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祚來
盡管我有車,但想出這個城市,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去往城外的公路多是高速路,雨雪天或大霧天,說封閉就封閉了。如果硬要出城,可能會窩在郊外的所謂國道上,前面與后面是望不到頭的車流。
機(jī)票并不貴,但有時在機(jī)場,飛機(jī)就是不起飛,那邊說這邊空中管制,這邊說那邊天氣有問題,有時坐飛機(jī)與坐火車花的時間差不多。坐地鐵吧,北京地鐵的票價便宜得讓其他城市的人眼紅,兩元錢可以通行整個北京城,但在東直門、西直門換乘時,你一定會罵設(shè)計者腦殘:在地下或者地上,按照他們畫的箭頭兜圈子,不讓你走上兩站地,便覺得便宜了你。
地鐵廣播和義務(wù)宣傳員總會提醒你:不要與陌生人說話,要自覺抵制乞討行為。乞討者一般都是生活無著落的人或殘疾人,給他們一兩元錢,完全是民間的一種小慈小善,為什么要將人心弄得拔涼拔涼的呢?如果社會保障到位,誰會閑著沒事到地鐵里乞討?
當(dāng)走出地鐵向人問路時,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人們閃過我,面無表情地匆匆而過。人與人之間,總算是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只有掏出手機(jī),打電話給熟人,請求對方指點迷津。如果沒有熟人,你就是城市的漂流瓶。
城市大得嚇人,開車在外辦事,沒有半天時間找不到對方的門;終于找到門了,你卻發(fā)現(xiàn)找個車位停車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叭招略庐悺保郧坝X得是一個美好的詞,現(xiàn)在則慢慢被異化了,任何一個居民都覺得自己在這座城市里變成了陌路人。
水價漲了??粗敲炊嗟娜死速M(fèi)水,我理解政府,想想北京缺水時,水從山西調(diào)配過來,從河北分流而來,甚至要從長江開渠引水而來。如果久旱無雨,城市人將如何生活?加上流動人口,北京可能已逼近兩千萬人之眾。斷路、斷電、缺水、雨雪之災(zāi)等等,都可以給超大型城市以重創(chuàng)。但我們?nèi)匀粺嶂杂谠齑蟪?,而不像兩千年前柏拉圖所追求的那樣,造“幸福之城”。
硬著頭皮交愛國與環(huán)保的水費(fèi),我覺得沒什么,但城市上空的陰霾卻總是揮之不去,加上汽車尾氣、地上塵埃,經(jīng)常讓我覺得呼吸困難。今天晚報上專題介紹城市的陰霾天氣,說是空氣無法形成流通,所有的廢氣都停留在城市上空,挑戰(zhàn)著每一個人的身體素質(zhì)。
以上所說的一切,我都無法與身邊的城市人一起去有效矯正。為什么?因為我們沒有社區(qū)代表或代言人,甚至我們的業(yè)主委員會也形同虛設(shè)。都說迪拜建在沙漠上,而我們的城市卻建在沙粒上,市民們都是一粒一粒的沙子,沒有一個有效的能夠處理危機(jī)的組織。
上千萬陌生的人、只考慮自己權(quán)益的人、無法維護(hù)自己權(quán)益的人,組成一個巨大的城市。鄰居是誰?不知道。
我們都是自己,只在熟人社會里生存與交流。
我們失去了鄉(xiāng)村,卻沒有收獲城市。
(高野徑摘自《南都周刊》,李小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