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上能下的紅四方面軍參謀長

宋鳳英

畢業(yè)于黃埔軍校四期的倪志亮是中國人民軍隊的著名將領，參加過廣州起義，曾任紅四方面軍參謀長、西北軍區(qū)參謀長、紅軍大學校長、八路軍一二九師參謀長、晉冀豫軍區(qū)司令員等重要職務，是紅軍和八路軍的一員名將。在新中國成立后，倪志亮任駐朝鮮大使、解放軍后勤學院教育長、武裝力量監(jiān)察部副部長等職。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在長期的革命戰(zhàn)爭中，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事業(yè)中，倪志亮能上能下，不計較職務高地，兢兢業(yè)業(yè)地為黨工作，顯示了一個共產黨員的高風亮節(jié)。

從游擊隊隊長升為紅四方面軍參謀長

倪志亮1900年10月出生于北京市一個貧民家庭。全家父母弟妹共6人，靠他父親做小販維持生活，經濟拮據，常負債務。倪志亮8歲入私塾，后在市立高小讀書至15歲畢業(yè)。因家貧1916年到北京東四牌樓東大街雜貨店當學徒，受盡了奴役和虐待。倪志亮不堪忍受迫害，決定到軍隊中去找出路。1917年春，倪志亮來到皖系吳光新部第二混成旅當兵，后隨該旅開赴四川重慶和湖北宜昌等地。1923年，吳光新旅在武昌被解散。1924年春，他轉赴潼關入陜軍第一混成旅炮兵營當文書。后來，該部開往洛陽作戰(zhàn)。經過幾年的軍旅生活，倪志亮感到軍閥部隊爭權奪利，混戰(zhàn)不息，政治腐敗，軍紀渙散，是沒有前途的。他決心另謀出路。

1926年1月，倪志亮考入黃埔軍校第四期。在那里，他受到了轟轟烈烈的第一次大革命的熏陶，接受了周恩來、惲代英等共產黨人的革命宣傳。入校不久，就加入了周恩來等領導的“青年軍人聯(lián)合會”，同蔣介石操縱的“孫文主義學會”的反動分子進行了堅決的斗爭。1926年10月，倪志亮在黃埔軍校加入中國共產黨，從此他開始了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yè)奮斗一生的戰(zhàn)斗生涯。1927年4月15日，廣東軍閥發(fā)動反革命政變，對黃埔軍校進行“清黨”，倪志亮被國民黨逮捕。后被營救出獄，隨即參加了我黨領導的廣州起義。在戰(zhàn)斗中不幸受傷，但他忍著劇痛，仍堅持戰(zhàn)斗。起義失敗后，他隨起義部隊撤退，由于傷勢過重，未能隨隊轉移。當時白色恐怖十分嚴重，黨內一些不堅定分子變節(jié)、脫黨，而倪志亮堅信革命必勝。傷愈后，他歷盡艱辛到上海找到黨中央。黨中央考慮到鄂豫皖邊區(qū)武裝斗爭剛剛開展，急需軍事干部，便派他到該地區(qū)加強那里的軍事工作，成為黨中央最早派到鄂豫皖根據地的干部之一。

鄂豫皖革命根據地是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我黨創(chuàng)立的主要根據地之一，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的發(fā)源地。倪志亮是1928年10月5日到鄂東游擊區(qū)的。當時黃麻起義的游擊隊已改編為紅軍三十一師，下轄四個大隊（對外稱團），一、三大隊為主力。王樹聲任第一大隊黨代表，倪志亮任第三大隊隊長。此后，倪志亮就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心血投入到鄂豫皖蘇區(qū)和紅四方面軍的創(chuàng)建和發(fā)展上。在徐向前總指揮的直接領導下，他參加和指揮了鄂豫皖時期和川陜時期幾乎所有的重要戰(zhàn)役、戰(zhàn)斗。每次戰(zhàn)斗，倪志亮都冒著敵人的槍林彈雨靠前指揮，撤退時，他都是留在后邊，等部隊走完他才撤下來。1929年3月，在吳光浩、戴克敏的領導下，王樹聲、倪志亮率領游擊隊兩個主力大隊首戰(zhàn)禹王城，再取熊家畈，三打涂家灣，壯大了游擊隊的聲威，并使黃安北部聯(lián)成一片，成為紅色區(qū)域。后來又先后進行了七里坪、古峰嶺、箭廠河等戰(zhàn)斗，使游擊戰(zhàn)爭蓬勃開展，游擊隊的力量迅速壯大。在川陜根據地反“三路圍攻”時，此時已是紅十一師師長的倪志亮和政委李先念率領兩個團激戰(zhàn)大明埡，依托險要地形和工事，擊退敵人8個團連續(xù)進攻，陣地巋然不動。他帶領的部隊，以作戰(zhàn)勇猛、頑強和善于打硬仗、惡仗著稱。

在紅四方面軍，流傳著倪志亮用銀元退敵的故事。在一次戰(zhàn)斗中，大部隊已經撤出了戰(zhàn)斗，可敵人窮追不舍，為了掩護最后一部分部隊的撤退，倪志亮帶著警衛(wèi)員，牽著一頭騾子留在最后。當時戰(zhàn)斗甚為激烈，同志們幾次催促他，他仍沒有撤下去。就在這個時候，有股敵人追上來了?？赡咧玖敛换挪幻?，叫身邊的警衛(wèi)員撒一把銀元。果然，敵人蜂擁過去，搶奪地上的銀元。這樣，部隊趁機撤離。在蘇家埠戰(zhàn)役中，倪志亮指揮紅十一師圍殲韓擺渡之敵，我軍吃掉敵人援兵后，韓擺渡的敵人成了驚弓之鳥，于5月8日被迫投降并舉行投降儀式。此時敵機并不知道韓擺渡已被我軍占領，又派飛機到韓擺渡空投食品。倪志亮命令部隊換上國民黨士兵服裝，示意敵機空投物品，當敵機空投后，他指揮部隊一起開火，擊落了敵機，這是紅軍歷史上擊落的第一架敵人飛機。

具有革命的膽略，善于打硬仗、惡仗是倪志亮指揮作戰(zhàn)的又一特點。不管敵情多么嚴重，不論條件多么艱苦，都能沉著應付，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巧妙運籌，調動敵人，創(chuàng)造和捕捉戰(zhàn)機，使許多戰(zhàn)斗出奇制勝、化險為夷。1931年11月，紅四方面軍組成后，倪志亮相繼擔任第十師和第十一師師長。在此期間，為粉碎敵人第三次“圍剿”，他先后率部參加了黃安、商潢、蘇家埠、潢光等重大戰(zhàn)役，為戰(zhàn)役戰(zhàn)斗的勝利作出了重要貢獻。1932年6月，蔣介石調集重兵對鄂豫皖根據地發(fā)動第四次“圍剿”，紅四方面軍被迫撤出鄂豫皖根據地，向川陜邊界轉移。在轉戰(zhàn)2000多公里的兩個多月中，倪志亮指揮的十一師打了不少硬仗、惡仗。10月19日，當部隊行軍至棗陽新集時，總部突然被追擊的敵人包圍，敵人沖到離總指揮部僅有50米遠的地方，當時總部只有300來人的機關人員和警衛(wèi)、通信部隊，方面軍首長的安全受到嚴重威脅。在這千鈞一發(fā)時刻，倪志亮、李先念指揮部隊及時救援總部。他們帶領后衛(wèi)部隊向圍攻總部的敵人發(fā)起勇猛反擊，打退了敵人，保護了總部的安全。

1933年7月，倪志亮擔任紅四方面軍參謀長。他協(xié)助總指揮徐向前做了大量工作，不僅在司令部建設、作戰(zhàn)訓練、通信聯(lián)絡等方面都卓有建樹，而且對后勤工作、根據地建設等也付出了大量心血。在長征初期，倪志亮負責方面軍的掩護任務，在環(huán)境惡劣、敵情復雜的情況下，他置生死于度外，每次戰(zhàn)斗都親臨第一線指揮。1935年6月，紅四方面軍8萬多人渡涪江西進。倪志亮認為，要保證部隊主力勝利完成渡江任務，必須控制住竇 山一線。他命令三十三軍二九四團堅守竇 山，二九四團同敵人血戰(zhàn)四晝夜，掩護主力安全渡過涪江。

倪志亮還是紅四方面軍的一位教育家。1933年7月，倪志亮任紅四方面軍彭楊軍事學校校長，傅鐘任政治委員。1934年12月后，彭楊軍事學校擴編為紅軍大學，倪志亮仍然擔任校長。他非常重視學校的教育訓練，對教育方針、教學內容、教學計劃都親自過問，并經常親自授課，跟學員一起操練，進行實戰(zhàn)演習，模爬滾打。由于他的嚴格要求和管理，彭楊學校為紅四方面軍輸送了大批軍政人才。1935年6月，紅四方面軍紅軍大學與紅一方面軍干部團合并，組成紅一、紅四方面軍紅軍大學，校長仍為倪志亮，何畏任政治委員。1935年9月，倪志亮隨軍南下轉戰(zhàn)川康邊，任紅軍右路縱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參與指揮了綏（靖）崇（化）丹（巴）懋（功）和天（全）蘆（山）名（山）雅（安）邛（崍）大（邑）戰(zhàn)役。1936年4月，倪志亮任四川省軍區(qū)司令員、紅四方面軍供給部部長兼政治委員。1936年7月，紅四方面軍在甘孜與紅二、六軍團會師后，共同北上。9月，紅軍通過草地，翻越臘子口，經哈達鋪進入眠州到達二十里鋪時，倪志亮調任紅軍大學步兵學校校長，負責教育及行政事務工作。10月，紅一、二、四方面軍在甘肅會寧、靜寧地區(qū)勝利會師。

抗戰(zhàn)時期，從一二九師參謀長到游擊司令

1937年初，倪志亮進入抗大第二期學習，并任大學部第一科第二隊隊長。3月27日至30日，中共中央在延安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批判張國燾的錯誤。對張國燾的錯誤路線，倪志亮一直是持反對態(tài)度的。他在十一師當師長時，同李先念政委一起抵制了張圍燾肅反擴大化的錯誤，保護了大批干部、戰(zhàn)士，是四方面軍中肅反人數較少的一個師。在川陜革命根據地肅反時，張國燾命保衛(wèi)局在各部隊抓了一批基層干部。倪志亮心里清楚，這些人都是好同志，是革命的寶貴財富，—定要保存下來。于是，在反“六路圍攻”期間，他就以前方急需用人為由，把這批干部放了，交給第四軍軍長王宏坤指揮，保護了這批同志。到延安后，通過系統(tǒng)地批判張國燾的錯誤路線，倪志亮更進一步認識到張國燾的錯誤領導和分裂黨、分裂紅軍的罪惡活動給中國革命和鄂豫皖、川陜革命根據地造成的嚴重危害。

1937年7月，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倪志亮結束了在抗大的學習。8月，以紅四方面軍為主編成八路軍一二九師，劉伯承任師長，徐向前任副師長，倪志亮任參謀長。9月6日，一二九師在陜西省三原縣石橋鎮(zhèn)冒雨舉行了抗日出征誓師大會。10月初，該師從韓城縣芝川鎮(zhèn)渡過黃河，進入山西。11月，根據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指示，—二九師在和順縣的武家莊、石拐鎮(zhèn)召開會議，確定當時的主要任務是放手發(fā)動群眾，開展獨立自主的山地游擊戰(zhàn)，開辟以太行山為依托的晉冀豫根據地。根據師部的統(tǒng)一安排，倪志亮帶著幾個分遺支隊到各地去發(fā)動群眾，開展游擊戰(zhàn)爭。這些分遣支隊開始只有100多人，很快就發(fā)展到2000多人，形成了幾個大的基干支隊。山西省委在這些基干支隊開辟的區(qū)域建立了中共特委和工委組織。

1938年4月，倪志亮主持建立了晉冀豫軍區(qū)，是晉冀豫軍區(qū)創(chuàng)始人。1938年4月初，日軍集中3萬多人分九路向晉東南地區(qū)的中國軍隊進攻。倪志亮率游擊支隊和民兵配合八路軍主力作戰(zhàn)。經過20多天的戰(zhàn)斗，打破了日軍的九路圍攻，奠定了晉冀豫抗日根據地的基礎。4月下旬，晉冀豫軍區(qū)在遼縣成立，倪志亮兼任軍區(qū)司令員，并兼任中共晉冀豫省委軍事部部長，黃鎮(zhèn)任政委。倪志亮經常與省委負責人李雪峰等—起，研究根據地建設中的武裝斗爭、政權建設、群眾工作、統(tǒng)一戰(zhàn)線和黨的組織等問題，在分散游擊作戰(zhàn)的情況下，既抓部隊的思想教育，又抓軍隊訓練和組織紀律教育，使根據地的工作井井有條。全區(qū)的基干武裝很快由原來的2000多人發(fā)展到2萬人。

12月下旬，為統(tǒng)一領導分散的地方武裝，“集總”指示晉冀豫軍區(qū)改稱為晉冀豫邊區(qū)游擊司令部，倪志亮任司令員，黃鎮(zhèn)任政委。由于倪志亮長期不在一二九師部，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李達仍以參謀處長的身份擔負著參謀長的工作。對此，李達的情緒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直到倪志亮任晉冀邊游擊司令部司令員，李達才正式接任一二九師參謀長。

在日偽軍的瘋狂進攻面前，倪志亮創(chuàng)造性地貫徹了中共中央和毛澤東提出的持久戰(zhàn)的戰(zhàn)略方針。他經常向部隊講，由于我們的武器裝備差，必須要巧打，要采取游擊戰(zhàn)輔以運動戰(zhàn)的形式：一要發(fā)動群眾，實行清室空野；二要尋機主動殲敵，瞅準敵人的弱點打；三要善于設伏，在敵人的必經之地伺機殲滅敵人；四要擾敵，逐步消耗敵人的精力和物資。實踐證明，這些對敵斗爭方法對根據地的鞏固和擴大起了重要的作用。

倪志亮與黃鎮(zhèn)是一對珠聯(lián)璧合、配合默契的搭檔，二人關系密切。不為人所知的是倪志亮是黃鎮(zhèn)的“大媒人”。倪志亮夫人石玉英有一個好朋友、好同學朱霖，經倪志亮夫婦撮合介紹給了黃鎮(zhèn)。很快，朱霖與黃鎮(zhèn)結婚了。幾十年相濡以沫、感情融洽、同甘共苦的黃鎮(zhèn)、朱霖夫婦非常感謝他們的“媒人”倪志亮夫婦。當石玉瑛見到朱霖時打趣地問：“怎么樣？當年我沒介紹錯人吧？”朱霖含笑地答道：“那當然了……”

延安整風，倪志亮檢討自己的軍閥作風

1939年10月，倪志亮作為黨的七大代表到延安。后來，中共中央決定先進行整風，后召開七大，安排倪志亮等一批高級領導干部到延安馬列學院學習。1941年6月，倪志亮調任中共中央軍委四局副局長。1942年2月，整風運動開始，倪志亮調中央黨校學習。在學習期間，他擔任二大隊大隊長兼黨支部書記。當時，徐向前也在中央黨校學習。中央要求各地紅軍的創(chuàng)始人結合學習總結各根據地斗爭的歷史經驗。為此，倪志亮和徐向前合寫了《鄂豫皖蘇區(qū)紅軍歷史》，對該地區(qū)1930年春到1932年秋的斗爭經驗和歷史教訓進行了認真的總結。

在整風中，倪志亮認真學習文件，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工作、思想和全部歷史，對自己的錯誤和缺點進行了認真的解剖。他說：“我這個人有個很大的毛病，就是愛罵人，有時心急上火，還動手動腳的。這是一種什么作風？是軍閥殘余作風。這種作風在我身上存在不是偶然的：一是我在舊軍隊中呆過七八年，軍閥作風對我有影響，二是認為自己能打仗，在四方面軍中進步快，六年間由游擊隊隊長提升為方面軍參謀長，驕傲自滿，目中無人，三是思想方法簡單，認為不打罵就帶不好部隊。這種思想是錯誤的。我軍是黨領導的革命軍隊，不是靠打罵，而是靠強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靠嚴格而自覺的紀律來帶兵的。在我們內部，官兵是平等的，上下級之間是階級兄弟，是戰(zhàn)友，是同志，絕不允許軍閥殘余作風在這里滋生?！?/p>

倪志亮所檢討的自己軍閥殘余作風是事實。據張國燾的警衛(wèi)員何福圣回憶說，倪志亮性格暴躁，作風霸道，一般人都害怕和他接近。就是他的警衛(wèi)員犯了過錯，他也習慣拿槍教訓。當然，并不往你身上打。他槍法極好，打身邊，打腳下，子彈“噗噗”響，目的就是嚇你一跳，看你今后還敢不敢犯錯誤。不少人把倪志亮愛使的這一招扣到了貌似粗魯的許世友頭上，讓許世友替他背了一輩子黑鍋。有一次，倪志亮跟前線打電話，對方說話口氣有些沖，他沒聽出是誰的聲音，就習慣性地破口大罵：“你狗日的……”誰知對方“啪”地一下把電話砸了。

有人膽敢砸方面軍總參謀長的電話！倪志亮這下更是氣得發(fā)抖，大罵不止。不一會兒，陳昌浩帶著幾十個衛(wèi)士一陣風沖進了通江城里的文廟大門，一邊“咚咚”沖上樓梯一邊厲聲大喝：“倪志亮倪志亮，你狗日的好大狗膽，連老子你也敢罵！”倪志亮一看惹火了陳昌浩，嚇得不輕，趕緊認錯：“政治委員同志，我錯了，我錯了，我不知道剛才是你打的電話?！闭J錯也遲了，陳昌浩掄起馬鞭子就是一頓亂抽。張國燾聞訊后趕來，才將陳昌浩制止住。

倪志亮在整風運動中誠懇的態(tài)度，受到了大家的歡迎。曾任一二九師作戰(zhàn)科科長的陳明義曾經講過這樣一件事：倪志亮要求作戰(zhàn)科科長和偵察科科長每晚向他匯報敵情。一天晚上，延安試驗話劇團到駐地演出。陳明義心想，有偵察科科長向參謀長匯報就行了，所以就去看演出了。事后，倪志亮把陳明義狠批了一頓，反復告誡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不然，敵人來了就會釀成大禍。陳明義當時接受不了，但過后一想，嚴格要求正是倪志亮對自己的關懷愛護和對革命事業(yè)的高度負責，敬佩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從新四軍參謀長到嫩南軍區(qū)司令員

1945年7月的一天，毛澤東在他的窯洞里設便宴招待了倪志亮，向他介紹了國際國內形勢，并交給他一項重要任務，任命他為新四軍參謀長，協(xié)助陳毅工作。倪志亮滿腔熱情地接受了任務。臨行時，中央又交代他：途經綏德抗大總校時，帶領一部分干部一同前往。

8月中旬，當倪志亮到達晉東南八路軍前方總指揮部駐地時，接到中央電令，告知日本投降，為控制熱（河）察（哈爾），發(fā)展東北，需調大批干部開進東北，命倪志亮即刻轉赴沈陽。10月，倪志亮率一批干部由沈陽赴洮南開辟工作。路過四平車站時，他發(fā)現有許多軍用物資倉庫無人接收，便決定暫時留在該地接收倉庫。當時，有人從日軍扔下的大量物資中撈取好處，甚至把金條、銀錠裝進了自己的腰包。倪志亮發(fā)現后，進行了嚴肅的組織處理和批評教育。他帶頭保持著艱苦樸素的工作作風。有人說他在物質世界里是個“寡欲者”，倪志亮明確地承認了這—點。

11月，遼北軍區(qū)在梨樹地區(qū)組建，倪志亮任軍區(qū)司令員。1946年1月，倪志亮仍赴洮南，任西滿軍區(qū)所轄嫩南軍區(qū)司令員。4月，參加解放齊齊哈爾的戰(zhàn)斗。5月，倪志亮任嫩江軍區(qū)司令員，1947年2月調任西滿軍區(qū)副司令員。12月，倪志亮又調任東北軍政大學副校長，因校長兼政委林彪未到職，他實際主持工作。當時軍大擔負著輪訓軍隊干部，訓練新參軍的青年知識分子，教育改造國民黨投降、起義人員的任務。倪志亮結合不同人員的特點，分別制定了不同的教學計劃。在訓練內容上，他要求結合當時解放戰(zhàn)爭發(fā)展的實際需要，突出五大技術（射擊、投彈、刺殺、攻城、爆破）的訓練。他不但對學員嚴格要求，對干部甚至高級干部也不放松。1949年8月，軍大一、二、三、五團南下武漢。12月，軍大改為中南軍事政治大學。倪志亮任該校副校長，并兼武漢警備司令部副司令員。

脫下軍裝當大使

1950年初，正當倪志亮努力抓教學工作時，中央來了調令，要他去北京做外交工作。剛接到調令時，倪志亮有點犯難。一是對外交工作相當陌生，二是擔任軍政大學的主要領導工作已有兩年，比較熟悉，抓起來得心應手，也想再干出一點新成績來。但是，作為一名大革命時期就入黨的老同志，倪志亮還是把黨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很快交代了軍政大學的工作，從武漢啟程前往北京，到外交部報到。一見面，政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周恩來就問倪志亮：“你是位老同志，對于這次工作調動，有什么意見?”倪志亮的回答：“堅決服從命令。不過，我對外交一竅不通?！敝芸偫砉膭钏f：“可以邊干邊學嘛!”經過三四個月時間的培訓，倪志亮由對外交一竅不通的門外漢，變成了粗知外交禮節(jié)的新中國首批駐外使節(jié)之一。

1950年6月30日，柴成文以中國駐朝鮮大使館政務參贊、臨時代辦的身份，率領兩名參贊、一名武官、兩名副武官到達平壤，正式建館辦公。1950年7月，倪志亮被任命為中華人民共和國駐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大使。毛澤東主席和周思來總理還專門接見了他，并指示：“我們是大國，首先應注意團結駐在國；應注意重大的問題，少管日?，嵤隆！薄４藭r，新中國成立不久，倪志亮的家屬還在沈陽。妻子石玉英一個人帶著三個小孩，其中1個還不滿周歲。但是，倪志亮沒有向組織上提出任何因難，在毛澤東、周恩來接見后兩天，就離京赴任了。8月12日，倪志亮抵達平壤。次日，向金日成首相呈遞了國書。這時，朝鮮戰(zhàn)爭已經爆發(fā)。朝鮮人民軍進展順利，捷報頻傳。美軍正暗中策劃在仁川登陸，企圖一舉切斷朝鮮人民軍的退路，進而占領朝鮮全境。

9月1日，駐朝大使館代辦柴成文被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緊急召回，當天夜晚受到周恩來的接見。柴成文拿出一份與倪志亮大使商定的《匯報提綱》，扼要地報告了朝鮮戰(zhàn)場的態(tài)勢和他們所知道的朝鮮后方的主要情況。周恩來讓把《匯報提綱》留下，隨后在上面批示：“印發(fā)政治局常委各同志?！?/p>

9月15日，美軍在仁川登陸。28日，美軍占領漢城。10月1日，麥克阿瑟命令南朝鮮軍越過“三八線”，朝鮮戰(zhàn)場的形勢發(fā)生了巨大變化。10月1日深夜，金日成緊急召見中國駐朝大使倪志亮，希望中國盡快派集結在鴨綠江邊的第十三兵團過江，支援朝鮮作戰(zhàn)。倪志亮大使迅速將金日成的意見轉告中共中央。10月3日，金日成首相再次緊急召見倪志亮大使，希望中國盡快出兵，支援朝鮮作戰(zhàn)。倪志亮也立即將金日成首相的意見報告國內。

10月2日，毛澤東發(fā)出內部指示，決定以志愿軍的名義派出一部分部隊到朝鮮境內同美、李（承晚）軍作戰(zhàn)，援助朝鮮人民。10月8日，毛澤東正式發(fā)出命令，應朝鮮政府的請求，將東北邊防軍改為中國人民志愿軍，迅即向朝鮮境內出動，協(xié)同朝鮮同志向侵略者作戰(zhàn)并爭取光榮的勝利。同日，毛澤東電示中國駐朝大使倪志亮，讓他將中共中央準備派中國人民志愿軍赴朝參戰(zhàn)的決定轉告金日成首相。

當天深夜，倪志亮、柴成文驅車來到金日成的指揮所。倪志亮向金日成首相轉達了北京的來電，金日成高興地站起來，連聲笑著說：“太好了!太好了！”接著，他又說：“請你向毛主席，向中共中央轉達我和朝鮮黨、人民的衷心感謝!”金日成拉著倪志亮的手，走到大廳，順手從桌上拿起一瓶酒，斟了三杯，說：“來，干——杯!為中國軍隊旗開得勝?！蹦咧玖烈布拥卣f：“過去我們并肩作戰(zhàn)，打敗了一個日本帝國主義?，F在讓我們并肩戰(zhàn)斗，再打敗一個美帝國主義。為奪取新的勝利而干杯！”

10月9日，朝鮮政府決定以江界作為臨時首都，機關、學校、團體一律撤退，并通知各外交使團撤至滿浦。依照朝鮮政府的決定，中國駐朝使館人員在倪志亮大使的領導下，開始了緊張有序的撤退工作。撤退途中，倪志亮不幸被敵機扔下的炸彈炸傷，傷勢較重。柴成文向外交部反映了情況。周恩來考慮到倪志亮的病情和傷情，以及當時的惡劣環(huán)境，決定讓他回國治病，休養(yǎng)一段時間后再返館。在此期間，由柴成文臨時代辦中國駐朝鮮使館的一切事務。志愿軍入朝后，根據敵人分兵冒進的情況，決定立即改變原防御作戰(zhàn)計劃，而采取在運動中殲敵的方針，以一部在黃草嶺、赴戰(zhàn)嶺地區(qū)鉗制東線之敵，以主力于西線殲滅敵人。中國駐朝鮮大使館的柴成文和倪志亮，分別在前方和后方密切關注戰(zhàn)事的發(fā)展。

12月24日，抗美援朝第二次戰(zhàn)役勝利后，中國駐朝鮮大使館遷回平壤。不久，倪志亮不等身體康復，就返回平壤，主持使館工作。當時由于處于戰(zhàn)爭環(huán)境，中國駐朝大使館的工作、生活條件很艱苦。盡管如此，倪志亮仍三次主動要求降低自己的工資。他說：“國家正處于困難時期，我們有吃的穿的就行了，個人要那么多錢干什么！在他的帶動下，中國駐朝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也都這樣做了，無一人提出不同意見。平時，在倪志亮的日程表上，工作安排得滿滿的，沒有什么文娛活動。大使館的人員開玩笑說，倪大使的生活真是太單調枯燥了。倪志亮以工作為重，很好地完成了肩負的重要使命，在朝鮮戰(zhàn)爭最困難的時期起到了軍事聯(lián)絡員的作用，受到朝鮮人民及金日成首相的贊揚，被授予朝鮮一級國旗勛章。

服從組織安排，不當大使當后勤學院教育長

1952年初，周恩來考慮到倪志亮的身體狀況，決定讓倪志亮回國休養(yǎng)。1952年2月，倪志亮奉調回國。9月，倪志亮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后勤學院副教育長，后任教育長。1955年9月，倪志亮被授予中將軍銜。1957年9月，倪志亮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解放軍武裝力量監(jiān)察部副部長。1965年1月，任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四屆全國委員會委員。

倪志亮對自己的家屬、子女要求很嚴格。他在任武裝力量監(jiān)察部副部長期間配有專車，但他給秘書規(guī)定：動車必須經他同意，老婆、子女不準坐自己的車。他還給家屬、子女規(guī)定了幾個不準：不準隨便翻看他的文件；不準打聽與己無關的消息；不準利用父母的名義辦私事，等等。他經常告誡孩子們要艱苦奮斗，到艱苦的環(huán)境中去鍛煉，不要吃父母的老本，并用“人參吃多了也會起副作用”的道理教育他們。

倪志亮在戰(zhàn)爭年代負過兩次傷，身體長期患病，但他始終保持樂觀態(tài)度和堅強意志，住院期間仍不忘關心黨和國家大事。1964年7月22日，倪志亮在病危之際，寫信給國防部辦公廳黨委，表示愿將自己積蓄的5000元人民幣作為最后—次黨費上繳。

1965年秋，倪志亮病重，住進了解放軍總醫(yī)院，遇到了當年鄂豫皖根據地時期的老部下滕海清。倪志亮在紅十一師當師長時，滕海清是該師三十一團特務連指導員。此時，滕海清任北京軍區(qū)副司令員。倪志亮的記憶力極強，一眼就認出了滕海清。兩人愉快地回憶起了已逝的歲月。當倪志亮說起自己過去在部隊嚴格要求下級，自身存在軍閥習氣，罵人打人的事時，滕海清說：“老首長啊！我依稀記得我當通信排長時，還被你打過兩次呢，當年的連長、指導員不知道被你打過多少次呢！”倪志亮笑著說：“我現在向你道歉！海清同志！”滕海清說：“你是我的老首長，過去的那些事，我一概都忘記了，現在想起來，都是美好的回憶呢。你是我尊敬的首長，我沒有辜負你的培養(yǎng)！”

1965年12月15日，倪志亮因病醫(yī)治無效，在解放軍總醫(yī)院逝世，年僅65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