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海:改良鄉(xiāng)土中國

章劍鋒

從全國總工會書記處書記任上退休后，2004年開始，用了6年時間，李永海在贛州市會昌縣珠蘭鄉(xiāng)建立了一所占地11萬平方米的示范學校，鐵了心要在這個窮山窩窩里推行農(nóng)村教育改革，率先將整個鄉(xiāng)的孩子全部納入實踐12年義務(wù)教育，藉此改變貧困老區(qū)的落后狀況。

瞬息之間便是雷霆震顫，李永海說著說著呼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再是一副和藹可親的老爺爺形象，渾身上下殺氣騰騰。

“請你們今后不要再提級別!如果大家的興奮點都在自己的級別上，理念不統(tǒng)一，這個班子就改組，我可以向書記、縣長請求全縣招聘學校管理層，還不合格就選派。我們這是一所窮人的學校，到現(xiàn)在有人還懷疑這個理念，還動搖!想在這兒干，必須是志愿者，不然就請走人!”

本來就火藥味十足的一上午會議，在臨近尾聲時終于被點爆了。輪到示范學校管理層發(fā)言，一位副校長冒冒失失地跑出來大談自己深陷績效考核與晉級困擾，這毫不意外地遭到李永海劈頭蓋臉一頓痛斥。

從全國總工會書記處書記任上退休后，2004年開始，用了6年時間，李永海在贛州市會昌縣珠蘭鄉(xiāng)建立了一所占地11萬平方米的示范學校，鐵了心要在這個窮山窩窩里推行農(nóng)村教育改革，率先將整個鄉(xiāng)的孩子全部納人實踐12年義務(wù)教育，藉此改變貧困老區(qū)的落后狀況。如今，8棟教學樓已經(jīng)啟用，學生陸續(xù)進校，項目逐個落地，“小村莊、大教育”的鄉(xiāng)土改良計劃得以蓄勢推開，這個作風強悍、行動利索的老頭為此是拼出了一身力氣。

“我看他在這兒干是太勞累了，他老伴兒就說他是創(chuàng)造性地找罪受?！币荒昵氨焕钣篮那鄭u拉出來發(fā)揮余熱的王中坎說，“他們這里有的人干工作不認真，效率低，李書記這樣從中央部委下來的人，丁是丁、卯是卯，都是干慣了的，跟他們打交道就格外吃力。所以來了以后就用他的身份壓著他們快點兒干。不是他這么強力推進，進展不會這么快?！?/p>

旗幟鮮明頂著干

對于傳統(tǒng)應(yīng)試教育機制的僵化與粗暴，李永海從來是深惡痛絕的。因而，他一門心思期望把珠蘭示范學校辦成一所對現(xiàn)行教育體制有所超脫的學校，不唯分數(shù)、不唯升學率、不唯高考排名、不唯上級指令、不搞教育躍進。目標只有一個，即保證當?shù)氐乃泻⒆硬惠z學，幫助他們在12年義務(wù)教育中踏踏實實地長知識、長技能。

問題是，應(yīng)試教育那只手時不時總要進來撩撥一下。每一年，由教育局主持的各個學校升學統(tǒng)考、排名、評比，五花八門。示范學校作為教學單位之一，也被迫卷了進去。原來全縣排名是在20名以后，最好的時候就排在15名的樣子。

這是一條線上的風氣。從上到下，歷來衡量教育成就的一個不變指標，是看高考錄取率。由此存在的一種狀況，就是地方上教育資源大量向初中升高中的學生傾斜，變相控制高中生數(shù)量，高中教學無形中變成了專門培養(yǎng)一小部分“考試機器”的地盤。大量放棄參加或中考未能錄取的學生，初三一讀完，就被擠出了國民教育序列。

“人家有這個政策，你來了以后，盡量不要打破別人的框框架架，還是入鄉(xiāng)隨俗吧，免得讓地方的干部難為情?！蓖踔锌舱f，“我個人的看法，不考大學的同學們，我們職業(yè)班招生了，全部回來上職業(yè)班。”

這種順勢而為的實用性做法，恰恰是李永海最不以為然的地方。倘若真要這樣做了，就等于是放棄了自己一貫旗幟鮮明的堅持，改而向他致力于抗拒的那套無所不在的機制妥協(xié)。

“棄大多數(shù)人于不顧的教育，有什么用?為幾個尖子生、為少數(shù)人的教育，是壞我民族之教育，是毀我中華之教育。民族教育就是要普及，我們抓的就是普及?！崩钣篮Ｂ暽銋柕卣f道，“要面對全體孩子去搞教育，不是面對高考應(yīng)試棒去搞教育，不是面對每年3％的大學升學率去搞教育。棄97％的孩子于不顧，這種教育就是很可悲的，”

元旦過后，李永海第39次來到會昌，第一站就直奔示范學校檢查工作。管理層在寒意襲人的教室里向他匯報，為了應(yīng)付升學考試，這所學校面臨著要不要壓縮教學課時的艱難抉擇：按照通常的教學節(jié)奏，本來3年才能完成的初中課程，現(xiàn)在必須將日常教學工作縮短到兩年時間完成，剩下的一年時間用來幫助學生復習，以便全力沖刺那道壓倒一切的考試大關(guān)。

“拜托你們，我們示范學校的領(lǐng)導和老師一定要創(chuàng)造性地工作，要敢于頂住那些應(yīng)試教育棒。如果有人批評你們，到時候我這個名譽校長會出來為你們講話?！崩钣篮Ｕ蠖俗?，“如果頂不住，你們就說是這個頑固的李永海老頭堅持的，是他的責任。不好弄的事兒往我身上推?！?/p>

當李永海著手籌建這所示范學校的時候，會昌縣教育局原來的一位領(lǐng)導曾經(jīng)預言似地說過，要做好這件事，就要做好頭破血流、粉身碎骨的準備。對于老馬嘶風的李永海來說，此話雖然不免危言聳聽，確也一語道出理念與現(xiàn)實之間的高度不兼容。

“我們現(xiàn)在是和大勢頂著干。晉升機制、評價教師、評價學校、評價學生，人家有一整套兒評價體制在那兒。我們不那么干，在教育陣線上就站不住。教育部門對學校有要求，而我們這個理念對學校又有要求，有些情況他們就不好辦?！迸c李永海并力工作的全國總工會基層工作部原副部長田裕琨說，“現(xiàn)行一些做法和我們的理念是慢擰著的。但說老實話，我們不至于走到粉身碎骨的程度，最多就干不了嘛?！?/p>

直接操刀基層試點來摸著石頭過河的李永海，也曾有過愴然扼腕的悲情。有那么幾次，他幾乎恨不得調(diào)轉(zhuǎn)身子就走人了。但是回頭想想，出師未捷大業(yè)未競，實在太不完滿，還是留了下來。

對他產(chǎn)生撼動性影響的一次事件，發(fā)生在2007年暑期。當時縣教育局在全鄉(xiāng)范圍內(nèi)實行了一次教師選調(diào)考試，示范學校30多位老師中，有8位由于參加了這次考試而被抽進縣城任教。學校管理層頂不住壓力，又沒有及時向老頭報告。這一下就挖中了李永海的“墻腳”。

“這是縣教育局的指揮棒錯誤。我都不讓你們從別的鄉(xiāng)抽幾個好老師來示范學校，為什么?我不希望這么辦學，把別人的資源拉到這兒。你們一下挖走8個，有你們教育局這么指揮的么?什么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進城就是往高處走，到鄉(xiāng)下就是往低處流?”

教育局此舉等同于往他心里插了兩把刀子。為這件事，老頭一晚上都沒有吃下飯。

事無巨細他來抓

還是在青島二中念書的時候，18歲的李永海就曾異想天開過，打算放棄高考，到農(nóng)村去支教辦學。當年他和另外6個懷有共同想法的學生干部一道向?qū)W校黨支部打了報告，但是沒有得到批準。

時隔半個世紀，基于參政議政的需要，李永海遍訪所有知名革命老區(qū)。萬水千山走過來，老頭對這些地區(qū)的落后大發(fā)感慨，“大革命年代獻人頭，50年代獻木頭，現(xiàn)在吃苦頭，將來沒盼頭”，“通訊靠吼，交通靠走，治安靠狗，娛樂靠毯”。深究一下，根本癥結(jié)無非是教育落后，老百姓的普遍文化程度都是小學。這就促使他決定選擇一個最艱苦、最不重教的貧困老區(qū)試點，

親手抓一抓教育。

“為了這樣一個學校，開了幾百次會，搞得非常辛苦。贛州的18個縣市區(qū)他基本走遍了，珠蘭鄉(xiāng)的13個行政村，也全部走過，”贛州市政協(xié)原副主席雷漢生說，“他到農(nóng)村調(diào)研，有一次下雨，進村的路不好走，出于安全考慮，我們就說不要去了吧。他就問，‘老百姓能進去么?我們就只好硬著頭皮進去了。”

李永海自從來到贛州境內(nèi)安營扎寨，市里便指派雷漢生跟他在山區(qū)里面跑。雷漢生最初感到有些受不了，開起會調(diào)起研來，議題一個接一個，從宏觀到中觀到微觀，雞毛蒜皮，不一而足，時間拖得老長，常常誤過飯點。

“到了時間，肚子餓了，我就老催吃飯吃飯，太晚了。有的時候，這個會結(jié)束，一吃完飯馬上開另外一個會，到晚上12點，第四個會。拿著退休工資，沒有任何經(jīng)費，還要天天開會開得這么晚?！?/p>

只是浮于表面粗線條地工作，這不是李永海的辦事風格。在一個極度落后的地方想干成一番事業(yè)，問題錯綜復雜，無可分身，他只好采用笨辦法：眉毛、胡子一把抓。因為示范學校遠遠不同于一般的重點學校，關(guān)乎農(nóng)村教育改革實踐的成敗，少了李永海巨細靡遺的推動，結(jié)果將不可想象。

“來了39次，為什么?就是這個工作難度太大，每次來說實話都是在重復勞動?！碧镌ｇf，“每次來，能往前拱那么一點兒，又要返回去。能往前拱啊，已經(jīng)不容易了?！?/p>

元旦后專程從北京回到示范學校檢查工作，和之前歷次程序一樣，縣直各部門派員陪同，一班人浩浩蕩蕩地尾隨著老頭在校區(qū)里來回打轉(zhuǎn)。李永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細摸了一遍，小到一個水龍頭、幾塊地板、一張實驗桌，大到衛(wèi)生間、宿舍、食堂，無一漏過。一趟下來，發(fā)現(xiàn)很多工作還是老樣子，沒有得到什么改進，哪怕是他早在一個月前就反復叮囑過的。

等到坐下來研究工作，縣教育局一位領(lǐng)導在座。發(fā)言時，此公不無官腔地表示，示范學校的工作急不得，要慢慢來。由于之前一來二往，李永海對這種漫不打緊的工作態(tài)度本就頗有不滿，一聽這話，又惱了。

王中坎是李永海的中學同學，老教育工作者出身，閑來無事，也幫著參謀參謀示范學校的工作。身當其任，亦深知地方上的人浮于事風氣，常常讓人不放心，但凡稍微不盯緊一點兒，就有可能出岔子，也就不難理解李永海事必躬親、望眼欲穿的迫切心情。

在示范學校這個平臺上，李永海要幫助當?shù)馗悻F(xiàn)代農(nóng)業(yè)。去年夏天，專門從臺灣請來專家開展工作。有一次，專家們要到地里采集作研究用的土壤樣本，鄉(xiāng)里幾位男女干部戴著草帽也跟著去了。

“天那么熱，取土怪勞累，誰到地里邊去?我們的老表就在樹下扇扇子。有大樹的在大樹底下扇，有小樹的在小樹底下扇，干活的就是臺灣來的博士。就為這個事兒，在某一次會議上，可能大家匯報工作又敷衍了事，加上來到這兒遇到諸多類似的事情，一塊兒‘分析。哎呀，鬧了一晚上，批評他們一晚上?！蓖踔锌舱f，“老人家很煩當?shù)剡@種不扎實的工作作風，他頭腦那么清醒，哪能讓你過得去啊?”

為了建設(shè)這所學校，李永海發(fā)動方方面面的關(guān)系，從書面動議到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到農(nóng)科教各種項目的落地，萬事齊備，差不多都是靠老頭一人對你觍著老臉到處拉贊助拉起來的?，F(xiàn)在有人勸他抓大放小，沒有必要老是無論主次一把抓，弄得精疲力盡劃不來。但他是有顧慮的。

“不抓細，一塌糊涂，不抓細，這事兒就不成，不抓細，錢就沒了，很快就用不到孩子身上。那些愛心者就全部被辜負了?！甭牭綆讉€老伙伴在邊上叨叨這個事情，老頭就用力捶著桌子說，“你們要是籌資人，比我抓得還要細?！?/p>

“我就不相信做不成”

平均下來，李永海每兩個月要去會昌一次。一去就開會，連軸轉(zhuǎn)聽取各方匯報。對于這個原則性極強的老頭，是不可以打馬虎眼的。有一次，他要了解學校建設(shè)的具體進展，一連數(shù)問，匯報人均含糊其詞，反復用上幾個“基本上”差不多了。

“他聽了就不高興，‘你說基本上基本上，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以后跟我講話不要用基本上，要一個確定的數(shù)字。”那次一同在場的浙江永隆山生物科技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長廖芳濱說，“我看有些干部看到他去都害怕，做不好要挨罵?！?/p>

廖芳濱正在會昌投資40億創(chuàng)建一個占地6000畝的“臺商生物科技創(chuàng)業(yè)園”，這是李永海一手引進的。示范學校的12年義務(wù)教育，實由9年義務(wù)教育和3年制職業(yè)高中教育銜接構(gòu)成。在李永海眼里，職業(yè)教育是示范學校的重中之重，如果抓成了，就能為當?shù)嘏囵B(yǎng)出更多具有技能專長的人力資源，變外出打工為就地上班，從而沖破農(nóng)村根深蒂固的“讀書無用、不如早早打”等短視觀念。他已經(jīng)引進了兩個總投資共80億的園區(qū)項目，學校培養(yǎng)出來的孩子可以定向就業(yè)。

“只要這些孩子將來有一技之長，就能適應(yīng)社會的需要。天下本沒有廢品，只是我們放錯了地方；天下本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是我們用錯了方法?！?/p>

職高班的招生，真是異常艱難。幾個老頭翻過來調(diào)過去地下鄉(xiāng)動員家長，眼見軟的不行，他們繼之以硬，推動縣里將此作為任務(wù)下達到鄉(xiāng)、村兩級，讓他們想方設(shè)法務(wù)必把學生送到學校。因為沒有完成任務(wù)，有干部被撤了職。

職高班現(xiàn)在已經(jīng)招進了76個孩子，電化教學，每人送給一臺筆記本電腦。即便如此也有哄不住人的時候。最近一次去學校研究工作，管理層告訴李永海，職高班有4個學生思想發(fā)生了搖擺，其中的兩個已沒有上課，擔心會輟學。

李永海決定家訪看看情況。走到第一戶人家，大白天的，孩子還躲在被窩里睡覺，冷冷地給了老頭一個脊梁背，不理會他。到了第二戶人家，了解到家庭有困難，影響了孩子的心情，李永海當即湊了2000元交給他們。當天晚上得到消息，第一戶的孩子已經(jīng)回校。

“能爭取回來一個就爭取回來一個。如果這次不去，這兩個我估計就不回來，后頭就會蔓延開來，到時候你再做工作就沒有用了?！碧镌ｇf，“我們上次來是跑了16個學生的家庭，都比較困難，拿了點兒慰問金，實際上這也是動員他們，告訴這些家長要堅持下來，給他們一點鼓勵?！?/p>

臨近春節(jié)，在李永海的協(xié)調(diào)下，職高班的學生被安排到浙江去見習，見習期一個月。怕家長們不放心、不愿意，李永海就讓鄉(xiāng)里召開一次家長動員會。老頭在上面一板一眼地講，農(nóng)民們在下面豎著耳朵聽。

“希望孩子們穩(wěn)定下來，踏實學習，把眼光放長遠一點，不要叫孩子學習一兩年就跟著家長外出打工，到時候后悔莫及。別人的孩子坐在有空調(diào)的房間里穿著白大褂上班，你的孩子因為只有初中文化，只能在馬路上扛包，那么辛苦，還只能拿到千把塊錢。希望我們的家長一定要支持孩子上學。你們的孩子是我們珠蘭鄉(xiāng)孩子中的首批上班族，是第一批擺脫了不是只會吃苦力，而是靠技能贏得生活尊嚴，贏得相對高收入的人?！?/p>

出于安全考慮，李永海和縣里商議專門租了兩臺大巴，由縣領(lǐng)導用警車把孩子們護送到浙江去。他自己則在那一天從北京趕去浙江接車。一個月學習，孩子們將會得到來自廖芳濱方面的不少于1400元的補貼。事情就這樣沒有任何阻力地得以通過了。

“我們在諸暨有一個最大的夜總會，本來想安排這些小朋友去見習，李書記不同意，怕他們學壞。我們就安排了3家跟旅游業(yè)有關(guān)系的賓館?！绷畏紴I說，“這3家，他是一天去看一次，一天去看一次，一直看了3天，才放心地回去。2月12日，他又來了，我勸他不用這么累，他說他要來送這些小孩?！?/p>

廖芳濱是一位臺商，在大陸扎根21年。去年他去了3次會昌，充分領(lǐng)略了李永海這樣一個72歲的老人還在為那里的學生牽腸掛肚，“今天操心這個、明天操心那個”，受此感召，很快就決定投資下去。根據(jù)協(xié)議，投資利潤的1％到2％將用于支持示范學校和全鄉(xiāng)的長遠發(fā)展。

鄉(xiāng)土中的孩子，多半沒有未來。因為這個“未來”一眼就能看穿：他們不過是處在一架既定之軛下的“雛?！保蜓环N生活軌跡。日銷月鑠，只因為缺少這樣一個在他們面前手把手地傳幫帶的老頭。新年伊始，溫家寶總理作出批示，肯定了李永海在珠蘭鄉(xiāng)戮力推行的改革。大幕拉開，這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小天地，將成為許多人的起點，但卻是李永海此生的終點。

“為了孩子，這件事我肯定要做到底，我就不相信做不成?！?3點，窗外漆黑一片。工作忙到一半，李永海應(yīng)要求插進一段采訪。老頭煙癮很大，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投資者陪坐一旁，隨時等待著和他轉(zhuǎn)入下一個環(huán)節(jié)，“我的初衷不是援建一所學校，我要一直盯到農(nóng)民脫貧致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