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科學角度而言,人類對于時間魔術的最迷人猜想在于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但是從文學角度而言,關于時間的想像卻似乎永無終點。如今,當各種穿越影視作品再次借由現實土壤復活,新一代“時光機器”能帶著中國人奔向哪里?
毫無疑問,在大多數中國人的概念中,穿越即是往回看,這符合人們對于可知世界重新探索的好奇,而豐厚的歷史背景和特色的中國古裝文化,亦給中國的穿越影視劇添上了個性又豐富的一筆。從電影《神話》風靡大江南北,帶動起一股穿越風潮后,2011年,《宮》、《步步驚心》等多部穿越題材影視劇的熱播,讓“穿越風”愈演愈烈,中國式穿越在這個夏天終于打下了自己的一片江山。
而環(huán)視海外,9月27日美國福克斯電視臺開播的《泰若星球》、電影《午夜巴黎》等穿越題材影視劇也在國外大放異彩。但與中國人癡迷歷史相比,也許是美國人生來就沒有過去使然,所以從科幻穿越鼻祖《星際迷航》算起,他們往往對“何樣的未來”報以更大的熱情。
過去還是未來?
何謂“穿越”?即穿越時間和空間的統(tǒng)稱,它可以分為穿越過去、穿越未來和架空(即穿越到不存在的虛擬空間)。今年的兩部當紅清宮劇《宮》和《步步驚心》就告訴我們,穿越到過去的人就是神仙般的存在,通科學、知歷史,可以預言未來;而美國穿越系列的《預見未來》、《時間機器》、《人猿星球》、《穿越時空愛上你》以及美劇《時間旅者》則告訴你穿越未來就如白癡般的存在,啥都不懂,好似鄉(xiāng)下人進城;而架空則全然難以定論,正如你無論如何都無法知道J.K羅琳如何在一個完全虛擬的時空里建造起一個龐大的魔法王國,更無從明白卡梅隆怎樣以想像賦予藍皮膚的納威人以存在。在所有穿越形式中,架空無疑是最困難然而又最具有魅力的空間和靈魂位移形式,穿越的形式可以身穿、魂穿和胎穿,而穿越的結果有:回到原時空、留在異時空或是兩邊隨便穿梭。
西方人熱愛冒險,所以改變未來才能讓他們興奮。而東方人多宿命,所以改變過去是中國人的菜。
幻想成功學VS英雄救世論
很顯然,從2011年的幾部中國穿越劇來看,編劇和導演們自覺地不再負責科技的任何可行性,轉而投身從形態(tài)和心理上滿足了現代人對于美貌、愛情、權勢、征服、地位和戲劇性的各種要求。它們以穿越為工具為讀者創(chuàng)造脫離現實的美好世界,并向大眾販賣另一種形式的“步步為營”成功學。主角們以現代思維和知識儲備去觀摩古代、干預歷史、功成名就、花好月圓,這是對權和愛的快餐式意淫,也是另類的幻想成功學。
而相比起“營銷成功”的中國穿越者,歐美穿越者總有點憂國憂民的責任感、思考時空的哲學感、時空迷失的無力感、非我不能的使命感,以及“科學興穿”的技術感。
美國作家馬克·吐溫在1889年的《康州美國佬在亞瑟王朝》中,講述了一個來自十九世紀的美國佬穿越時空隧道,來到六世紀圓桌騎士時代的亞瑟王朝所鬧出的許多風波和笑話。在馬克·吐溫的筆下,美國佬用現代科技戰(zhàn)勝了眾騎士,并要改造英國,使之迅速進入現代化。這部小說被譽為世界“穿越文學鼻祖”,開創(chuàng)了日后風行千秋的“穿越小說”這一文學類型。
而百多年前美國穿越者“干預歷史改造他國”的英雄主義情結,也延續(xù)到今日的好萊塢,無論《回到未來》、《十二猴子》、《終結者》系列還是《蝴蝶效應》、《源代碼》,美國人的主角們不是忙于試驗新的科技品,就是在時空穿梭中拯救地球和愛情。他們常常滿身傷痕、帶著不被理解和信任的孤獨,卻神情堅毅、萬千人吾往矣,在量子力學與蟲洞中奏響一曲悲壯的孤膽英雄之歌。當然,西方影視劇中主人公穿越的目的主要是拯救、探險或探知奧秘,穿越者從來是男人,這符合男性英雄拯救世界的永恒命題,例如電影《源代碼》的主人公在平行世界里多次穿越也是為了破獲一起列車爆炸案。
同樣以《源代碼》為例,你會發(fā)現歐美穿越還喜歡在作品中探討各種科學與哲學,如時空悖論、技術的可行性、平行世界的存在合理性。因此,相比多以愛情和搞笑為主的中國穿越影視劇,歐美穿越作品的主題往往較為嚴肅,這些作品甚少傳遞所謂成功,但始終不脫離“虛渺的人性與終極的英雄主義”,通過時空倒轉這一極端體驗,人類在時間和空間夾縫中的無力感被凸顯無疑,而此時愛、勇氣和生命的美好也在這一背景下綻放閃亮光芒。在中國,也許是因為商業(yè)和文藝的劃分界限太過深重,過于深刻的意義似乎從來不應存在于不甚嚴肅的穿越劇題材之中,但反過來,這意味著中國的穿越劇在立意和制作上都尚有極大空間。
如何想像歷史
無論東西方,穿越題材的影視劇都面臨同一個前提,那就是當主人公穿越到年代較為久遠的過去,他將看到怎樣的歷史?在創(chuàng)作者那里,這是一個如何把握真實史實和戲說想像界限的問題。創(chuàng)造了良好收視率和口碑的《步步驚心》原著作者桐華在創(chuàng)作小說時,做了扎實的歷史基礎收集工作,她舉例說:“《步步驚心》里若曦和四阿哥的問答,當時我考慮的每個回答都有原因在里面。比如四阿哥討厭毒日頭,是因為他很重視農桑,毒日頭很傷農。不喜飲酒是他性格自制,在書中恰好與十三阿哥喜歡飲酒形成對比……”
桐華篤信“小說當然不是歷史”。她說,《步步驚心》里有很多歷史包袱,最大最大的包袱就是穿越。若曦、若蘭都是真實歷史上壓根不存在的人,但大家覺得它是一個好故事,感動了你,就夠了,“請不要把它往歷史正劇的高度去抬”。
對中國的影視創(chuàng)作者來說,古裝穿越劇或許算得上在重重限制下的突圍之舉?!恫讲襟@心》導演李國立認為,現在的穿越往往只是一個噱頭,只是為了讓歷史玩出更多的可能性。他說,現在歷史劇有很嚴苛的規(guī)定,不能隨意更改史實,但如果套上穿越的殼就可以創(chuàng)造出很多東西,搞笑的、情感的都可以。不過,穿越題材最難把握的也是想像與歷史之間的“度”,除了語境之內的有限發(fā)揮,穿越劇《宮》中遍地可見的史實錯誤就廣為網友所詬病。
國外當然也有“回到過去”的愛好者,伍迪·艾倫作為“另一種時間和存活”的代言人,始終沒有在其電影中放棄對懷舊和當下時代意義的探討。《午夜巴黎》中,2010年的美國人吉爾在午夜的巴黎坐上古舊的老爺車穿越到作家海明威、菲茨杰拉德和畫家畢加索、達利所在的1920年代——那是巴黎的“黃金時代”;然后,吉爾跟法國情人坐上馬車穿越到1890年代——那是巴黎歷史上最偉大的“美好時代”,但是在“馬克西姆酒吧”,當他們見到畫家德加和高更,高更卻告訴他們自己希望能回到文藝復興時代跟提香、米開朗基羅共處。
在很多人看來,伍迪·艾倫所探討的命題顯然超越了一個穿越劇所能傳遞的基本含義,正如狄更斯所說:“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泵總€時代都有其不美好、不盡人意的地方,穿越能夠實現空間和時間上“并不存在于此”的假象,但終歸只是假象。與其所在的時代友好相處的關鍵不是回避,而是直面。(源自《國際先驅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