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道強
(1.天津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天津 300387;2.棗莊學院政法與歷史學系,山東棗莊 277160)
“制賊”與“防夷”
——以清代前期廣東海防為中心的考察
陶道強1,2
(1.天津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天津 300387;2.棗莊學院政法與歷史學系,山東棗莊 277160)
清代前期,廣東沿海構建了嚴密的海防體系,部署了星羅棋布的海防軍隊,并采取了一系列意在“制賊”的措施,“防夷”意識也逐漸萌動。但是,由于統(tǒng)治者一貫的自大和對外界的茫然無知,未能順應時代的要求做出積極反應。清代前期,在以“防”為主的思想指導下,以“禁”為基本特征的海防實踐,對我國海防事業(yè)的發(fā)展產生了消極影響,最終失職于海防重責。
清代前期;“制賊”;“防夷”①
廣東是我國重要的沿海省份,有漫長而曲折的海岸線,沿海地理形勢十分復雜,又是與西方接觸的前沿。清代前期,廣東一直是中國沿海海盜活動最為頻繁和猖獗的地區(qū)之一,海防地位至為重要,其得失成敗關系清代前期海防的全局,其海防部署、思想及變化趨勢,是有清一代海防思想的重要體現(xiàn)。
海防戰(zhàn)略劃分是海防思想體系中具有決定性的內容之一,從宏觀角度確立海防的基本方略,在實踐中指導著海防兵力部署重點,進而影響海防的實際效果。筆者不揣簡陋,擬以廣東文獻為中心,從清代前期廣東海防戰(zhàn)略前期劃分切入,包括對廣東沿海的兵力部署及實施的具體海防措施的考察,以期更全面地考察與認識清代前期海防的得失。
一
明中期以來,廣東海防已經從戰(zhàn)略劃分為三路,清初沿襲明制,“東指惠、潮,中屬廣州,肇、高、廉、雷、瓊五管毗連,并居西境”。[1](《例目·凡例》)廣州府坐于中路,為當時華南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清前期始終處于廣東海防的中心地位;而東、西兩路戰(zhàn)略地位則隨不同時期防務形勢的變化而變化。這種劃分為清前期廣東海防部署確立了基本框架和依據。
中路海防承擔著捍衛(wèi)省城廣州府的要務,以“香山最要”,“左則東莞”,“右則新會、新寧”,形成一種互相應援的“犄角之形”[1](卷3,《地輿二·險要二》)。中路海防的核心內容是控制廣州出海通道,以珠江口地理形勢為基礎,清政府設有三道“要隘”。沙角、大角為進入內洋的第一要隘;橫當、下橫當、武山是海船所必經的第二重隘;大虎山、小虎山、獅子洋是黃埔入省城之路的第三重隘[2](卷138,《兵志·九》)。這三道要隘層層遞進,對控扼廣州的出口通道意義重大,清政府高度重視,設有重兵把守??滴跷迨?1717年),又于珠江口修建虎門要塞,到鴉片戰(zhàn)爭前夕形成了具有十三個炮臺體系,擁有計452門大炮的龐大的軍事要塞,是清代前期廣東海防的三大軍事要塞之一[3](第六卷,《兵壘》)。
東路惠州、潮州處于廣東上游,“與福建連壤”,為“漳泊通番之所必經”之地。而潮州由于“當閩廣之沖,上控漳汀,下臨百粵,右連循贛,左為汪洋,廣袤四五百里”,號稱粵東“第一雄藩”,海防地位十分突出。清初,由于鄭成功盤踞臺灣,對清政府所轄東南沿海構成嚴重威脅,東路海防對廣東而言有重要的屏障意義。海防要塞有南澳鎮(zhèn)、柘林寨城、黃岡、蓬州所城、達濠城、大小萊蕪、靖海所城、神泉巡司等。其中,“柘林、南澳俱系要區(qū),扼吭撫背”[1](卷2,《地輿一·險要一》),處于福建與廣東海防的中間地帶,海防地位至為重要;榕江和韓江出海口處拱衛(wèi)潮州府的各炮臺互成犄角,形成一個具有典型意義的海岸要塞[4](卷首,《輿圖·潮州府屬海防圖》)。
西路高州、雷州、廉州三郡“逼近占城、暹羅、滿剌諸蕃,島嶼森列”,是海防、邊防重地。乾嘉之交,與越南西山政權有緊密聯(lián)系的“旗洋”海盜盛行之際,其海防地位漸顯。西路“重隘”主要有蓮頭港、汾洲山、兩家灘、廣州灣、遂溪、湛川、潿洲、樂民、海安、黑石、錦囊、硇洲等。其中“廉州則尤為全廣重輕,海北扼塞,兩有攸寄”[5](卷124,《海防略·二》),欽州為制馭安南的“折沖要防重地”[1](卷4,《地輿三·險要三》)。但就清前期整體海防形勢而論,西路在廣東海防的戰(zhàn)略地位遜于中、東兩路。
清初,廣東省即形成了以廣州、肇慶、惠州三府為中心,以潮州、高州、瓊州三鎮(zhèn)和駐防韶州府的左翼鎮(zhèn)為拱衛(wèi),突出體現(xiàn)以海防為中心的兵力部署格局和軍事指揮體系,廣州府設有水師總兵官,駐防重兵把守珠江口,并在沿海地區(qū)部署了南澳、龍門等十多個分防營,其海防兵力占全省分防營的一半[6](P776)。由此,形成了一種以沿海陸基防御為主體,輻射近陸島嶼,能夠實施近海巡哨及外洋巡捕的海防體系,沿?!芭谂_、汛地棋布星羅,舟師巡船梭織游緝”[7](卷11),對于維護治安和社會穩(wěn)定具有積極意義。
就清代前期廣東海防而言,綠營兵是主力。布防原則是“按道里之遠近,計水陸之沖緩,因地設官,因官設兵,既聯(lián)犄角之聲援,復資守之策應”,[8]一般按防區(qū)的主次確定分防人數,營下設汛、塘。各營汛“撥防弁兵無有定額,任聽鎮(zhèn)協(xié)營輪流高度分配操防”,[9](《清初海疆圖說》)一般情況下配有幾十至幾百名不等的兵額。
除戰(zhàn)略劃分和兵力部署外,清前期海防思想還包括頒布與實施的一系列旨在加強海防實效的具體措施,這些措施以對內“制賊”,對外“防夷”為主要內容,是清政府海防思想的更具體的體現(xiàn)。
二
清代前期,對付包括對一切危及或可能危及沿海社會治安的“盜”、“賊”仍是海防的基本職責。統(tǒng)治者局限于“從來有海防而無海戰(zhàn)”[10]的思維定勢,不能著眼長遠,著重提高自己的海防實力,卻在廣東沿海推行了嚴密的“制賊”措施,著力采取各種措施,斷絕盜賊的生活、軍事來源,對民間海上活動實施諸多限制。清廷認為,海盜活動于海上,離不開必要的食糧、淡水,還要獲得必要的武器和船只,還要往沿海地區(qū)銷售贓物,因而“制賊之命在使船只無處停留,米糧無從接濟”[1](卷8,《營制一·裁設》)。
清廷從斷絕海盜的淡水和食糧來源防沿海民眾接濟入手,規(guī)定沿海取水井泉,一律填埋,不能填埋的則責令當地人戶按十家輪流守護,出現(xiàn)問題者要論死罪[1](卷2,《地輿一·險要一》)。商漁船只,各按海道的遠近,人數多寡,每人每日帶米一升,并可帶淡水一升,多余米谷以及麥豆雜糧就屬違禁;往販外番的遠洋船只按船只大小、地方產米多寡帶米回內地,入口時上報核銷,如果有米石數量不足的情況,又不能說明原因的照接濟外洋論處[1](卷2,《洋防經制上》)。
清廷又規(guī)定,出口商船、采捕漁船俱不許攜帶槍炮等器械,硝磺、釘鐵、軍火器械、樟板均屬在禁之列,除每日煮飯之鍋外不許貨賣鐵鍋;出販南洋的遠洋大船,準其攜帶軍器,但有嚴格的限制:“每船炮不得過二位,鳥槍不得過八桿,腰刀不得過十把,弓箭不得過十副,火藥不得過三十斤”[11](卷2,《洋防經制上》),所有器械具須“鑿鏨船戶姓名,號數開載照票稅關,先驗州縣印照明白方許給牌”,并且商船“只許用雙桅梁頭不得過一丈八尺,柁工水手不得過二十八名,其一丈六尺梁頭者不得過十七人,一丈二三尺者不得過十四人”[5]。清廷的諸多限制性規(guī)定,使得多數情況下,遠洋船只的人手及武器的數量、質量均難與海盜船匹敵①,不足以自衛(wèi),極大影響了遠洋活動。
清政府對民船規(guī)模也作了嚴格的限制性規(guī)定。順治十二年(1655年)規(guī)定不許民間“擅造二桅以上違式大船”[12](卷139,《海禁》)。復界以后,又作了更具體的規(guī)定,漁船止許用單桅,梁頭不得過1丈,船工水手不得過20名。商船只許用雙桅,梁頭不得過一丈八尺,船工水手不得過二十八名,一丈六七尺梁頭者,不得過二十四人,一丈四五尺梁頭者,不得過十七人,一丈二三尺梁頭者,不得過十四人。[1](卷16,《船政五》)康熙四十四年(1705),兩廣總督又下令將大型漁船全部銷毀,所有船只梁頭不得超過五尺,水手不得過五人,艙面不許釘蓋板,止許用單桅,[13](《兩廣總督孔毓珣奏遵旨議覆漁船梁頭管見折》)雍正后成為定制。
清政府不顧沿海民眾和遠洋商賈的利益,更沒考慮當時漁業(yè)發(fā)展和海上貿易的實際需要,而借海防的名義用嚴格苛刻的條例把商漁船只的規(guī)模限定在政府所設定的范圍內。這不僅不能有效限制海盜活動的發(fā)展,反而由于嚴格的限制,民船(包括漁船、商船)的規(guī)模和功能難以改進,因而堵死了戰(zhàn)船性能提高的一個重要源泉,使海防船只裝備停滯不前,越來越拉大了與實際需要的距離,最終無益于海防事業(yè)的發(fā)展。
清政府還在廣東沿海地區(qū)實行了嚴密的保甲制度,規(guī)定“粵東……沿海地方,除地處外洋,離汛較遠的各海島不準民人居住外,……其余地區(qū)照內地民人,就近編排保甲”。列入保甲范圍的人包括客籍民人、土著居民以及有能力上岸的“疍戶”等。雍正七年(1729),清政府又頒旨,準許“蜑戶”上岸,但要設約正編入保甲[14](《前事略》)。乾隆四十六年(1781),各鄉(xiāng)行保甲,每一戶為一牌,立一牌頭,十牌為一甲,設一甲長,十甲為一保,由保正領導[15](卷23,《前事》)。自乾隆五十年(1785)始,不得再有“無籍可考之民”[16](卷1,《定例》)。通過保甲制度,清政府嚴密監(jiān)督和控制著沿海的商漁民眾和商漁船只,一方面強化了封建政權,對維護沿海社會治安的穩(wěn)定有積極作用;另一方面,嚴密的監(jiān)督和控制也大大限制了沿海民眾的商漁活動,對沿海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是一個限制。
對于常年在海上活動的“疍戶”,則“嚴申澳甲”。把各州縣沿海大、中、小三種商船和漁船,按照陸上固定居民方式編排:十船為一甲,互相保結,實行“連坐”,有相互揭發(fā)犯罪的義務;每十甲設澳長一名,負責稽查工作。如船數在一百五十號以外,設澳長兩名分管。商船按雙單桅分甲,合對漁船,以十對為一甲,各州縣選“殷實并無過犯重役之人”取結承充,每五年一換[17](卷6,《兵·船政》)??梢钥闯鏊^“澳甲”,實是清政府長期實行于內地的保甲制度的延伸和翻版,其目的仍在控制人民,以維護集權統(tǒng)治。從其內涵上來說,也是清政府海防策略的一個重要方面,它和沿海的保甲制度一起,同是為限制沿海民戶對海盜的接濟,并防止其直接參預海盜活動而推行的制度。
嚴密的常態(tài)管理措施之外,在特殊時期,清政府不吝采取更為極端的手段。清初,鄭氏勢力盤踞臺灣期間,為了防止海外鄭成功和沿海居民聯(lián)合起來進行反抗斗爭,清政府在東南沿海大規(guī)模地將沿海居民遷入內地,勵行海禁政策,廣東是主要地區(qū)之一。
康熙元年至康熙三年(1662-1664),廣東先后三次“遷?!?“除海南島和澳門不便遷移外,所有廣東沿海地區(qū)基本包括在內。”[18](P47)沿海的居民被趕入界內以后,在沿邊筑墩臺,規(guī)定“五里一墩,十里一臺,墩置五兵,臺至六兵,禁民外出”,[19](卷1)“浚以深溝,‘廣五尺,深一尺’,樹樁柵,‘或插竹引繩以表之’,別為內外界,‘亦有去城不里許為界者’。在界上,派重兵防守,并于每年派官員巡界,‘有敢出界者殺無赦’”。[20](卷7)遷海措施使得遷民流離失所,出現(xiàn)了“及至兵至各棄其貲,攜妻挈子以行,棲野露處,有死喪者,有遁入東莞、歸善及流遠方不計道里者”[21](卷13,《防省志·復遷》)的悲慘景象。
清政府的“遷?!闭邿o疑是清政府以“禁”為主的海防策略的極至之作,統(tǒng)治者無異于緣木求魚,陷民于水火。其行為在當時就受到了非議,“設兵原以杜衛(wèi)封疆而資戰(zhàn)守,今避??芮致?慮百姓而齋盜糧,不見安攘上策,乃縮地遷民,棄其門戶而守堂奧,臣未之前聞也。……二年有余亦未聞海盜大逆侵掠之事,所有者仍是內地被遷逃海之民,相聚為盜,今若展其邊界即此盜亦賣力買犢耳!舍此不講,徒聚議以求民瘼者,皆泛言也?!盵21](卷22,《藝文志·奏疏》)遷界使得“沃境為甌脫,亡舟鮫魚鹽耕獲之利,失業(yè)者旦數十萬家”[19](《序》),嚴重阻礙廣東海洋經濟以及對外貿易的發(fā)展[22](P105),對廣東農業(yè)、手工業(yè)、商品經濟和地方財政以及文化教育等方面均產生了不利影響,使廣東社會經濟的發(fā)展推遲了幾十年[18](P47)。不僅不能限制海盜活動的發(fā)展,反而使很多失去生計的沿海民眾鋌而走險,“瀕海宿莽盡為賊藪”[23](卷5,《建置·廨署》),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可以看出,清廷所推行的“制賊”措施,著眼點在于嚴格控制沿海民眾,竭盡所能杜絕他們與“盜”、“賊”接觸的機會,突出體現(xiàn)以“防”為主要目的、以“禁”為主要手段海防思想,這一點在處理與西方勢力的關系中也有體現(xiàn)。
三
清代前期,廣東作為對外接觸的前沿,“防夷”也逐漸提上歷史日程,有清統(tǒng)治者對西方勢力的滋長已經有所警覺。
時為“夷人”所踞的澳門是清廷關注的重點地區(qū)之一。西方殖民者于16世紀中期入居澳門以來,因“生齒益繁”而逐漸形成“民夷雜居,易生釁隙”的局面,清政府“恐將來西洋有反主為客之形,紅毛成有挾而求之勢,則意外生變”,特別強調澳門的防務不可“稍疏”。[1](卷3,《地輿二·險要二》)為此不斷高澳門的防務級別,于康熙三年(1664)改設副將,增置左右營都司、僉書、守備,其千把總如故,共官兵二千名。又厲行“洋禁”,只開放蓮花莖一閘,歲放米若干,每月開啟六次。[24](上卷,《形勢篇》)
此外,清廷對來華外國人的認識在不自覺中已經發(fā)生了某些變化。如乾隆帝對來“進貢”英吉利已相當警覺,他特別強度調“如遇該國貢船進口時,務須派員彈壓稽查,列營擺隊,以示嚴肅?!傢毑粍勇暽?密加查察防范,以肅觀瞻,而昭體制。不可意存玩忽,亦不可張大其事,務使經理得宜,無過不及,方為妥善。”[25]從這段諭旨中,我們可以看出以皇帝為首的統(tǒng)治階層的矛盾心態(tài)。一方面,必須保持中華帝國大國的形象和尊嚴,要“不動聲色”,但“不能意存玩忽”,也不能張大其事,不能失了大國國體。同時,他著實看到了西方來華人員變得難以應付,對他們的張狂多少有些忌憚,要“密加查察防范”。不幸的是,最高清統(tǒng)治者沒有追究西方人所以強大張狂的原因,因為“中國政府對外國人一概蔑視,它對外國實力的無知使它過分地相信自己的強大。它認為派遣使團只是一種效忠的表示”。[26](P7)在清朝統(tǒng)治者的心目中,歷來只有朝屬之國,自然不可能把東來的國家作為潛在的對手,抑或是自己學習的榜樣。誠如馬士所言,“他們對于任何其它國家,從來沒有承認他們的地位,也沒有給予權利——事實上,他們并沒有在一個主權獨立國家的意義上,承認一個國家的存在”。[27](第一卷P112)被這種認識支配著清王朝,做出積極的海防準備以應對“遙不可及”的外來侵略顯得更為遙不可及。
清王朝采取的是傳統(tǒng)的“懷柔”和“控馭”的兩手。來華外商人被“關在澳門和廣州兩個集中居住區(qū)”[26](P41)。對定居澳門的外國商人活動有諸多限制性規(guī)定。如雍正三年(1725)“定澳門夷船額數,……將船只令地方官編列字號,刊刻印烙,各給驗票一張,將船戶,舵工水手及商販,夷人該管頭目姓名,俱逐一填注票內,出口之時于沿海該管營汛驗明掛號”[24](上卷,《官守篇》);澳門的船只數量也有嚴格的限制,除了“西洋夷船二十五只”在澳門更替貿易外,其余各國夷船“例應收泊黃埔”,護貨兵船停泊在虎門外的潭仔、零丁等處洋面[6](卷10)。停泊在黃埔的船只,可以給船員一個“游散日”,到廣州去游玩購物。在廣州的商人每月有三天固定日子可以離開商館,其余不準出去。如果不按規(guī)定亂來的話就會“失去天朝皇帝陛下……的眷顧”[28](P2)。有清政府在自己的領土范圍內行使主權無可厚非,符合清廷自身的政治需要。但將來華外商集中于澳門和廣州,并實施種種非正常的限制,使之失去了應有的商業(yè)活動自由,束縛了中外經濟交流,這有悖于世界發(fā)展的潮流,使我國不能及時跟進世界發(fā)展的步伐,拉大了差距。
四
綜上,清代前期廣東沿海有嚴密的海防體系,在以“防”為主的海防思想指導下,清廷沒有著眼于如何積極有效地對海盜進行打擊,著力改進海防部署和武器裝備,也沒有深究造成海盜活動的根源,反而將目光局限于如何防止海盜力量的滋長,以“禁”為手段,以限制內外正常的商業(yè)和漁業(yè)活動為能事。這不僅不能有效的制止沿海人民對海盜的接濟(也不可能制止,因為接濟海盜已經成為沿海人民的一種特殊的經濟活動并賴之以生存[29](P311)),反而在相當程度上為沿海海盜活動的猖獗創(chuàng)造了條件②。同時,清廷諸多以“禁”為特征的措施,也沒有在事實上限制住外國人的在華活動,他們在廣州的生活并不是完全遵守清王朝的禁令,正如亨特所言:他們有很多的方法,“使得任何事情都順利進行,而和對我們作出的命令完全相反。我們滿不在乎地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照料我們的生意、劃船、散步、吃喝。”[28](P2~3)清廷的“防夷”更不可能阻止西方社會的發(fā)展,而只能蒙蔽自己的眼睛,阻斷自身發(fā)展的可能,使既有的海防措施最終失效。這點到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得到了證實。
從清代前期廣東的海防實踐中可以看出,由于統(tǒng)治者不能與時俱進,正確認識國內、國際形勢的發(fā)展,在其主觀上,海防的基本職責總體上仍是對付“盜”、“賊”,設立汛防的目的“專在扶危濟困”,“捍御海疆,巡哨洋面”[30](卷20,《兵衛(wèi)》),雖然對外來人員有一定的戒備并有某些防范意識,但由于一貫的自大和對外界的茫然無知,難于放眼長遠,在海防實踐中及時跟進實際需要?!爸袊扇∫韵虏呗?施貿易禁運;內遷沿海居民;加強沿海和江河防御系統(tǒng);以高官厚祿收買本國的海盜水寇;如果海盜是外國人而且又難以對付,則采取外交方法去處理”[31](P50)。其結果是在覓得一點點自尊和快感外,不僅不能阻止來自海洋方面的侵擾,反而禁錮了自己,最終失職于海防重責。我們不能強求于古人,但許多問題值得我們深刻反思!
注釋
①如嘉慶年間的海盜船裝備12~25門炮,且其它常用兵器一應俱全,毫無武器匱乏之虞。參見(美)穆黛安著、劉平譯:《華南海盜(1790~1810)》,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年9月,第98~102頁.
②明清時代由于官方的海洋活動退卻,長期實施的海禁,導致使中國傳統(tǒng)的海洋發(fā)展道路受阻,而沿海民間社會海洋經濟得到孕育和發(fā)展。從而為沿海"漁村社會"、"海商社會"、"海盜社會"、"海洋移民社會"的形成創(chuàng)造條件。參見楊國楨等:《明清中國沿海社會與海外移民》,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年5月,第3頁、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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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成文]
To"Suppress Thieves"and"Watch Out of Fore ingers"——Focus on the CoastDefence of Guangdong in the Earlier Stage ofQingDynasty
TAO Dao-qiang1,2
(1.Tianjin NormalUniversity,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Tianjin 300387,China;2.Zaozhuang university,Department of Politics and History,Zaozhuang 277160,China)
s:The government have structured close coast defence system along the coast in the earlier stage Qing dynasty in Guangdong,have deployed coast defence troops as numerous as stars and checkers on the coast,have adopted a series of measures to"suppress thieves"and"watch out of foreingers".Because of being ignorant of the other countries,the govern2 ment have failed to conform to the requirementsof the times and to do active reactions.In the earlier stage ofQingdynasty,man have been guided by the thought giving firstplace to"defending against",coast defence taking"banning"as essential features puts into practice,thus development of cause has produced negative influence to our country coast defence,ult imate negli2 gence of duty has punished harshly in our coast defence.
The Earlier Stage ofQingDynasty;"Suppress Thieves";"Watch Out of Foreingers"
H218
A
1004-7077(2010)03-0024-06
2010-05-05
陶道強(1973-),男,山東微山人,天津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博士生,棗莊學院政法與歷史學系教師,史學碩士,主要從事明清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