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作品結構層次的劃分

王耀卿

（山西藝術職業(yè)學院公共課教學部，山西 太原 030000）

·專題研究·

藝術作品結構層次的劃分

王耀卿

（山西藝術職業(yè)學院公共課教學部，山西 太原 030000）

藝術作品是創(chuàng)作主體藝術家創(chuàng)造性勞動的成果或產品，是審美主體與審美客體相互交融的產物。任何藝術作品既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又可以從結構上劃分為三個層次，即藝術語言層、藝術形象層和藝術意蘊層。它們各具獨立性又互為一體，共同構成一部完美的藝術作品。

結構層次；藝術語言層；藝術形象層；藝術意蘊層

按照馬克思的“藝術生產”理論，藝術作品是創(chuàng)作主體——藝術家在藝術生產活動中，通過艱辛的藝術構思，提煉、加工、改造生活素材，進行創(chuàng)造性勞動的成果或產品。作品中飽含、滲透著藝術家的審美情感，體現(xiàn)了藝術家對社會生活的審美評價和審美理想，因而藝術作品是審美主體與審美客體相互交融的產物。藝術家將自己的審美體驗熔鑄為審美意象、并運用一定的物質媒介和藝術手段，將其物化為客觀存在的感性形式，最終成為人們鑒賞的審美對象。如果從鑒賞者的審美接受角度來看，任何一部作品的藝術結構，都可以由外到內、由表及里、由淺入深地展現(xiàn)出藝術語言、藝術形象、藝術意蘊三個層次。

藝術作品的第一層次是藝術語言層。語言是人類最重要的交際工具，是人們在相互交流中表達思想情感的手段。人類把語言作為工具，不僅創(chuàng)造出了豐富的口頭語言和文字語言，還創(chuàng)造出了一種特殊的語言—藝術語言。它是藝術作品最外在的形式層面，也是藝術家在特定的藝術種類創(chuàng)作活動中，運用獨特的物質媒介，按照一定的審美法則，表現(xiàn)思想內容，傳達審美情感，塑造藝術形象的重要藝術手段和表現(xiàn)方式。如果沒有藝術語言這一層次，藝術形象只能“形于心”而無法“形于外”，永遠停留于未完成階段。所以，鮮明生動、豐富多樣、富于個性化的獨特語言，是賦予審美意象以外部形式，完成藝術創(chuàng)造的關鍵。如齊白石畫《蝦》享譽中外，除了他長期觀察蝦的生活習性外，熟練地運用國畫的藝術語言至關重要。齊老為了掌握筆墨在宣紙上滲化的特殊效果來表現(xiàn)蝦體的透明感，利用不同含水量的筆墨在宣紙上反復試驗、潛心研究，終以層次多變的水墨，生動地表現(xiàn)出蝦在水中浮游的動勢以及蝦外硬內柔、透明如玉的身軀。

藝術語言具有物質屬性。由于各門類藝術的創(chuàng)作所運用的物質媒介和表現(xiàn)手段不同，藝術語言又可以劃分為文學語言、繪畫語言、舞蹈語言、音樂語言、戲劇和影視語言等。構成文學語言的物質要素主要是指經過提煉加工后的口頭語言和文字書面語言；線條、色彩、體塊等物質媒介則是繪畫的主要語言。舞蹈是表演藝術，舞蹈語言要求在一定的節(jié)奏、旋律里，運用肢體動作、姿態(tài)造型、形體運動、隊形變化等語匯去完成舞蹈形象的塑造。如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每個舞段的語言，都以其鮮明的獨特性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開場鼓樂舞側身擊缶的豪邁舞姿，古代學子捧簡誦讀的恢宏氣勢，鄭和下西洋碩大船漿的劃動，絲綢之路漫天飄帶的飛舞……表演者巧妙地運用舞蹈語言把內心的真摯情感予以強烈的外化，韻味無窮、撼人心魄。藝術語言繽紛多姿、各呈異彩，還具有多樣性和豐富性的特點，并在藝術發(fā)展中不斷變化和革新。如近年來在國內音樂界產生廣泛影響的《女子十二樂坊》組合，她們運用現(xiàn)代音樂人的音樂理念、在中國民樂傳統(tǒng)曲目的基礎上，又吸收了西方搖滾音樂的元素，并結合聲、光、電等現(xiàn)代舞美表現(xiàn)手段，改變了樂曲演奏的傳統(tǒng)方式：奏、舞、歌并舉，形式活潑、激情四溢，既豐富了中國民族音樂的語言，又受到國內外觀眾特別是年輕人的青睞。隨著科技的發(fā)展和新媒介物的運用綜合性較強的戲劇、影視藝術的語言也更加豐富、多彩。僅以現(xiàn)代電影為例，其語言就有了顯著的變革和創(chuàng)新，綜合運動鏡頭（包括推、拉、搖、移、跟以及俯仰拍攝等）、快速攝影、變焦距、調節(jié)、定格等電影語言已廣為流行。尤其是以現(xiàn)代科技為媒介的新媒體藝術，如以數(shù)字媒介為基本語言的數(shù)碼圖像藝術、數(shù)碼影像藝術、虛擬現(xiàn)實的互動藝術等，為人類創(chuàng)造了傳統(tǒng)媒介形式不可能具有的視覺形式，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視覺經驗。傳統(tǒng)媒介形式在表現(xiàn)人類那種近似荒誕的悖論或者如夢似幻的心靈體驗時往往捉襟見肘，而數(shù)字媒介語言卻使這種神秘莫測的心靈世界變?yōu)槟撤N可感知的真實的視覺存在。它不一定是現(xiàn)實的，卻是真實可感的。人類那些奇妙玄幻的精神世界通過非物質化的數(shù)字媒介語言在新媒體藝術中展現(xiàn)出來。在非物質世界里，數(shù)字媒介語言可以虛擬現(xiàn)實，更可以打破一切，讓時光倒流，超越時空旅行，重歷虛擬人生等等。數(shù)字媒介語言所構筑的光怪陸離的視覺效果沒有空間、重量的限制，因而可以把一切想象到的物象與理念發(fā)揮到極致，然而這一切卻只能發(fā)生在我們眼前的電腦視屏上，這種操作和效果之間的強烈對比給人們帶來了全新的審美體驗。如電影《侏羅紀公園》、《蜘蛛俠3》和網絡游戲《蜀門》、《反恐精英》等藝術作品給人以新奇、獨特的審美享受?？v覽各個藝術門類的語言，無論千變萬化，其主要功能仍然在于傳情達意、賦予形象以外在的形式美感。毋寧置疑，藝術語言是一部作品不可或缺的、最外在的結構層面。

藝術作品的第二個層次是藝術形象層。藝術形象是藝術家依據(jù)客觀現(xiàn)實生活，經過提煉、加工而創(chuàng)作出來的生動具體，富于感情色彩和審美意義的感性存在形式。它是藝術家審美意向的外在表現(xiàn)，也是藝術作品反映社會生活的特殊途徑和方式。人們在欣賞藝術作品時，首先接觸到的是色彩、線條、畫面，聲音、節(jié)奏、旋律，動作、姿態(tài)、造型等媒介物的外部形式，但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這些作為媒介手段的藝術語言，其最終目的是服務于藝術形象的塑造。它們或是鮮活、可感的人物形象，或是生動、有趣的動物體態(tài)，或是情趣盎然的自然景觀，或是深邃、撲溯迷離的審美意境……無論是單一的形象，還是形象群，都在藝術作品的形象結構層里起著重要的作用。被譽為中國舞蹈界“世紀之星”的著名編導張繼剛創(chuàng)作的大型民族舞劇《一把酸棗》，就運用生動的肢體語言編創(chuàng)了《團扇舞》、《算盤舞》、《饑童舞》、《酸棗林》等精美舞段，成功地塑造了美麗、善良的酸棗姑娘和勤勞、聰明的小伙計，以及大管家、傻少爺、殷氏、外掌柜等群像。同時還創(chuàng)造了許多典型的環(huán)境、場面和物象：通往西口的廣袤荒漠；厚重、殘破的豪宅院墻、琳瑯滿目的晉商牌匾，以及大算盤、酸棗林、小駱駝等物象、景觀和動物。尤其是別致的《盤鼓舞》，一面直徑4．5米的大鼓中分兩半，由舞臺的兩側自動旋轉至舞臺中央合攏為一個整體。從鼓內伸出的一雙雙拳頭，敲擊著大鼓發(fā)出撼人心魄的咚咚聲，猶如撕心裂肺的吶喊。隨之，酸棗與小伙計緊緊相握的雙手緩慢地伸出了鼓面扭動著，透視出兩人相愛的真摯、艱難與抗爭，但最終還是被強大的惡勢力粗暴地掰開了，寓意著他倆苦苦相戀的美夢被徹底粉碎。該舞段的表現(xiàn)手法非常獨特，令人耳目一新：鼓外雙手被綁，逼迫成親的“酸棗形象”與鼓內身著嫁妝，滿面凄楚、哀憐的“酸棗意象”同時展現(xiàn)在舞臺上。鼓外婚宴熱鬧、歡樂，鼓內愁云籠罩、黯然；鼓外是“一對新人”被強制性地捏合、完婚，鼓內是“苦戀情侶”被殘暴地拆散、分離。鼓外形象與鼓內意象構成了鮮明、強烈的對比與反襯，這不僅在藝術形式上是難得的創(chuàng)新與破突，在內容上也深刻地揭示了封建惡勢力對青年男女追求真愛的無情摧殘。由此可見，塑造鮮明、生動的藝術形象，是構成藝術作品核心的第二層面。

藝術作品的第三層次是藝術意蘊。所謂的意蘊是指深藏于藝術作品中內在的涵義或意味。它是“比直接顯現(xiàn)的形象更為深遠的一種東西”。[1](P25)中國美學史上雖然沒有明確提出意蘊這一概念，但歷代的美學家、藝術家對藝術作品中“形”與“神”關系的精辟論述，類似于西方的“意蘊說”。諸如“以形寫神、形神兼?zhèn)洹?，“書之妙道、神彩為上、形質次之”，以及“象外之象”、“韻外之致”、“味外之旨”等等提法，都可以看作是我國古代美學家、藝術家對“意蘊”的理解和把握。換言之，通過藝術形象所反映出來的神韻、神采、風貌即為作品的藝術意蘊。究其實質，藝術意蘊就是蘊含于作品深層的人生哲理、詩情畫意或精神內涵。具體來說，人物形象中的內在氣質、風骨和精神，景物形象中傳達出的情趣、品味、格調、風貌等，都應該屬于意蘊的范疇。它們既是創(chuàng)作主體對藝術典型或意境深刻領悟和創(chuàng)造的結果，也是鑒賞者在賞析藝術作品過程中真實體驗到的獨特審美感受，更是展現(xiàn)在詩情、畫意、舞韻、戲理中的一種只可意會難以言傳的內部蘊涵。如屈原的“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范寬的畫作《猿趣圖》中活潑、調皮的小猴與假寐酣睡的老者相互逗趣的自然和諧；楊麗萍的舞蹈《雀之靈》于纖細、柔美中迸發(fā)出的生命激情……它們在字里行間、筆墨情趣、姿態(tài)幻變之中體現(xiàn)出無盡的意蘊。英國著名藝術理論家克萊夫·貝爾曾把這種藝術特性解釋為“有意味的形式”，[2](P4)從而把藝術作品的意蘊放在了極為重要的理論層面。優(yōu)秀的藝術作品就應當具有比藝術形象更加深廣雋永的內涵。這種內涵潛藏于藝術形象之內，只能憑借欣賞者的細心體察、玩味、感悟才能真正認識和理解。嚴格地講，藝術意蘊是很難給出一個準確的定義的，它屬于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范疇。魯迅先生就曾指出，同是一部《紅樓夢》，“單是命意，就因為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3](P145)這是由于藝術家塑造形象的深刻性和欣賞者的審美觀念及價值取向不同而產生的審美差異。藝術意蘊能夠通過表象蘊藏意味，通過具象顯現(xiàn)神韻，通過有限體現(xiàn)無限，因此它是衡量藝術作品境界高低的重要尺度。

綜上所見，藝術作品的三個結構層次是藝術家逐層推進創(chuàng)作的成果，也是欣賞者需要逐層理解、把握的鑒賞對象。這也正是優(yōu)秀的藝術作品具有長久不衰的藝術魅力之所在。

[1]（德）黑格爾著,朱光潛譯.美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79.

[2]（英）克萊夫·貝爾著．藝術[M].北京: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84.

[3]魯 迅.魯迅全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4]彭吉象等．藝術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5]王宏建等．藝術概論[M]．文化藝術出版社,2000．

[6]王耀卿等．藝術概論[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0．

[7]夏傳才．中國古代文學理論名篇今譯[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85．

[8]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文藝理論教研室．文學理論學習參考資料[M]．北京:春風文藝出版社,1981．

[9]伍蠡甫等．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

Structural Layersof ArtisticWorks

WANG Yao－qing
（Departmentof Public Courses，Shanxi Art Vocational College，Taiyuan Shanxi，030000）

Artistic works are the outcomes of the artists through their artistic creation，also the products of the interactive result of aesthetic main body and objects．Each piece of artistic work is an organic body，and it has three layers in structure：the artistic language layer，the artistic image layer，and the artistic implication layer．Each layer is independentwhile they are integrated into Aperfectartistic piece．

layers；the artistic language layer；the artistic image layer；the artistic implication layer

J024

A

〔編輯 馮喜梅〕

1674-0882（2010）06-0104-03

2010－06－28

王耀卿(1951-)，女，山西大同人，副教授，研究方向:文藝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