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 茂
郭輝很儒雅,很溫和,很英俊,說話慢條斯理,時常露出動人的微笑,喜歡穿西裝,喜歡將臉上的絡腮胡子刮得干干凈凈。他在文壇、政壇和朋友圈中左右逢源,令人羨慕。在我看來,這樣的人物去當演員,一定是演正面人物;這樣的人去經(jīng)商,一定能發(fā)大財;這樣的人去當老師,一定會讓女學生歡喜得一塌糊涂。
然而,這樣的一個美男子居然對文字情有獨鐘!他從以“美人窩”聞名于世的桃江縣文化館瀟灑起程,一路走來,苦樂參半。他留下一首首詩歌,寫下一行行文字,也播下一粒粒情種。
郭輝首先是一個詩人。他的詩像白樺林一樣干凈、純粹,散發(fā)著春日剛剛翻耕過的泥土氣息,他深切地熱愛著“永遠的鄉(xiāng)土”,在這片鄉(xiāng)土上“吮吸愛的芬芳”,眷戀著桃花江畔“美人窩的風情”。鄉(xiāng)土、美人,偉大浪漫主義詩人屈原筆下的“香草美人”,始終都是詩人抒情感懷的原動力。從郭輝的文字中,我能看到蚯蚓在泥土中跋涉,花草在一場及時雨后的伸展,女人在鄉(xiāng)村小調(diào)中扭動曼妙的身段……他筆下的鄉(xiāng)土意象是粗麻布質地,厚重、深沉,古樸中透著清新。
上個世紀90年代,當詩歌寫作漸入佳境時,郭輝忍不住,又搗弄起小說來。中篇小說、短篇小說在《十月》等名刊也發(fā)過,在文壇還有過一些影響。他決心要把小說也寫得像詩歌一樣的美,卻又有著男人的陽剛和深沉。他嘗試做了,并且做得比較成功??少F的是,他居然不留戀,轉身又去弄別的東西,比方說,當一下小官僚,或者,心血來潮寫上幾首曖昧和機趣并存的小詩。
說郭輝長劍善舞是比較恰當?shù)模栽娒?,卻在小說、散文創(chuàng)作和培養(yǎng)作者的工作中有不俗的表現(xiàn)。他有著繁瑣的行政工作,卻并沒有給創(chuàng)作戴上腳鐐,相反,卻因為當官應有的小小特權讓他在朋友中更加鶴立雞群。不過,話又說回來,市文聯(lián)主席和市作協(xié)主席的身份,讓他有了“學而優(yōu)則仕,寫而優(yōu)則官”的榮光,卻也讓他有了“領頭雁”的壓力。幸而,郭輝同志在省作協(xié)領導的親切關懷和益陽市廣大文朋詩友的鼎力支持、特別是女作者們的嬌聲喝彩下,他能夠有效地化壓力為動力,從一個人在鄉(xiāng)土之上的獨舞,變?yōu)橐蝗喝嗽诔鞘兄系娜何琛?/p>
我與郭輝有同窗之誼,這種友誼換來的是恒久思想的交融與理解。早在1989年,在北京魯迅文學院就讀時,在時代暴雨的背景上,雕刻著我倆難以忘懷的溫馨記憶。最讓我難以忘懷的是1989年6月6日,我、郭輝、余華以及余華當時熱戀的女友陳虹一行人擠坐在火車上,狼狽不堪地奔向石家莊,投靠我的室友李延青——當年是《長城》雜志的編輯、現(xiàn)在是河北省文聯(lián)副主席。余華和陳虹在石家莊留了下來,給《長城》雜志寫了一個中篇小說。在那個混亂的年代,才華橫溢的作家卻能收獲美好的愛情——文學的力量真是神奇啊。而當年的我,像喪家之犬,往邯鄲、鄭州一路南奔。讓我驚訝的是,郭輝跟我在石家莊分開后,在很不正常的時刻居然能夠以比較正常的速度回到家中,投入久別的愛人的懷抱,體驗應有的溫情。
從那時起,我對這個同學就佩服得緊,心中想,這小子性情隨和,以柔克剛,逢兇化吉,能成大事?,F(xiàn)在,他的成就已是有目共睹。但骨子里,他始終是一個詩人,一個在亂世中能夠擁有一份美麗邂逅的詩歌君子。
這樣,詩者自由,詩人的眼睛看到的是通透與純粹,是文字深處恒動的人性,詩人是由人性的光輝來觸摸他的世界。
郭輝親切地寫道:“冬初老倌的眼涼了,心涼了,血涼了/他不相信外面會沒有人穿草鞋,他要去城里看看了?!迸c其說時間在冬初老倌的記憶中停止了,不如說時代的快節(jié)奏和轉型期間的價值取向讓他有些難以適應。詩人溫情呼喚的其實是對逝去歲月的美好回憶,是一抹潮濕的文化鄉(xiāng)愁。在詩中,郭輝表現(xiàn)得有如一個鄉(xiāng)下未見過世面的野小子,自由揮發(fā)著無意間闖入了城里“大詩界”的種種驚喜、悲苦、興奮、惆悵,他把帶著一種野草泥土味兒的情愫淡淡地印入到了詩里;“無意中,把一根竹竿插進土里,過了些日子,竟長出幾片綠葉來/山地,確實是很肥呢?!?/p>
是啊,正是肥美的鄉(xiāng)土孕育了郭輝的詩情,結出了累累碩果。郭輝的根在鄉(xiāng)土,如他所言,他的血液里流淌著無法去掉的土腥味,曾經(jīng)毫不起眼的菜園,已然成為他無法忘卻的詩園。
郭輝善思考,會讀書,喜玩,擅酒,重情,在繁忙的行政工作之余,仍然筆耕不倦,既秉持傳統(tǒng)的文人情懷,又與時俱進地寫些博客,加之有一幫崇拜他的年輕哥哥、學生妹子圍著他轉,小日子過得蠻滋潤。相比于老同學的得意春風,我便有些憤憤不平,用了那么多力,出了那么多汗,從國外轉了一大圈回來,仍然只能在中南大學沉悶的三尺講臺上索然執(zhí)教,人比人,比不得啊。
好在郭輝還念舊情,他們要開什么作品研討會,或者什么筆會,他總是沒有忘記我這個患難兄弟。盡管很慚愧,由于天生的怯于發(fā)言,這樣的會議我大多爽了約,但他很理解我這個“普通話困難戶”的自閉心理。我真是很感謝郭輝。我們都把當年的豪情藏進了酒窖,且越釀越香。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不再是純粹的詩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不同的人生經(jīng)歷給予我們不同的風景,但無論在哪里,無論做什么工作,只要心中有詩,自然就能“春暖花開”。我盼望郭輝筆下的新鮮鄉(xiāng)土能夠更加青翠欲滴,生機勃勃!這是我的期待,更是我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