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清雅
上期回顧:
一覺醒來,現(xiàn)代少女溫婉,竟然穿越成了古代尚書家小妾之女。在一次考試,照搬現(xiàn)代詩詞應(yīng)急,卻不想因此陰差陽錯被視作擁有超乎年齡才華的神童,在朝中為官的父親溫向東以此為榮,不顧家人反對將柳氏母女三人接進了溫家,并開始籌辦溫婉進京學的事情。
溫向東陪柳氏母女三人用了晚飯,略坐了片刻,就起身走了。說為了能接到她們母女,他已經(jīng)接連幾日從工部早退了,現(xiàn)在她們母女平安到達,他懸著的一顆心也放下了,所以要到工作崗位上看看這幾天是不是有疏忽了什么要事。
聽說是與政事有關(guān),柳氏自然不敢多留,依依不舍地送他出了院門?;剞D(zhuǎn)來看一對女兒并肩坐在桌前,不由輕嘆了口氣。吩咐丫鬟們?nèi)崴?,開始張羅兩個女兒的洗澡大業(yè)了。
溫嫻向來謙讓妹妹,便讓溫婉先去洗。等丫鬟們陪著溫婉去了,柳氏掩上門坐回桌前,憂心忡忡地對溫嫻說:“方才你父親問我,這回見著婉兒,怎么看上去呆呆的?”
“婉兒應(yīng)該是被嚇到了吧?”溫嫻緩聲道,“自打她作了那兩首詩之后,今天被這個叫過去,明天又被那個叫過去,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的。她剛溺了水,然后馬上就是這事,我覺得是受驚過度了?!?/p>
柳氏嘆了一聲,說:“我也知道是難為婉兒了,她還這么小,能懂得什么?只是,你們父親已經(jīng)打定主意送她去京學了,京學里,個個身后都有大背景,也不知婉兒應(yīng)不應(yīng)付得過來?”
溫嫻沉默了一會兒,說:“母親,要不,我去求父親大人,讓他準許我跟婉兒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拂!”
柳氏連忙制止道:“這事千萬莫提,你沒見老夫人已經(jīng)在不滿婉兒要進京學這件事情了嗎,我們初來乍到的,可千萬別自己往刀尖上撞?!?/p>
“嫻兒知道了?!?/p>
接下來幾天,倒也風平浪靜的,只是從奴仆們口中隱約聽說溫媛還在鬧脾氣,不肯吃飯,不肯去上學。不過只要沒有鬧上門來,溫婉母女三人也落得個清靜。柳氏時常教誨兩個女兒,這府里,無論是誰,都要好好地相處,尤其是王氏夫人和溫媛,無論她們再冷臉相待,都要客氣地面對,而且一定要耐心,這是急不來的事。
溫向東基本上每天都會過來陪她們坐一會,偶爾也會留宿在這邊,同時也不忘告知柳氏溫婉入學京學的進展情況。京學三年開科對各州學舉薦上來的學子進行考審,考作文、作詩、博古、通今四科,擇前三百一十名錄入京學,以排名錄為天、地、人三榜,其中天榜十人,地榜一百人,人榜兩百人。
由于溫婉沒有進過州學,是直接從鄉(xiāng)學上來的,所以并沒有參加科考的資格。溫向東只能到處找關(guān)系,托人情討名額,因為京學除天、地、人三榜之外,還有專門留給京中貴族們的四十個名額。
溫婉的名額批下來,是在到了溫家的一個月后。據(jù)溫向東所說,其實通過得非常順利,他直接找了主管全國學府的司徒大人,給他看了溫婉“寫”的兩首詩,司徒大人當場就點頭了。只不過,因為是去年才開的科,京學的人員滿額,無法再新進人員,所以一直作為備選擱置著。不過溫婉的運氣也算好,只等了一個月不到,就有人因為家中老母病重,辭學回家,溫婉就正好填上了這個空缺。
終于到了入學的日子,早早地起來,吃過早飯,柳氏就捧了個嶄新的書袋過來,斜斜地挎到溫婉身上。摸著溫嫻給她梳的兩個小辮,柔聲叮嚀道:“京學里的人,不是貴族之后,就是將來有大出息的人,所以一定要多交朋友,不要樹敵?!?/p>
“嗯。”溫婉乖巧地點點頭,其實心里那個郁悶?。≡诂F(xiàn)代的時候,從幼兒園,小學,中學再大學,上了十幾年的學,好不容易快混畢業(yè)了,悠閑了,沒想到居然又要重新開始上學了!
“功課要認真學,先生的話要好好聽,但無論是平時,還是考審,都不要太引人注目,免得遭人嫉恨。婉兒只要跟上課業(yè)的進度,不要落后別人太多,不要被先生責罵,不要拂了你父親大人的面子,就可以了,知道嗎?”
“婉兒記住了,娘親。”
柳氏叮囑完,溫嫻又從外面匆匆地進來了,喚了聲“婉兒”,遞給溫婉一個花箋小冊:“這是我托采紅出門的時候幫我?guī)У?,你到學堂后,盡量多跟人說話,然后把碰到的人的名字都記在這個冊子上?!?/p>
溫婉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于是就用天真的語氣問:“記下來做什么呀,姐姐?”
溫嫻笑吟吟地說:“這樣你就不會忘記同窗的名字了呀!”
“嗯?!睖赝顸c點頭,雖然知道絕對不會這么簡單,但覺得溫嫻絕對不會有什么不好的用意,于是就應(yīng)諾著,收到書袋里了。
辰時一刻,溫向東過來接溫婉,由于是第一天入學,所以他決定親自送女兒過去。上馬車前,溫嫻還拉著溫婉的手,提醒她千萬不要忘記在冊子上記名字,還說她晚上要看,看溫婉在上學第一天里認識了多少朋友。
同行的,除了溫向東之外,還有堂兄溫克恭。這個美少年,看起來是很養(yǎng)眼的,只是話太少,而且自從剛來的那天見過一面之后,就再也沒有露過面了。不知道她對溫媛那個堂妹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反正在溫婉看來,是冷淡得可以。
溫婉瞅了兩眼正身安坐在對面的溫克恭,心里琢磨著,如果是溫嫻的話,肯定會親熱地去打招呼吧,但是她溫婉的性子就是這樣,別人對她好,她就對別人好,別人對她愛理不理,她也照樣愛理不理。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她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京學府位于望京最繁華的朱雀大道上,據(jù)說出了京學府,走個幾百米,轉(zhuǎn)個彎,就是九闕皇城的朱雀門。所以經(jīng)常有京學的士子們躲藏到朱雀門附近,期待著與皇族或者權(quán)臣來一次了不起的邂逅,然后就千里馬遇伯樂,一步登天了。
溫向東帶著溫婉拜見了京學的院士黃恩輝大人,或許是懾于溫家的權(quán)勢,黃院士的態(tài)度顯得十分恭敬,一直在不停地夸獎溫婉,夸得溫婉頭皮直發(fā)麻。溫向東卻像是很受用,笑吟吟的,滿面春風。
但說起插班這件事情,黃院士的神情就開始有那么點遲疑了。話茬兒在東轉(zhuǎn)一圈,西轉(zhuǎn)一圈之后,終于隱隱約約地說到邊了。原來京學根據(jù)科考時的成績分為天、地、人三個榜,也就是相當于現(xiàn)代的尖子班、重點班和普通班,然后溫婉就是被分配在了人榜的第五個班,也就是最后一個班。所以黃院士才擔心溫向東會因此動怒,而作了百般解釋。不過溫向東卻似乎一點都不在意,不知道是剛才那一番好話起了作用,還是他堅信著以自己女兒的才氣,就算是在人榜也無法掩飾其光輝,很快就會晉升到天榜。
談妥插班的事后,黃院士就差人喚來人榜五苑的學監(jiān)安東來,鄭重地引見給溫向東。相互見了禮,又敘了一會兒話,溫向東就告辭入朝去了,然后溫婉也被“移交”給了安東來。
人五苑學監(jiān),也就是相當于現(xiàn)代的班主任安東來,是個很俊秀的年輕人??瓷先ツ昙o最多不過二十出頭,一襲青衫,說話時眉眼含笑,話音低沉柔緩,除了“溫潤如玉”,溫婉想不到第二個詞來形容他。
“京學府從方位上來看,分成東、南、西、北四個大院。北院,就是我們剛才過來的那里,是院士和學監(jiān)們辦公的地方,也有學監(jiān)常年住在那里;東院是天時院,是天榜的同窗們學習的地方;西院是地利院,同理可推知,是地榜的同窗們的學習之地;南院就是我們的目的地?!?/p>
一路行來,安東來細致地為溫婉講解著京學府里的大致情況,以及一些規(guī)定。比如辰時三刻開課,不要遲到。午飯由學府統(tǒng)一安排,傍晚則要到酉時才正式放學。這期間,沒有先生的準許,不能私自出學府,違者要受重罰等,基本上都還算是一些可以理解的規(guī)定,跟現(xiàn)代的校規(guī)也差不了多少。
由于正是授課時間,一路走來,除了幾個灑掃的仆侍和端茶送水的侍女們,基本上沒有看到有學子在走動,溫婉不禁在心里感嘆,不愧是京學啊,看來果然是紀律嚴明,而且學生的素質(zhì)很高。
進入人五院,就聽到了一陣悠揚悅耳的琴聲,從空中飄揚而來,空氣也像是有了生命一樣,令人振奮。安東來低頭溫聲對溫婉說道:“正在上音律課,你在這里稍等片刻,我先過去跟宋先生打聲招呼?!?/p>
“嗯。”溫婉應(yīng)了聲,乖巧地在廊下的矮樹前站定。
安東來會意一笑,轉(zhuǎn)身從拱門進去了。過了片刻,那串琴聲就戛然而止,隨即聽到安東來高聲喚了聲“宋先生”。溫婉怔了怔,回頭往拱門內(nèi)望去,就見一白衣抱琴的男子快步從門里出來。白衣當風,發(fā)絲輕揚,清晨的陽光,明亮而不刺目,在他的身上淡淡地浮躍起層層華光,這一刻如同夢幻般美妙,深深地刻入心底,終生難忘。
安東來快步追出來,見已經(jīng)沒了那白衣美人的身影,便住了腳步,輕嘆了口氣,隨即轉(zhuǎn)目望向溫婉,含笑地溫聲道:“隨我來。”
“是,先生?!?/p>
溫婉乖巧地跟在安東來身后進苑,走過半截回廊,在盡頭的假山處拾級而下,再從左側(cè)的拱門拐進去,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這是個比尋常庭院大上三四倍的大院子,四周圍滿了開著五顏六色花朵的花圃,空氣中也不時地迢遞來陣陣幽香,沁人心脾。院子盡處是一個半人來高的琴壇,砌成亭子的模樣,既可以遮風避雨,又空暢通透而不會讓琴音有所阻礙。
壇子正下方的大片空地上,是整齊地端坐著的人五苑的學子們。有三四十個人之多,清一色的青色儒衫,每人面前也都清一色地擺了架古琴,看來剛才真的是在上音律課。溫婉不由得開始頭疼了,她天生五音不全,從小就沒少為音樂課煩心過,沒想到,現(xiàn)在還來個音律課……真的是天公不作美啊,希望到時候不要太丟人。
正想著,安東來已經(jīng)帶著她來到琴壇前,拍了兩下掌,示意大家將注意力集中過來。而事實上,就算他不拍掌,自打溫婉一進苑門,所有學子的注意力就已經(jīng)集中過去了。
“從今天開始,大家就多一位同窗了,就是這位小姑娘。她的年紀很小,今年只有九歲,所以平日里大家多多照顧一下小師妹?!?/p>
“是,先生!”學子們齊齊地應(yīng)諾。
安東來會意地微笑,躬身扶上溫婉的肩,柔聲道:“來,跟師兄師姐們介紹一下自己?!?/p>
介紹……溫婉遲疑了一會兒,緩緩上前一步,微揚聲音說道:“師兄師姐好,我叫做溫婉,溫柔的溫,婉約的婉?!?/p>
“小師妹好!”學子們又齊聲應(yīng)諾。他們之中,大的不過十六七歲,小的也就十一二歲,還都是些孩子,對新來了一個小妹妹都顯得非常興奮,個個躍躍欲試著想過來搭話,但礙于安東來在場,而憋著勁坐在座位上沒動。
由于溫婉個子小,安東來就讓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名叫“詡之”的小男生讓位置給她。那男生十一二歲的年紀,白白凈凈、虎頭虎腦的,長得非??蓯?,但就是一張粉嫩嫩的臉蛋漠無表情,似乎無論怎樣都與他無關(guān)似的。安東來問他是否愿意把位置讓給小師妹,他也二話不說,直接收拾東西,坐到后面去了。搞得溫婉心里一直不太踏實,總覺得一來就搶了他的好位置似的。
安置好溫婉,安東來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一堆人圍到溫婉位置前,七嘴八舌地像炮轟一樣一大堆的問題砸了過來,問得溫婉有些頭暈眼花,完全不知道回答哪個問題才好。
“停!”忽然一個個子嬌小的小女孩揚聲大喝了聲,竟威懾性十足地就把吵嚷的聲音壓制下去了。然后小羅莉邁步踏前一步,仰著下巴,豪氣十足地說:“你們統(tǒng)統(tǒng)閉嘴,由我來問!”
她這么一說,當即有幾個人不滿地“哼哼”了幾聲,轉(zhuǎn)頭就坐回位置去了,但卻仍有不少圍在溫婉身邊??磥硭@個過季的插班生,對于他們來說,是一件極其新鮮的事情。
“我叫做水玲瓏,比你大兩歲,我爹爹是戶部員外郎水無月,你呢?”那小女孩直接自報家門,但她顯然是個急性子,不等溫婉作答,就自己接下去說開了,“你姓溫,不會是那個溫家的人吧?”
溫婉怔了怔:“哪個溫家?”
“就是溫明瑞的那個溫家啊!”說起溫家,水玲瓏似乎頗有怨言。
旁邊有個大個頭的男孩嘟著嘴提醒道:“不會啦,我爹爹說溫家只有一位小姐。”
水玲瓏回頭就瞪了那小正太一眼,憤憤地說:“你以為就你知道?。∧浅粞绢^在天榜,成天囂張得跟什么似的!識相的就不要惹到我,不然,我非給她點兒顏色瞧瞧不可,我才不管她是不是溫家的人、她外公是不是當朝丞相呢!哼!”
原來溫媛是在天榜??!
溫婉心里不由琢磨開了——傳說中進天榜的,不是科考的前十名嗎?如果溫媛是憑實力考進去的話,成為女學士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那溫向東也不會因為她“寫”了那兩首詩,就那么激動地接她們母女進京吧?所以,溫婉估摸著溫媛十有八九也是托關(guān)系進去的。不過同樣是走后門,溫媛一走就走到天榜去了,而她卻只能在人榜,看來王氏夫人的娘家勢力比溫家還要大上幾分,以后麻煩了。
“怎么啦,為什么不說話?”水玲瓏擰擰眉,似乎對溫婉的悶不吭聲感到有些不高興了。
溫婉弱弱地說:“我……剛來,一個人都不認識,有些……害怕……”
水玲瓏一聽,當下拍著小胸脯壯聲道:“用不著害怕啦,以后只要跟著我混就行啦,看誰敢欺負你!”
溫婉正奇怪她一個官家小姐,說話怎么這么匪氣,忽然旁側(cè)有人“哈哈”笑了一聲,高聲說道:“我說怎么仿佛看到天上有一只牛在飛,原來是玲瓏在這里吹啊,原來如此!”
水玲瓏一聽這個聲音,不由得柳眉一豎,怒喝一聲:“柴啟瑞!”當即轉(zhuǎn)身從圍觀溫婉的人群里擠出去,快步奔向提著半截竹筒,邁著舒緩的步子,從院門口晃晃悠悠地走進來的錦衣少年,“柴啟瑞,你又遲到!”
那名喚作“柴啟瑞”的錦衣少年,看上去跟溫克恭差不多年紀,小麥色的皮膚,眼睛大而明亮,笑容也很清亮,昂然而來,全身洋溢著一種勃勃的生機和恣肆的青春?!板e,我不是遲到,是逃課,呵呵?!?/p>
“你!”水玲瓏氣沖沖地說,“我們?nèi)税窬褪且驗橛心氵@樣的害群之馬,才會被天榜和地榜的人嘲笑!”
“大錯特錯!”柴啟瑞右手豎起一根指頭,在水玲瓏眼前左右搖擺了幾下,然后好整以暇地糾正道,“我們?nèi)税窬褪且驗橛形疫@樣的絕世天才,才能不被天榜和地榜的人嘲笑!”在水玲瓏出言反駁他之前,他倏地將手里拎的半截竹筒提到了與水玲瓏視線平行的地方,似笑非笑地說,“嘲笑地榜的人去,去不去?”
“去!”水玲瓏毫不遲疑地回答,就似剛才并不是她在跟這個柴啟瑞起爭執(zhí)似的。果然,孩子終究是孩子??!
學子們注意的焦點也頓時從溫婉身上,轉(zhuǎn)移到了“嘲笑地榜的人”上頭。不出片刻,在柴啟瑞的帶領(lǐng)下,院里的學子傾巢而出,眨眼間,偌大的一個院子里,只剩下溫婉和后排的一個悶頭看書的男孩。
溫婉轉(zhuǎn)著頭,目光在空院子里晃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個男孩身上,發(fā)現(xiàn)正是剛才被安東來要求讓座位給她的顏詡之。正想著是否要過去道謝,忽然就看到院子門外探進一個身子,卻是水玲瓏,她遠遠地朝溫婉招招手,提聲催喊:“快來!溫婉!”
“噢?!睖赝癖緛硎遣幌肴サ?,但是坐在這里也沒什么事做,不如跟去瞧瞧,看那個叫柴啟瑞的少年到底有什么法子能嘲笑到地榜的人。
本來一路上對于用什么方法作了很多種預想,比如賽文啊,斗詩啊等這種高層次的,等到了目的地后才知道自己實在是太高估了這群孩子的娛樂,原來只是斗蛐蛐而已。
水玲瓏拉著溫婉擠到人群的最里層,緊挨在柴啟瑞身后站著。捏著兩個小拳頭,對正斗得難舍難分的兩只蛐蛐,使勁地為那只叫“霸王”的蛐蛐加油。溫婉盯著看了老半天,也沒分辨出來到底哪一只才是我方隊員,興致寥寥,于是就細細地打量起對方的人來。
有別于人五苑的幾乎傾巢而出,地榜只來了五個人,為首的是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皮膚白嫩,粉粉的,不見一絲瑕疵。衣著華貴,色澤卻不顯張揚,懸在腰間的那塊玉佩,其成色一看就知價值連城,看來也是權(quán)貴之后。不過,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上課時間,人五苑是因為先生的突然離席,所以才改成了自由活動,那地榜的這幾個人就該是逃課了吧?
“八成也是托關(guān)系進來的吧?”溫婉在心里這么想著,一時忘記將目光從那小正太身上收回。那少年像是感受到了溫婉的審視似的,抬眼朝她站立的地方看了過來。溫婉回過神,匆忙轉(zhuǎn)開目光,這時身側(cè)的水玲瓏卻忽然跳著大聲歡呼了起來:“贏啦!”緊接著,身旁的人也相繼歡呼了起來。
柴啟瑞將自家的蛐蛐趕回竹筒中裝好,笑吟吟地說:“蘇政雅,你的將軍今天似乎很沒精神,你是不是少了它吃喝了?”
他一說完,旁邊就有人起哄說:“將軍遇到霸王,當然是沒有還手之力了!”
“下回還是弄個太上皇來吧!”
“像這種面有菜色的,就算是叫‘玉皇大帝也得乖乖認輸!”
一片嘲笑、起哄聲中,對方那被喚作“蘇政雅”的少年臉色很是難看,信手一揮,“啪”的一聲,將方才用來當做競技場的玉竹盤掃落在地。那只在剛才那一場斗狠中,英勇地犧牲了一條腿的蛐蛐受了驚似的蹦了出來,還在轉(zhuǎn)著腦袋分辨方向,忽然當頭踏過來一只穿著白色緞靴的腳,一下子狠狠地將它踩進了泥里。
溫婉驚了驚,慌忙抬頭看向那只腳的主人。卻只見那粉嫩嫩的正太陰沉著臉,黑珍珠般的眸子里閃出一絲寒光,冷冷地說了聲:“走著瞧!”帶著另外四個地榜的人,拂袖而去。
人榜再次爆出歡呼聲,像是打了勝仗似的,每個人都高興得又蹦又跳。柴啟瑞笑吟吟地張手一揮,說:“回去了?!碑敿磶资畟€人,前呼后擁地圍著柴啟瑞往回走。
水玲瓏本來是拉著溫婉挨在柴啟瑞身旁的,但群情激涌之下,她們兩個個頭小,又因為是女孩,很快就被擠出了中心地帶?!皽喌埃 彼岘嚵R了聲,拉起溫婉又想擠進去。溫婉見學子們擁簇凱旋歸來的將軍似的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柴啟瑞,以她們兩人之力擠進去的可能性實在微乎其微,便拉拉水玲瓏的衣袖,小聲說:“玲瓏姐姐。”
“怎么啦?”一聲“姐姐”叫得她很受用,當下停止了她的“推擠大業(yè)”,回頭來問溫婉。
“我們跟地榜的關(guān)系不好嗎?”溫婉把語氣控制得怯生生的。
“他們都是壞蛋!”一說起這事,水玲瓏就有些憤憤的了,“特別是蘇政雅在的那個地一苑,一個個全是壞蛋!他們欺負我們住在香蘭書坊的人,還把秀秀,就是之前我們苑的一個女孩兒,逼得退學……對了,剛才蘇政雅的那張臉,你記清楚了嗎?”
溫婉點點頭,是個粉雕玉琢的小正太,不過可惜了,小小年紀就不太正派。
水玲瓏拍拍溫婉的肩,說:“那就好,下次你見著他,就趕緊跑得遠遠的!”
“嗯嗯!”溫婉連連點頭。
京學府的課制是一天兩個課時,一個課時兩個時辰。兩個課時中間是用餐時間,餐食是京學府統(tǒng)一配給的,不過據(jù)說按入學時交的伙食費的高低供應(yīng)的午餐檔次也相對不同。
看著同學們一個個出去,溫婉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哪里領(lǐng)飯,就繼續(xù)坐在座位上,想等安東來過來好問他一下。水玲瓏卻一蹦蹦到她的座位前,拉起她的手說:“走,吃飯去!”
水玲瓏的個頭比溫婉高半個頭,一拉就把她從位置上拉了起來。溫婉只能踉蹌地跟上她的腳步,怯怯地說:“玲瓏姐姐,我還不知道我爹爹付了哪個……”
水玲瓏一邊毫不停歇地快步往前奔,一邊急聲道:“哎呀,這有什么好考慮的,當然是去明珠苑吃啦!”
溫婉為難地說:“萬一付的錢不夠……”被人趕出來,那多糗??!
“不會啦,明珠苑是免費的!”水玲瓏一邊拉著溫婉跑,一邊不停地伸長脖子往前方看,嘴里嘀咕著,“得走快點,不然搶不到好位置?!?/p>
“搶……好位置,作什么用的?”看戲、看電影這種為了觀看的視角好,搶好的位置,溫婉可以理解,吃飯為什么也要搶?難道位置坐得好一點,菜會分得多一點?
“去了你就知道啦!”水玲瓏匆匆說完,就拉著溫婉在人群中左閃右轉(zhuǎn),推擠著,終于搶在第一個到達了明珠苑。
侍女們還在布菜,看到兩個小姑娘風風火火地沖進來,想過來阻攔,但是她們的身手遠不及水玲瓏敏捷,等她們放下菜過來,水玲瓏已經(jīng)拉著溫婉“噔噔噔”地跑上二樓了。一邊跑,一邊還回頭大聲說:“秋兒姐姐,夏夏姐姐,放心啦,我不會妨礙你們的!”
“玲瓏小姐真是的!”樓下傳來了無奈的嘆息聲,卻也沒有人過來趕她們下去。
水玲瓏拉著溫婉在二樓靠窗的桌子旁,兩人比鄰而坐,剩下右側(cè)一個靠窗的位置。溫婉坐在左側(cè)靠窗位置上,探頭往外面看了看,發(fā)現(xiàn)外面是片青竹林,郁郁蔥蔥的。再過去是竹林掩映下的幾座樓閣,影影綽綽的,看不太分明。
“為什么要搶這么個位置?”溫婉有些不明白,但想到水玲瓏既然說了來了就知道,那估計過會開了飯,就會有答案吧?這樣想著,回頭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水玲瓏的臉上洋溢著期待而又激動的笑容,有些坐立不安,很像是等待戀人到來的懷春少女。
溫婉心中不由頓了頓,暗自想:“這里該不會是可以看到某個帥哥吧?”于是,她就開始留意窗外竹林外那若隱若現(xiàn)的閣樓上的動靜,以至于飯菜的擺放完全都沒怎么注意到。
“又搶了位置等君逸來?。俊弊院鋈豁懫鹨粋€清越的女聲,終于將溫婉的思緒從窗外吸引了回來。
下期預告:
自從上一次和蘇政雅有了一面之緣,卻被水玲瓏告之,這個家伙是十足的校園小霸王一個,溫婉不想惹禍上身,卻不料回家之后,柳氏卻說希望她能和蘇政雅融洽相處。鬧了幾天從新上學的溫媛對溫婉依舊不善,上學路上狠狠地捉弄了溫婉,幸得前日剛認得的師兄相助才脫困,本以為簡單的求學生活,似乎難以簡單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