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田
科學越發(fā)達,我就越發(fā)覺自己真是白活了。
大家普遍開始有手機的時候,原來在大學宿舍里排隊等電話的活動就形成了浪費——浪費耐心,浪費時間,甚至浪費瓜子兒;后來流行發(fā)短信,通了四年的魚雁情書相形之下顯然不符合無紙辦公的節(jié)約精神,不僅浪費紙張,浪費郵票,甚至還浪費膠水……更要命的是要結束一段感情時,還需經歷各自清點歷史文獻一場,不像現在只把短信儲存全部刪除富有革命簡約精神。
然而那些感情呢,也似春夢了無痕,留不下只言片語可追尋。
日本研發(fā)過一種滿足追星族需要的做夢機,只要把想夢到的人的照片“咔噠噠”輸進去轉一圈,是夜你大概就可以好夢一朝圓了。我這個老古板,聽了免不了扁扁嘴,強烈認為這種玩笑機器除了比英語單詞復讀機有點意義外,絕對是對人類情感的玩弄——反正我心心念念的夢里人,絕不會以這樣草率的方式直搗我夢的深處。
想那多情明皇,雖富有天下卻難留愛人,縱然“悠悠生死別經年”,依舊“魂魄不曾來入夢”,捱不住思念得要死要活,只能重金相托一道士給老大打探打探消息。倘若他有了做夢機,往頭上一戴就能直墜夢鄉(xiāng),不要說那些真金白銀花得冤枉死了,一個老同志所遭受的精神折磨至少也可以略為消減??赡菢拥脑?,還會有《長恨歌》、《長生殿》嗎?再說文豪蘇軾還張羅著“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套上個做夢機不就早十年解決問題了嘛,何必“小軒窗,正梳妝”,“明月夜,短松岡”……
也許愛情有時候真的好像《波斯貓》,但“波斯貓”的愛情,只屬于朝朝暮暮,不跨越生死相隨。做夢機制造的幻景,自然無法和我們潛意識里想與之生死相隨的情感相提并論,縱然造出坐在裴勇俊大腿上猛吃冰激凌的蜃景,其心理意義充其量也就是發(fā)一場千里之外的無聊花癡而已。
愛情這東西,走到深處,需要犯倔犯傻的精神。現在的人太聰明,太講效率,造出了做夢機,反而失去了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