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興正
隱 疾
徐興正
深夜里,劉紅的身心一直在睡眠的邊緣徘徊。躺在她身邊的丈夫,早已進入了深度睡眠狀態(tài)。這個名叫龔平的男人,比她大六七歲。他弓著腰身,左手臂墊在自己的身子下邊,手掌卻托著她一邊的乳房,右手放在她的臀部上,差不多捂住了半邊的屁股蛋子,兩只腳放在她的一雙小腿上。有過夫妻生活的人,不難猜測,劉紅和龔平度過了一段纏綿的時光,在熱烈和歡暢之后,疲憊的丈夫帶著對妻子身體的無限留念睡著了。睡熟中的丈夫側(cè)著臉,半張面孔恰好處于床頭燈的微弱光線照射之中,看起來既有一種不經(jīng)世事的單純,又有一種沒心沒肺的呆滯。這情景讓劉紅先是感到一絲虧欠,接著就泛起些許悔意。
與我們的猜測完全相反,此前,做丈夫的,并沒有在床上給妻子帶來根本性的快樂。事實上,大約兩三年以來,無論劉紅怎樣調(diào)度,龔平都不能進入她的身體了。
原因并不是龔平對性生活本身失去了熱情,更不是對妻子劉紅不感興趣。在他們生活的那個地方,劉紅確實是少見的美人。
此地夏有酷暑,冬有寒冷,春秋多風(fēng)沙,常年紫外線強烈,空氣干燥,女性皮膚黧黑而粗糙。但劉紅就生得與眾不同、出類拔萃,皮膚不僅白皙,而且細(xì)膩。娶了劉紅,龔平進一步知道,在外人眼里,劉紅皮膚白皙僅限于臉蛋、脖子、手臂、小腿、腳趾,而在他的掌心里靜如處子、動若脫兔的乳房,乃是最大限度的白皙,真是膚若凝脂啊,下邊翠綠色的細(xì)小血管都清晰可辨。劉紅皮膚細(xì)膩,天天與她見面的人,都不可能有龔平的切身感受,他撫摸起來,宛如帶著體溫的上好瓷器。那里山不青水不秀,大地缺乏靈氣,生養(yǎng)的女子大都相貌平平、身材一般。劉紅的眉目卻攝人心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臉上有些雀斑。但端詳起來,也能發(fā)現(xiàn)讓她長雀斑乃是造化成人之美,長了雀斑比不長更嫵媚。她的五官就像是日月,雀斑便是繁星,這樣的天空更有看頭。劉紅的身材,大處錯落有致,細(xì)部引人入勝。硬是要挑剔,頂多是從胸脯到腰那兒,再從腰到臀部那兒,過渡得峰回路轉(zhuǎn)、大起大落、險象環(huán)生。此外,就沒有瑕疵了。
坦率地說,龔平喜歡上劉紅,正是從她的漂亮開始的。龔平各方面的條件都不是很好,按理說,這樣的美人,輪不到他來娶她。但劉紅只上到初中二年級就輟學(xué)了,并沒有過硬的家庭背景,又無一技之長,十五歲來做臨時工,主要是在會場續(xù)茶水,其身世、處境和未來,畢竟遭人嫌棄。這樣,機會就留給了傾慕其姿色的龔平。龔平先是與劉紅同居,那一年她剛滿十八歲。兩年后,劉紅終于到了法定結(jié)婚年齡,龔平就正式娶了她。在長達(dá)四五年的光陰里,劉紅的身體成了龔平快樂的礦藏,被他貪婪地開掘。龔平即使到了無所作為的境地,他對性事其實也是熱衷的,對劉紅的身體,從頭到腳,也都是迷戀的。就是那句話: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拿這一天來說吧。
天黑后不久,龔平參與單位接待工作,在外邊吃過晚飯,回到家里。這是夏天,劉紅穿著裙子,疊著腿,端坐在沙發(fā)的一角,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電視。劉紅穿的是她最喜歡的那條黑短裙,裙子短到只及大腿的一半長。
下午在辦公室,龔平瀏覽新華網(wǎng)上的新聞,無意中看到了一組圖片,其主旨是教女士們?nèi)绾吻擅畋苊獯┤棺幼吖?。圖片上的女士,主要是空姐,高級酒店服務(wù)員,以及職場白領(lǐng)。配圖文字專門告誡,穿長裙同樣可能走光。當(dāng)女士坐著的時候,如果長裙下邊的兩腿分得太開,裙子里邊的隱私也會暴露無遺。當(dāng)然,穿超短裙必須更謹(jǐn)慎。女士需要坐下或者蹲下時,務(wù)必將兩腿疊在一起或者迅速并攏,否則,過短的裙角根本守護不了她們的秘密??茨墙M圖片的時候,龔平不禁一邊感嘆,做人不容易,做女人則更難!一邊思量,避免穿裙子走光也有注意事項,回去要給妻子說一說。
所以,龔平一回到家,就打量上了劉紅。他又一次發(fā)現(xiàn),妻子畢竟在做臨時工,經(jīng)常出入會場那樣的正式場合,不失為一個端莊的女人,她一個人待在家里,也不是隨隨便便歪斜在沙發(fā)上,而是端端正正地坐著,并且兩條腿也是疊在一起的,一只手還擺放在膝蓋上??磥?,她早已有避免走光的意識,一向謹(jǐn)小慎微,即使獨自在家也不例外。龔平臨時決定,不用向劉紅提起那組圖片了。已經(jīng)沒有那個必要了。
由于伴隨著復(fù)雜的內(nèi)心活動,龔平對劉紅的這一打量,耗時不少于一分鐘,但他自己并沒有覺察到。以至于劉紅被他打量得滿臉通紅,在接下來的兩三分鐘時間里,她身上那些被他打量的地方,露出黑色短裙的大腿、膝蓋、小腿,以及趿拉著塑料拖鞋的腳踝、腳背、腳趾,竟然也白里泛紅。
劉紅愛看CCTV王小丫、柴靜主持的節(jié)目。當(dāng)時看的就是王小丫節(jié)目的重播,龔平抽空看了一兩眼電視,看到主持人的花裙子不及妻子的黑裙子有意思,主持人也不及妻子本人有韻味,他那很可能也要半途而廢、無果而終的情欲一下子就上來了。
短暫的驚慌過后,劉紅從丈夫打量她的目光中察覺到了這一點,她總算松了一口氣。在龔平性無能的兩三年里,他總是以妻子迷人的美貌和活潑的身體來激發(fā)自己。這一次也是這樣。如果他不清楚妻子已經(jīng)有了隱情,當(dāng)然就不知道她為什么要松一口氣,還以為那是對他失望的嘆息,作為男人的自尊心不免再次受到傷害。在劉紅看來,龔平的表情被扭曲了,既忿忿不平又楚楚可憐,既居功自傲又破罐子破摔,既灰心喪氣又矢志不渝……緊接著,龔平做出了完全出乎劉紅意料的舉動來:他取下她左腳上的拖鞋,跪在她面前,像小狗一樣舔她的腳趾!
這一次,劉紅更加憐憫龔平,配合他發(fā)出了情真意切的呻吟。她多么希望,丈夫那近于被閹割的身體,能像冰封的大地,在春風(fēng)中復(fù)蘇,讓種子破土,樹木發(fā)芽,枯草返青,呈現(xiàn)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當(dāng)龔平那殷勤而討好的舌頭,黏稠稠、麻酥酥地爬到劉紅疊在右腿膝蓋上的腘窩時,她閉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了兩句:上帝可憐他!上帝保佑他!
龔平將劉紅抱進臥室,安放在那曾經(jīng)讓他們生命勃發(fā)、春風(fēng)得意的大床上。作為報答,劉紅也做出了完全出乎龔平意料的舉動,她埋頭于他的兩腿之間,用舌頭安撫他。但是,上帝并沒有可憐他、保佑他,他還是一蹶不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biāo),雙方的努力宣告失敗。
這個夜晚,劉紅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沮喪!龔平的身體出現(xiàn)了奇跡,他竟然在徹底軟弱的狀態(tài)下宣泄了。這樣的男人,肯定不會有起色了,無可救藥了。
龔平進入不了劉紅的身體,也像往常一樣,要用其他手段和方式補償她。這一次,劉紅謝絕了他。劉紅像避免走光一樣,迅速并攏兩腿,就在那一刻,她有一絲隱隱的擔(dān)憂,害怕這一細(xì)微的變化引起龔平的疑心。還好,龔平對此毫不在意,仿佛一個長途跋涉的旅人,雖然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抵達(dá)目的地,但終于在一個地方停留下來,管他三七二十一,總算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
劉紅當(dāng)然睡不著。這是有原因的。
這天中午,也就是龔平他們單位,劉紅在主任那張龐大的辦公桌的背后,在主任那具偉岸的身軀下邊,聽到了敲門聲。
這種時候,誰來敲門?真是可惡!
聽到敲門聲,主任的身體還是做出了反應(yīng)。這一點,劉紅的嘴巴、舌頭,還有手指,都已經(jīng)感受到了。如果換成她丈夫,出現(xiàn)這種小意外,就會落下病根。確實如此,大種馬一樣的龔平,當(dāng)初正在她身上歡騰,就是被主任的一個電話給毀掉的,簡直要了他的命!主任與她丈夫卻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他的反應(yīng)是更加強硬起來,而不是軟弱下去。敲門聲繼續(xù)響了兩三下,主任先是說“進來”,然后又說“等一下”。主任的回應(yīng)聲音不太高,敲門人也許聽不到。
主任辦公室的門,劉紅進來后反鎖過。敲門聲停下來了,傳進開鎖的聲音。劉紅也想停下來,主任卻用兩只寬厚的手掌在她頭上用力按了一下,她又繼續(xù)進行。門打開了,一個人進來了。
“主任沒有回去休息啊?!?/p>
“下午有會,就暈一暈?!?/p>
劉紅聽清楚了,來人竟是她的丈夫龔平。她的手指險些無力地松開了,喉嚨癢癢的,差點作嘔。但考慮到主任的感受,劉紅不到三秒鐘又恢復(fù)過來,一切都照常進行。
龔平走向主任這張龐大的辦公桌,那時,劉紅才意識到她的一條腿伸著,腳踝放在辦公桌的下緣與地板之間。那是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幾天前剛買的。試穿的時候,發(fā)現(xiàn)腳趾露得恰到好處,既能將小腿襯托得修長一些,又能彰顯皮膚白皙細(xì)膩,所以毫不猶疑就買下來了。只是過于昂貴了,相當(dāng)于龔平月工資的一半,而她做臨時工的工資,兩個月也還差一點。龔平會不會看到她的鞋?不同的女人可以穿相同的鞋,這倒可以解釋為巧合。但是,只要龔平看到了辦公桌下邊的腳踝,鞋子里露出的腳背、腳趾,就一定知道是她!受到主任鎮(zhèn)定自若的熏陶,劉紅輕易不會慌張了。越是到了這樣的時刻,越不能將那條腿縮回來。不縮回來,那條腿就可以是別人的,一旦縮回來,就只能是她自己的了。還有,到了關(guān)鍵時刻,主任的一個電話,就等于給龔平去了勢,從此不再是雄性動物,這就表明,后者在前者面前,一定誠惶誠恐、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他哪里還敢去看辦公桌的下邊呢?再說了,看到了就看到了,發(fā)現(xiàn)了就發(fā)現(xiàn)了,主任一旦豁出去,向他攤牌、叫板,他又能怎樣?想到這里,劉紅惡念頓生,一個業(yè)已失效的男人,他龔平就不該與主任計較啦!劉紅還有些后悔,應(yīng)當(dāng)早一點告訴主任,她丈夫其實已經(jīng)報廢,而且是他一個電話廢掉的。那樣一來,萬一事跡敗露,主任就清楚如何予以這個丈夫致命的一擊了。
龔平說:“我把這個月你抽的香煙送來,擺起?!?/p>
主任說:“要得?!?/p>
劉紅聽到丈夫朝辦公桌這邊走過來,一陣惡毒的快感迅速傳遍她的全身。讓她難以啟齒的是,就在那一刻,她感到自己完全潮濕了。
從腳步聲判斷,龔平差點踩在劉紅的鞋子上了。這時,劉紅的身體總算醞釀起了一絲珍稀的羞恥感。劉紅聽到,龔平把香煙輕輕地放在主任面前的辦公桌上,說:“五條。從這個月起,增加了一條?!饼徠降穆曇袈犉饋硖锬锴焕?,劉紅好不容易培養(yǎng)起來的羞恥感,都給它氣跑了。在這種心境之下,暗中的劉紅,進行得更有熱情,更重力道了。
龔平說了聲“主任慢慢休息”,走了出去。關(guān)門聲剛剛響過,主任禁不住發(fā)出一連串憋了很久的“??!”
……
晚上,龔平進了家門,換鞋就花了兩三分鐘。劉紅坐在沙發(fā)上看王小丫主持的節(jié)目,心里一驚,暗自慶幸,還是她有先見之明,在主任和龔平他們下午開會的時候,交代了另一名臨時工一下,趕緊上街買了一雙鞋子,將那一雙換下來扔了。所以,龔平漫不經(jīng)心地問她,鞋柜里那雙黑色高跟鞋是什么時候買的,他怎么不知道呀?她就成竹在胸地說:“哪里是買的!換來的嘛。紅色那雙,鞋口前邊蝴蝶結(jié)散開了。我昨天中午去換,還和鞋店里的人吵了起來?!饼徠竭^細(xì)一看,確實也是“愛美高”牌。昨天中午?對呀,他們在印制今天的會議材料,沒有回家午休。
躺在已經(jīng)睡過去了的龔平身邊,劉紅在想:這么看來,他是看到辦公桌下邊的那只鞋子了??吹搅诵?,就看到了她的腳踝,還有鞋子里露出來的腳背、腳趾!他為什么不爆發(fā)呢?原因只有一種:他不敢。
對于這一點,劉紅是很有把握的。
兩三年前,在一個午夜,作為一直沉湎于床笫之歡的夫妻,龔平和劉紅正在纏綿,即將攀登上快樂的巔峰之際,龔平放在床邊的手機忽然響了。
龔平在一個“委員會”的下邊工作,擔(dān)任著一個什么科長職務(wù),要求相當(dāng)嚴(yán)格,“二十四小時開機”就是一條鐵的紀(jì)律。管得著龔平的大上司就是主任。主任來電,龔平設(shè)置的鈴聲是“哐倉哐倉哐倉”的雷鳴,與其他來電鈴聲相區(qū)別。
那次手機來電鈴聲正是“哐倉哐倉哐倉”,看不見電閃,聽得到雷鳴,龔平在劉紅的身上,一下子就僵住了,驚慌地叫了一聲:“主任!”
“小龔,你給我扯毬蛋!現(xiàn)在就趕到辦公室,來了再說!”主任粗聲大氣的,一字一句,在龔平身下的劉紅都聽得清清楚楚。
接聽主任的電話,不到短短一分鐘時間,龔平退縮了,劉紅抱住他背脊的雙手,也只好放開了。
事情是這樣的:上邊來視察,委員會代擬了意見反饋材料,龔平是執(zhí)筆人。材料送到上邊手里,上邊半夜睡不著,隨手翻翻,發(fā)現(xiàn)了一個錯別字,就以相當(dāng)負(fù)責(zé)的態(tài)度給主任打電話,要求連夜更正。主任聽到材料里居然還有錯別字,認(rèn)為這就不僅僅是一個工作能力問題,而且還是態(tài)度問題,丟了委員會的臉,就十分氣憤,掛斷上邊的電話,便給龔平打了過去。實際上,上邊指出的錯別字,是“再接再厲”的“厲”字。上邊斷章取義,將這個詞語解釋成你們再接著好好地干,我們再鼓勵!因為的所以,由此的可見,就應(yīng)該是“鼓勵”的“勵”。
龔平哭笑不得,去查上海辭書出版社1999年版縮印本《辭海》,在第64頁找到了這個詞?!掇o?!飞先缡钦f:韓愈孟郊《斗雞聯(lián)句》:“一噴一醒然,再接再礪乃。”接,接戰(zhàn);“礪”,后來一般寫作“厲”。比喻一次又一次地繼續(xù)努力。百一居士《壺天錄》卷下:“[西人跑馬]載馳載驅(qū),再接再厲,各奏爾技,聿觀厥成。”于是,捧著《辭?!啡フ抑魅?,想要解釋。主任深更半夜為此事煩心,不聽任何解釋,說了句:“上邊說的,錯的也是對的,照辦就是,不要多話!”
龔平受到的委屈就不說了,不幸的是自此落下病根。
每與劉紅親熱,龔平老是惦記著手機,生怕主任的電閃雷鳴驟然而至。劉紅偷偷關(guān)了手機,龔平也會忽然抓起手機,按下接聽鍵,對著黑屏的手機顫抖地叫一聲:“主任!”
劉紅一次又一次地繼續(xù)調(diào)理,龔平一次又一次地繼續(xù)奮發(fā),再接再厲。主任電閃雷鳴半年后,有一次,龔平終于不負(fù)重望,基本上順利進入了劉紅。一種久違的喜樂降臨了,劉紅喃喃自語:
“主任啊主任!”
龔平一下子又退縮了。這一退縮就是兩三年。如此一個男人,在莫大的羞辱面前,他會對主任怎樣呢?
劉紅又看了龔平兩眼,目光之中充滿了不屑。
但是,劉紅自己也清楚,她對龔平的不屑,并不是與主任兩相比較的結(jié)果,而且,主任尊為主任,竟至于如此,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劉紅其實遭到過主任的強暴!
那是一年以前,一天傍晚,主任以讓劉紅給他送衣服去干洗為由,將她騙至住處。主任的住處也是一副辦公架勢,擺放著一張與辦公室里一樣的龐大辦公桌。主任吩咐劉紅先給他收拾一下辦公桌。這些都是做臨時工的劉紅的分內(nèi)事,一般情況下,每兩天打掃一次衛(wèi)生。辦公桌其實并不亂,而且?guī)缀踹€是一塵不染的。盡管如此,劉紅也只好清洗一下毛巾,擰干,擦拭桌面。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既可以說,美人劉紅俯身、彎腰、送臀、直腿的一系列動作,對長期在委員會獨居的主任構(gòu)成了誘惑,使他難以自持;也可以說,主任安排劉紅做這些是別有用心的,后者的姿勢為前者施暴提供了便利,以至于后者更難反抗。
那也是夏天,劉紅穿著黑短裙。主任行動突然,動作粗暴,讓劉紅感到意外的不是主任竟然做出那樣的事來,而是他進入得過于準(zhǔn)確、有力和迅速了。這樣,劉紅就連反抗都來不及了。很快,劉紅就用手臂在辦公桌上支撐住身體,這就等于她在積極配合主任了。除了因為主任站在身后,這一舉動本身具有一定的進犯意味,讓劉紅感到稍有不快而外,她的身體充滿了可恥的喜悅。
當(dāng)劉紅想到,她一次在會場續(xù)茶水聽到會上講話:“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時,覺得講的就是她和主任此時的情景,忍不住掩面而笑。一掩面,身體失去了一只手臂的支撐,歪斜了一下,主任很及時、體貼地扶住了她。
與那些奸詐的壞蛋作惡時不忘消滅罪證不同,主任最后慷慨地在劉紅的黑短裙上留下了痕跡。
本來,劉紅可以控告主任。即使不控告,也可以要挾他。但劉紅始終沒有那樣做,原因何在,主任也拿不準(zhǔn)。從此以后,主任只要叫她,劉紅就會想方設(shè)法去一下;即使主任不叫她,劉紅也會尋找機會自己去。
劉紅悲憤的是,一年來,主任常常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讓她以多種特殊的方式滿足他,而對她自己的需要,他卻不太在意,很少顧及。
也許正是這樣,劉紅與龔平之間的夫妻生活,才沒有因為背后的主任而發(fā)生多大變化,以至于龔平好像什么也沒有覺察到。
但龔平真是一無所知嗎?劉紅琢磨來琢磨去,覺得當(dāng)晚龔平進了家門就在鞋柜里找那雙紅色高跟鞋,一定是他起了疑心。劉紅告訴他鞋子換掉了,龔平的疑心好像就消除了,問題是,他反而嘆了一口氣,仿佛很失望!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說,龔平發(fā)現(xiàn)了主任辦公桌下邊的一只鞋子,他希望穿鞋子的人是自己的妻子!結(jié)果不是,某種隱秘的愿望就落了空。
這樣想來,劉紅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傷害,比起主任強暴她來,似乎傷害得更厲害。
想來想去,劉紅怎么也無法入睡。
十多天以后,龔平對劉紅講起了一個貪官。那也是從網(wǎng)絡(luò)上看來的,龔平可能覺得這個貪官太有意思了,才對劉紅那樣講。
這個貪官是一個高官,他的貪污腐敗始于一個女人。貪官背后一般都有女人,但這個貪官的情況自有其特殊之處。他在五十五歲以前,幾乎是不貪污腐敗,基本算得上清正廉潔。自從結(jié)識了一個四十三歲的女人,情況就發(fā)生了重大變化。網(wǎng)絡(luò)上講得有鼻子有眼的。講的是,這個女人在一天下午來到他辦公室,不由分說就把門反鎖了。他見她兩手空空,也不像提著現(xiàn)金來賄賂,這一舉動,不免令人愕然。她不在他示意的沙發(fā)上落座,而是朝他的龐大辦公桌走去,還繞過去,轉(zhuǎn)動了一下轉(zhuǎn)椅,跪在地上,低眉順眼,解開了他褲襠的紐扣。據(jù)稱,他是一個中國傳統(tǒng)男人,夫妻生活過得一板一拍,也不曾接觸過外邊的新潮女子,還從未見識過她這種方式,于是印象很好,感受很深。這也就罷了。問題是,他對她念念不忘,再也舍棄不掉。她成了他的情人。她既不漂亮,也不年輕,如果不是另有隱情,這實在讓人不可思議!為了她,他走上了貪污腐敗的不歸路,最終被逮捕,入獄,判刑。
劉紅可不那么看,她猜測,很可能是龔平在試探她,編排她,想看看她的反應(yīng)。她既然可以一邊聽著丈夫與主任對話,一邊進行暗中活動,就有足夠的鎮(zhèn)定來應(yīng)付龔平。
龔平講貪官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開始了注定又一次失敗的夫妻生活。龔平發(fā)現(xiàn),劉紅撫慰他的手指,還是猶豫了一下。這也算不上有何異樣,因為不管是誰,在夫妻生活中聽到如此講來,都會有所反應(yīng)的。片刻的猶豫之后,劉紅干脆俯身下去,輕聲說:
“我也讓你當(dāng)一回貪官!”
不出半年,剛剛?cè)肭铮魅紊偕险{(diào)了。此前,龔平已被從科長提拔為副主任。
在委員會下邊當(dāng)一個副主任,對龔平來說,暫時還不知道有多重要。但是,劉紅卻看到了他們夫妻生活恢復(fù)正常的希望。種種跡象一再表明,自從當(dāng)上了副主任,龔平就不太害怕主任的電閃雷鳴了。副主任更不能關(guān)機,但奇怪的是,將近一個月時間,龔平的手機從來沒有響起過“哐倉哐倉哐倉”的鈴聲。倒是有一次,龔平險些進入劉紅了,手機忽然又響了,來電鈴聲相當(dāng)怪異,是公雞打鳴,“共公共公共公”。公雞叫了幾遍,龔平才不慌不忙地按下接聽鍵,很正常地說道:
“主任!”
劉紅在他身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哎,在曾經(jīng)的科長眼里,主任無異于天上雷公;到現(xiàn)在,在副主任眼里,他就是地上公雞!
與主任通話完畢,龔平居然沒有退縮,還保持著良好的狀態(tài)。兩人不禁喜出望外,就信心十足地繼續(xù)進行被中斷了的夫妻生活。真是解鈴還須系鈴人,電閃雷鳴變成了公雞打鳴,曾經(jīng)毀掉過龔平的主任,又讓他重獲了新生!這是繼主任責(zé)罵龔平“扯毬蛋”之后兩三年來,他第一次真正進入劉紅,而且堅持了不少于三分鐘。
劉紅甚至認(rèn)為,主任的話確實做得藥,她聽到他最后對她丈夫是這樣說的:“龔副主任,早點休息!”主任說得多么寬慰和體貼人啊。
主任要升官,剛剛進入考察階段,就十分檢點個人生活了:一來嘛,再也沒有叫過劉紅到他那里去;二來嘛,劉紅找到機會去了,他也正襟危坐,一副不為女色所動的樣子。而就在這期間,龔平被提拔為副主任,他與劉紅的夫妻生活很快出現(xiàn)了趨于正常的光亮。
有一天晚上,龔平強硬而剛健地進入了劉紅,其行動之突然、動作之粗暴,與主任強暴她那一次無異。那時,主任已經(jīng)上調(diào)多日了。龔平采用的是夫妻倆早已接受并習(xí)慣了的方式,所以,與主任那一次強暴她不同,劉紅沒有絲毫的不快,相反,她的每一根頭發(fā)都快活起來了。在空前絕后的喜樂之中,劉紅深情地追憶起主任當(dāng)初強暴她的情景來了,失聲叫道:
“主任,啊,主任!”
劉紅一連叫了好幾遍。叫過之后,后悔死了,擔(dān)心再把丈夫給毀了。
然而,這一次,龔平不僅沒有退縮,而且再接再厲。他當(dāng)上副主任雖然還不久,但已經(jīng)習(xí)慣,在主任不在場的時候,人們叫他“主任”,自然也包括妻子劉紅這樣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