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仲
生當做人杰,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李清照《夏日絕句》
又聽到了水聲。烏江,是你嗎?
潺潺的,是你在為我吟唱楚地的歌行嗎?還是我再也分辨不出你雄渾而激越的鼓點,只能將它當成對我徒勞的安慰?
那奔騰的江水,是你深邃的目光嗎?你在海的盡頭看到了什么呢?你又了解我什么呢?或許,我終究要用你去洗濯我身上的血痕,你知道嗎?你讓我想起了亞父。
是啊,亞父,可他在我心中已是等同于父親的存在,他的目光,一如你這般深邃睿智,可亞父還是亞父,我卻不再是他的籍兒了。
我本應(yīng)該記得,他的白發(fā)里那幾多辛酸。
有許多事我本該做,可如果我做了,我還是我嗎?
今晚有月亮,很好的月光。
我的指端在月光下還會是血紅的嗎?
烏騅的毫,是否也如此呢?
我是它的主人,卻從不是他的朋友,我從來沒有真正懂得過他,是的,在我的眼中,它永遠只是“它”。
我聽不懂它的嘶鳴。它卻讀懂了我的目光。烏騅,你會恨我嗎?
恍惚中,我聽到駿馬的嘶鳴。
沒有烏騅的項王還是項王嗎?
沒有項王的烏騅還是烏騅嗎?
“有駿馬名騅,常騎之,縱橫千里?!笨v橫千里,染紅了你的皮毛,染紅了我的指端,卻沒有感覺到你為我而跳動的心臟。我累了,烏騅,我知道,你的脊背永遠是我的依靠。
我不敢看你的眼睛,就像我不敢看妙弋的眼睛。
酒爵落地的聲音讓我心痛,因為那一抹染紅你的脖頸的殷紅也染紅了我的雙瞳。
咸咸的,是眼淚嗎?
妙弋,你是個好女孩兒,可我拿什么來愛你?用流離,用恐懼,還是用死亡?
我不配擁有你,擁有你的愛情。屬于我的只應(yīng)該是孤獨,因為我害了江東八千子弟,害了亞父,害了烏騅,也害了你。
我是個失敗者,可恥的失敗者。凝望著烏江,它倒映出我的虛偽,我的懦弱,還有妙弋的眼睛。
原來你愛的從來就不是馳騁天下的霸王,而是那在夜色里孤獨的項郎。
不是霸王,是項郎。
幽幽的,耳畔還是那楚歌。
點評
作者從項羽自省的角度來演繹成文,設(shè)想一個月夜,在烏江之畔,項羽回憶自己的人生,反省自己的失敗,他對亞父、對虞姬甚至對鳥騅的辜負、愧對、自責(zé),在作者有意設(shè)置的情境中,顯得極為感人。于是,一個夜色里烏江畔孤獨徘徊的項羽的形象就借助深情的文字走進了讀者的心中。小作者對項羽的解讀也許并不深刻,但是,能“設(shè)身處地”地深入到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主動地去感知,去體悟。去探究,這一點無疑是值得肯定的。
(倪麗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