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曉
日語借詞是指某一漢字序列與西方新概念的結(jié)合是假日本人之手首先完成,并且為漢語所借用的那些詞。漢字傳入日本后造就了日本的文字,影響了日本的文化。近代,日本學人用大量的漢字和漢語詞匯翻譯西方的學術(shù)著作,創(chuàng)造出了很多西學譯語。這些譯語,從清末起又大量回流中國,豐富了漢語語言。如何認知、對待大量充斥在我們?nèi)粘I钪腥照Z借詞,有必要做進一步的探討與思考。
日本近代學者用漢語翻譯西方學術(shù)概念的過程中,主要有以下幾種方式:
一是向中國學習。早在7世紀就有西方的傳教士來中國傳教,如明末的利瑪竇、湯若望;清代的莫里遜等。這些先行者的西方漢譯工作,為近代日本學人翻譯西方學術(shù)概念提供了借鑒。“數(shù)學、寒帶、赤道、地球”等詞語就是那時新造出來并被傳入日本的。
二是改造漢語詞的原意,使之適合于西方學術(shù)概念的翻譯語。例如:“自由、國家、階級、經(jīng)濟、藝術(shù)、精神”等。后來傳入漢語的日語借詞中這類詞最多。
三是新造漢語詞。在已有的漢語詞匯中找不到相應的詞語作為翻譯語時,日本人便利用漢字組成新的詞語。如“銀行、會員、議會、投票、哲學、政治”等詞語。
《漢語外來語詞典》(1984)中收錄外來語達一萬多條,其中來自日語的就達890個,占10%左右。這些日語借詞增加了漢語詞匯的數(shù)量,帶來了新事物、新概念, 擴大了漢語詞匯的容量。漢語對日語借詞的吸收主要有四種形式:
1.音譯:日本最初用音譯法音譯西語詞匯,創(chuàng)造出了許多新詞。如:瓦斯(ガス/英gas)、俱樂部(クラブ/英club)等。在日本這些詞也曾用漢字書寫過,現(xiàn)在改用片假名書寫。漢語則原封不動地借用了當時的日語詞匯。另外,如“歐巴桑(おばあさん)”“榻榻米(たたみ)”等即是直接音譯的日語借詞。
2.意譯:根據(jù)表達的內(nèi)容把日語原詞用適當?shù)臐h語表示出來。如:生魚片(刺身)、醬湯(味噌汁)等。往往先出現(xiàn)的音譯詞被后出現(xiàn)的意譯詞所淘汰。如早期的“德先生、賽先生”,后來被日本的意譯詞“民主、科學”代替了。
3.直接引入:即把日語原詞直接引入,讀音以漢語為準。包括“歌舞伎、壽司、便當、外務省、株式會社、新干線”等日本社會專有名詞。而日語創(chuàng)制的“腺、哩、碼、汞、噸”等漢字,也被漢語直接吸收。
4.合成方式:由中外文合成方式構(gòu)成的日語借詞。如:卡拉OK(カラオケ)等。
日語借詞的輸入使?jié)h語中某些詞語的原義發(fā)生了改變。如日語中的“屋”字除了有“房子”之意外, 還有“店鋪”之意。如:“花屋、酒屋”等。如今受日語的影響,漢語中“屋”也有了“店鋪”之意, 如“西餅屋、咖啡屋”等。
古代漢語中某些詞被作為西方近代術(shù)語的意譯語,回流到漢語中,沿用了日語中的意思,變成了與古義不同的現(xiàn)代漢語詞匯。如“革命”一詞,日語意譯英revolution,出自《易經(jīng)·變革》的“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是“變革天命”之義。但在現(xiàn)代漢語中,則指“人們在改造自然和社會中所進行的重大變革”。
日語借詞帶來漢語詞義變化的同時, 也給日、漢兩種語言帶來了一些同形異義詞。如:“物語”在日語中指演義小說,而漢語中則指動物童話。
日語借詞的引進促進了漢語的詞綴化?,F(xiàn)代漢語中帶有“-性、-化、-的、-中、-率、-作用”等詞綴的詞,就是漢語從日語中借用過來,或是利用這種構(gòu)詞法創(chuàng)造出來的。如:開放性、現(xiàn)代化、偶然的、營業(yè)中、分配率、副作用等。近年出現(xiàn)的“追星族、上班族”等以“族”為后綴的詞語就是吸收了日語中的“暴走族”一詞,新構(gòu)成的詞語。
而有前綴的詞語如:超短裙、準新娘、真英雄的說法, 也是受日語語法表現(xiàn)的影響。
大量日語借詞的引入,為漢語注入了新鮮成分,豐富了漢語詞匯的表現(xiàn)力。
“放送、人氣、景氣、寫真”等日語借詞, 人們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使用這些詞,它們成了漢語詞匯中的新亮點。
對于不懂日語的中國人來說,對日語借詞詞義理解上極有望文生義的危險性。而對于日語學習者來說,則容易出現(xiàn)日語詞匯表達混亂、中文表達不符合母語習慣的情況。更會影響到對日語詞匯的理解與翻譯的準確性。如“女優(yōu)(女演員)、昆布(海帶)”等詞就不必借用。漢語中固有的表達方式在表現(xiàn)、意義上都要比日語借詞更具優(yōu)勢。所以“高鐵、快遞”最終戰(zhàn)勝了“新干線、速達”。
十九世紀末,遭受甲午慘敗的中國人把學習的目光投向了日本。由于漢、日“同文”,以梁啟超為首的學人們把大量日譯的西方書籍翻譯成為漢語。其中大量社會、科學詞匯諸如“文學、科學、法律、美學”等詞被直接運用到了漢語中。
第二次日語借詞流入中國發(fā)生在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初期。國門初開,日本再度成為榜樣,日本影片、小說等風靡一時,“完勝、新干線、充電”等頗具現(xiàn)代意味的日常生活新詞語再度席卷中國。這一時期私營企業(yè)獲得了合法地位,“民營”一詞代替了“私營”,開始出現(xiàn)了“民營企業(yè)家、民營商店”等詞語。
二十一世紀的頭十年里,中國的年青人沉迷于日本漫畫、網(wǎng)游,在網(wǎng)絡(luò)和各種媒體的推動下,令“御姐、控、宅、正太、達人”等詞成為網(wǎng)絡(luò)流行語。這些詞大多是先進入港臺之后,再被引入大陸的。
中日兩國間有著悠久的友好交流歷史,對于中國人來說,使用漢字的日語借詞比西方的字母詞匯更有親近感,外來詞的色彩淡薄,更易于接受。崇尚外來文化,追求標新立異的心理意識推動了日語借詞的引入。日語借詞的引入有力地推動了西方現(xiàn)代科技文化在中國的傳播,對中國近代化和現(xiàn)代化進程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美國語言學家布龍菲爾德指出:文化上的語言形式的借用通??偸窍嗷サ模瑔畏矫娴慕栌弥幌抻谝粋€民族能提供的多于另一個民族。由于經(jīng)濟發(fā)展的巨大失衡而造成文化失衡,使得強勢文化在交流過程中逐漸取得優(yōu)勢,成為借源;弱勢文化則會失去自身特色,可能會被同化。
對于日語借詞大量的引入,不僅林紓、張之洞等都曾表示反對,就連積極翻譯日本書籍的梁啟超也提出質(zhì)疑,認為不該盲從來自西方(日本)的“話語霸權(quán)”。
在唐代,大量中國詞匯進入日本,而到了當代,只能見到“ウーロン茶(烏龍茶)、ワンタン(云吞)”等個別漢語的新外來語。中日文化的落差,特別是中國文化創(chuàng)造力的落后是造成日語借詞大量涌入的原因。
近年來中國創(chuàng)造新詞的速度與經(jīng)濟發(fā)展速度不同步。2010年11月,“給力”一詞意外地出現(xiàn)在《人民日報》,標志著網(wǎng)絡(luò)語言已經(jīng)被主流媒體和主流話語所接受。
語言的選擇是一種自然的新陳代謝和自動篩選的過程,更需要主動有意識地“凈化”。對于日語借詞影響漢語的文化事實,不該站在狹隘的立場上視為“文化入侵”。我們在檢討日語借詞大量涌入的同時,更應致力于中國自身文化競爭力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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