,可是倔脾氣上來了,又偷偷的藏在兜兒里一朵,跟著太奶奶下坡兒回家,下坡兒對于我這個比同齡人矮半頭的小姑娘來說簡直是無法逾越的鴻溝,猛的一下栽倒了,腦門兒剛好頂在一個翹起的樹枝上,頓時劃破了額頭,我尖聲哭叫著,太奶奶沖著廂房大嚷:“二丫頭,出來呀!”

      二姑飛奔著出來,腳上只穿著一只鞋,奶奶也從屋里一瘸一拐的出來了,嘴里還不停的說著:

      “咋了?咋了?”

      “一大早死哪兒去了!剩下我和孩子倆?!?/p>

      “我上玉珍家還淘米篩了!”

      “一天到晚串八家!”

      ……

      奶奶和太奶奶一天的戰(zhàn)爭又開始了,可也很快結(jié)束了,喇叭桿子惟妙惟肖的“百鳥朝鳳”吹起來了!華彩的樂章、百鳥齊鳴的意境回蕩在小村中,也掛在我的淚珠兒里,在這五彩的斑斕里,給了我充分想像的境地……,我愛這呼之于心的天籟之音,多年以后,我的眉心處留下的這個“S”形的傷疤在桔紅色的床燈下仍然是清晰可見的。岑律享愛我時,豆大的汗珠子一直要滴在這個疤痕上,他管這個叫做——愛的圖騰!

      二姑把我抱回西廂房,又給我盛了碗粥,還放了半勺酸梅粉,我暫時的忘了疼痛,開心的喝著粥。二姑出去一會兒就又回來了,一股刺鼻的酒味兒,她用食指指著我說:“我給你洗一洗,不許哭鼻子,這酒可是從太奶奶那里偷來的,讓她知道了還得揍你?!蔽也庞窒肫饎偛诺膫麃?,含著淚點了點頭,二姑從笸籮里揪了一絲棉花,蘸上酒,給我擦傷口,剛一挨著,我就尖叫開了,二姑嚇唬我:“我說什么來著?”我只好又忍住了,二姑又安慰我說:“馬上就好了,角兒可乖了,一會兒二姑給你畫個大紅點兒?!惫?,二姑用酒消過毒后又給涂上二百二紅藥水兒,有大洋錢那么大。

      我從口袋里掏出那朵打碗碗花兒來,圓形的花朵已經(jīng)被壓爛了,我走到院子里,使勁兒向空中拋去,那花兒就被風(fēng)吹了起來,生平第一次,一股五味雜陳的感覺在心底糾結(jié),我不知道是這花兒影響了自己,還是自己葬送了這朵花兒!

      中午了,父親、母親和三姑下地回來,我還上前去追著問:“媽,看我像公主不?”

      母親只掃了一眼說:“好看,好看,一邊玩兒去?!?/p>

      奶奶運了好幾次氣才開口對母親說:“根兒媳婦兒……?!?/p>

      “哎呀!媽,叫我秀兒,跟您說過多少次了,別根兒媳婦兒,根兒媳婦的,都什么年代了?……”母親忽然又好像意識到自己說話有點兒沖,因此那后半句也噎了回去。我的奶奶一直被喚作“榔頭媳婦”很少有人知道她還有個“家珍”這樣好聽的名字。母親很煩感我奶奶這樣叫自己,因此,也總是在糾正這種習(xí)慣上的叫法兒。

      奶奶停了一下說:“哎,那個誰……秀兒??!馬上麥?zhǔn)樟?,明兒你回趟娘家,看家里什么時候收,讓二丫頭、三丫頭一塊兒去幫幫忙。”

      母親一聽這話,臉兒立刻落下來了:“不用,我家里三個哥哥和嫂子足夠了,再不行,我大姐也是當(dāng)村兒的,不缺人手。”

      “哎呀!你看我這瘸腿,上有你奶奶,下有角兒要帶,咱家這麥子可怎么收?。 ?/p>

      “怎么收?讓二丫兒先把活兒退了,收完麥子愿意做再做唄。”

      “那怎么行?這還是批急活兒呢!”二姑辯駁到。

      “是你急還是老天急?六月的天,小孩兒的臉,我看一大場雨拍下來你吃啥?沒吃的了,你還扎什么花!二丫兒,我跟你說啊,過了麥?zhǔn)站偷米屓緝簭?fù)習(xí)功課了,明年要考學(xué)了,天天頂個壯勞力可不行!”

      “各人管各人!”二姑理直氣壯的說。

      “那好,以后你不下地,自己換糧票?。 痹捳f到此已經(jīng)氣得母親混身直發(fā)顫。這不僅僅是跟小姑子斗嘴,也是鞏固自己在這個家里的地位。

      奶奶嘆了口氣說:“哎呀,還是得要小子?。 ?/p>

      這下可捅了母親的心窩子,雖然嘴上說時代不同了,生男生女一個樣兒,可這也只是母親堵人嘴的一個說法,打心眼兒里她也覺得生女孩兒不如生男孩兒硬氣。

      “女孩兒怎么了?我就是要把三丫兒送出這黑汗子白流的地兒,將來,我還要讓角兒讀大學(xué),做個女狀元!”

      我就真的好像自己就是個女狀元一樣噘起嘴,揚著臉。三姑盛了碗菜遞過來說:“嫂子,別說了,先讓角兒吃飯吧!”

      母親接過碗來,夾了口菜遞到我嘴邊兒,才定睛看看我眉間的大紅點兒:“哎?角兒,你這腦門兒是怎么弄的?”

      我也開始覺得劃破的地方火燒火燎的疼:“摔倒了,劃的!”

      奶奶緊接著說:“小孩子,越碰越結(jié)實!”

      氣得母親抱起我就進(jìn)了里屋,父親端著菜跟進(jìn)來:“角兒啊,以后要注意,別總是瞎跑,要是劃到眼睛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太奶奶和奶奶年紀(jì)都大了可追不上你啊。跟爸說,想吃啥?”

      “我想喝粥!”

      “喝粥啊!行,爸給你盛去!”

      “我想喝加酸梅粉的粥!”這下把全家人說愣了。

      我依在母親懷里更顯可憐狀說:“二姑屋里有?!?/p>

      二姑沒吱聲兒,起身回屋去拿酸梅粉,遞過來說:“剛開袋兒的……?!?/p>

      太奶奶說:“嘿嘿,喜歡喝這,喝吧!太奶奶作主兒,都是你的。”

      迷離第三態(tài) 面笑

      三夏開始了!

      村里家家戶戶、老老小小都參與到這場分秒必爭的搶奪戰(zhàn)里。到地里搶收的人一個個戴著草帽、穿著長衣長褲,腋窩下夾一把鐮刀,手里拿著白面饅頭卷大蔥,邊吃邊走邊相互詢問收成,與路上來來往往的馬車、牛車還有拖拉機(jī),形成一道相互貫穿卻秩序井然的“長龍”。從我家向那條必經(jīng)的小路上望去,就像雨前螞蟻排起的長隊,匆忙卻又興奮不已。

      我聽奶奶說父親和母親夜里三點就下地了,想趁著涼快多收一點兒,早收完了早上打麥場脫粒兒,脫粒機(jī)緊張的很,要提前好幾天去訂的。可是,眼看著日到中午了,我卻怎么也看不見父親和母親回家的身影。奶奶準(zhǔn)備煮面的水已經(jīng)燒了好幾個開兒了,灶火烤的她大汗直流,準(zhǔn)備打鹵的土豆切成了丁狀,也都變成褐色的了,難得的是,奶奶從集上割了塊兒肉,可是那肉一直跟著刀一起在案板上滾,奶奶一直這樣努力的才切下一小塊兒來,還不時的用力剁上幾刀,“咣、咣”的聲響引來路過的人從柵欄外探過腦袋來說:“嬸子,今兒好飯兒?。 ?/p>

      奶奶抬起頭,用掛在脖子間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嘻嘻的笑著答:“啊!好飯兒,呆會兒過來吃??! ”。

      我把壓水機(jī)的把手高高的舉過頭頂,然后蹬著井臺攀上去,再用盡全身的力氣和身體的重量把把手壓下來,井水隨著“吱吱嘎嘎”的聲響從壓水機(jī)嘴兒里出來了,水流兒不大但是清澈透亮,這樣幾下下來,出來的井水就變得甘甜而清涼了。我喝了口水,又捧著井水洗了把臉,真涼快!到門后摘下爸爸那把軍用的水壺,然后狠狠壓了幾下水,把水壺接滿了,沖著后院喊了句:“奶,我到村頭兒看我媽一眼啊!”就背著水壺從前院跑了出去,快到碾盤河了,我才忽然膽怯起來,不知道那個傻老美在不在石礅處坐著。

      傻老美的傻是從娘胎里帶來的,先前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美”,因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人們都叫她“老美”,再后來發(fā)現(xiàn)是個傻子,村里人就都管她叫“傻老美”。無論春夏秋冬她就坐在碾盤河的石礅子上,嘴里總是哼哼嘰嘰的,身體隨著自己的音調(diào)來回的晃著,過來大人了,她還知道伸著脖子嚷嚷,好像是在叫人或者跟人打招呼。村里的小孩子們都怕她的樣子,路過時都躲著她,沒人跟她玩兒,她一見小孩子,眼睛就亮了,拖著她那肥碩的身體開始追趕,直嚇的小孩子們驚恐萬狀,迅速地跑過碾盤橋,她就在后面痛快的大笑。后來,小孩子們就不敢一個人過橋了,總要大人們領(lǐng)著才敢過,或者叫出喇叭桿子爺爺、碌碡叔看著,才敢過去了。有時候喇叭桿子、碌碡都不在家,膽大的就沖她喊:“你敢追我,我就告訴你爸和你哥,讓他們回來打你!”小男孩兒說這話是管用的,小女孩說的大多不管用,有的時候是幾個小伙伴結(jié)隊過橋,傻老美也只是站起來呈哄趕狀嚇唬嚇唬就算了。有的淘氣的孩子明明看傻老美沒有攻擊的意思他們還會向她扔石塊,用木棍打,傻老美就這樣在不斷的打人與被打中“占據(jù)”著她的地盤兒,也在這小小的地盤兒上年復(fù)一年的尋找著屬于自己的快樂,盡管有時候身上也會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甚至被打傷,她仍然快樂著。

      六月的晌午,日頭高照,碾盤河的水靜靜的,碧綠的。知了在樹上干叫,火辣的太陽照在傻老美常坐的石墩上,越顯得白凈,她不在!我松了一口氣,但仍然不敢放輕松,大氣兒不敢喘的快步過橋,過橋轉(zhuǎn)彎,忽然一個肥頭大耳的身體從樹蔭處躥出來擋在了我面前,傻老美咧著嘴沖著我傻笑,嚇得我頭發(fā)根兒都豎起來了,細(xì)密的汗珠兒頂在鼻尖兒,隨著鼻翼的喘息慢慢變大,下意識的我用手抹了一把汗水,迅速的向左斜著跑開去,我必須以更快的速度沖出這個“包圍圈”,而這樣調(diào)著角兒跑可以為自己贏得更多的機(jī)會和時間,那個軍用水壺隨著我的步調(diào)一下一下的拍打著我的屁股,也讓我因此吃力了許多,還沒跑出去十幾步,傻老美就橫著追過來,把我堵在了一個麥秸垛旁,我“哇”的一聲哭出來,傻老美一邊晃著身體,一邊笑起來,樣子猙獰而恐怖。正在這時,劉四兒媳婦老遠(yuǎn)的嚷嚷著跑過來,她并沒有急于去拉我,而是從籃子里掏了幾根黃瓜遞給傻老美說:“不許嚇唬小孩子?。∵@坑坡河沿兒的,掉下去就沒命了,拿著!回去給你媽也咬兩口?!彼焉道厦磊s回家了,才過來抱我,我早就把挨嚇唬的事兒忘在了腦后,奇怪的問:“四媽,傻老美有媽嗎?我怎么沒見過?她媽怎么不管她呢?”劉四兒媳婦抱起我笑著說:“都說你心眼兒多,你心里咋兒就那么多事兒呢?你大晌午的跑出來干啥去?”我也呵呵的笑了,拍著水壺說:“我給我媽送水去!四媽,你嘗嘗,可涼可甜了,井里剛壓上來的?!闭f著用水壺去挨劉四兒媳婦的臉,從壺里滲出來的涼水珠兒冰得她直叫:“那地里到處都是機(jī)井,還渴著你爸媽了?。俊?/p>

      父親和母親趕著馬車從后面追上來:“怎么讓四媽抱著?怪累人的,快下來!”

      “你閨女要給你送水去呢!真是貼心小棉襖啊,可比我那倆小子強(qiáng),我看好這孩子,要不我那倆小子你選一個,咱們先定下?哈哈……”

      “哈哈!行,回去準(zhǔn)備聘禮去吧!”

      那時的孩子基本屬于“放養(yǎng)的”、“野生的”,從村東跑到村西,誰都能認(rèn)出是誰家的孩子,趕上哪家孩子貪玩兒吃飯的時間還在外面瘋跑,長輩們誰見了都會吼上兩嗓子,叫回家吃飯,即使是趕上了,留在自家吃了飯,也要說:“趕緊吃,吃完回家跟你媽說一聲再來!”所以母親并沒有發(fā)覺剛才這一驚險的一幕,一切也都在這驕陽的炙烤下恢復(fù)了平靜。

      東邊麥場上的脫粒機(jī)開始晝夜不停的轟鳴,十幾家村民合起伙兒來,趕在麥?zhǔn)罩捌秸⒛雺?、潑水、晾曬出一塊兒打麥場來,然后輪流使用,最后成垛的麥秸堆在場周圍,就成了存放柴禾的場地,也就備下了過冬燒炕之物。

      我家用脫粒機(jī)訂在了晚上,傍晚時分,全家人開始在場上忙碌著做準(zhǔn)備工作,喇叭桿子從路邊經(jīng)過,顯然是累了一天了,花白的頭發(fā)上頂著幾段麥秸,鼻孔黑黑的,像電影里日本人的小胡子,他老遠(yuǎn)的沖著我父親喊:“根兒??!訂好了沒?”

      “叔,訂好了,晚上九點拉過來。”

      “人手夠不?”

      “夠!這不是這個場上的,我們十來家子一塊兒干,您那呢?”

      “哎,別提了,我們那場啊,讓柱子家的小王八蛋用木棍扎的都是眼兒,費了勁了,沒法兒,找了好幾家大苫布,重新鋪的?!崩葪U子并未因此而面露慍色,反而呵呵的笑著:“他爸打他,他還蹶著屁股喊‘這紅櫻槍真好使!’。”說完整個場上的人都開懷大笑起來。有人還跟著附和:“這個小王八蛋!”

      晚上的時候,場上接了幾個200瓦的大燈泡,大人們都趕著去拉機(jī)器,小孩子們很少見過這樣燈火通明的夜晚,高興的跑來跑去,逮燈下的螞蚱、打仗、捉迷藏,我掐了幾根長長的狗尾巴草,把逮到的螞蚱從脖子處穿進(jìn)去,這樣一個個螞蚱和蛐蛐就伸著脖子被串起來。

      脫粒機(jī)經(jīng)過幾次試車,終于開起來了。幾個年輕的女子,用麥叉子將打好捆的麥子一捆一捆的打開拆散,一叉一叉的送到脫粒機(jī)的入口處,再由兩名壯年男子將麥子送進(jìn)脫粒機(jī),看上去輕松,其實是個技術(shù)活兒,放多放少都會直接影響機(jī)器的運轉(zhuǎn)和轟鳴聲的大小,放的太多時甚至?xí)C(jī)器卡死,幾個人要連掏再拽上好半天才能繼續(xù)干活兒,所以脫粒機(jī)如果連續(xù)出現(xiàn)故障,這一位置的人是有可能被換下來的。脫粒機(jī)的出口處由一名婦女用簸箕把脫出來的麥粒接好裝進(jìn)準(zhǔn)備好的編織袋里,整齊的堆放起來。有些脫殼不好的麥粒隨著麥殼、麥芒一起被揚出來,在空中呈現(xiàn)一個高高的弧狀,要兩三個戴著草帽,蒙著沙巾的婦女拿著大掃帚漫去浮皮,留下種子,豐收的果實就這樣被顆粒歸倉了。

      不管老少這時都被派上用場了,就連平時最淘氣的孩子也被大人扔到麥秸垛上踩垛,小孩子們在上面像跳蹦蹦床一樣,一層一層將麥秸踩實,再經(jīng)過大人的修整,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麥秸垛就垛好了,不怕風(fēng)吹,不怕雨淋,即使來年春天連日陰雨,掏出來的秸桿還是金黃色風(fēng)干了的,燒起炕來不釀煙也格外的暖和。

      我因為個子小是不會被扔上去踩垛的,如果來不急跑,是會被不斷扔上來的秸桿埋掉的。我就跟太奶奶一起撐口袋子,可是我還沒有口袋高,麥子倒進(jìn)口袋后撲出來的浮土嗆得我直咳嗽,于是就只好在場邊逮螞蚱,有時螞蚱沒咬到手,只用帶刺的后腿蹬兩下就疼得我直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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