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喚

朱妹怡

小時候，你的呼喚是回家吃飯的信號。

那時天很藍，很藍，靜謐得如同你的眼神；陽光很暖，很暖，溫馨得如同你的呼喚。金黃的麥田飄出縷縷清香，鳥兒唱著歡歌飛過頭頂?？鞓窡o憂的我和同伴三兩個一伙，七八個一群，像一個個飽滿的豆子，撒在山村的各個角落：屋外，田野，林間，山腰。正午，裊裊的炊煙在這片金色的土地上飄揚著。不久便聽到一聲聲大人喊孩子吃飯的呼喚在山間交錯地回響著，時而夾雜著一些責備與催促聲。我從這些呼喚聲中聽到了你的聲音。我飛快地從山上跑下來，腳上的風呼呼地吹過。還沒到家，便聞到那早已熟悉的飯香——仿佛連泥土都吸飽了香味——也看到了那個多年叫慣了我吃飯的你。那時不懂你為什么長滿硬繭的手卻總是能做出噴香的人間美味，也不知你用何魔法將一塊塊布角做成我身上漂亮的衣服。每次沖出家門，你總是責備我不小心弄臟衣服，邊說著，邊用滿是皺紋的手輕輕地撣去衣服上的塵土，手心的繭和衣服摩擦出“沙沙”的聲響。飛揚的微塵在陽光下，映出你一頭花白的頭發(fā)，也襯出你那雙早已沒有光彩的眼睛。無情的歲月用一把鋒銳的刀刃，在你的臉上留下一條條難以磨滅的溝壑。那時不懂事的我總是好奇地用小手一遍遍地撫摸那些凹凸不平的皺紋。想撫平它們，可總是失?。欢阋部偸切Σ[著眼睛，平靜地望著我。在你一聲聲的呼喚中，你變老了，卻換來了我青澀的年華。

長大后，你的呼喚是?；丶铱纯吹钠谂?。

屋前的桃花謝了，又開了。我要去外地上學了。我興高采烈地和你講著外面的天空、外面的人，不時地拉著你看我穿的你親手縫制的新衣。你只是帶著一成不變的微笑，用你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摸著我稚嫩的臉蛋。手上的繭磨得我很疼，我總想躲開它。晚上你仔細地幫我收拾著衣服，一件件小心地打開放平，反復地折疊著，撫摸著。多年以后想起那個離別的夜晚，我總感到那雙手此時已摸到我的身上、我的心上，讓我難眠。

清晨我和爸爸該走了。走在村頭的小路上，你一直拉著我的手，不停地愛撫著，不說話。我看見你的眼角深深的淚痕。你鼻子抽動著，欲言又止。上車了，我們漸漸遠去。你在后面走著，這時風中一句呼喚傳到我的耳邊：“丫頭，有空了，別忘回家吃飯啊!”頓時，我止不住淚水，趴在車上大聲地哭起來。

后來啊，你的呼喚是難以言表的思念。

沒有了屋外、林間和山腰的伙伴，繁重的學業(yè)讓我找不到兒時的歡樂，我總覺得天空灰蒙蒙的。沒有了鄉(xiāng)間交錯的呼喚聲，更沒有了你那雙帶繭的手的撫摸，我的心空洞而失落。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三年……我想念那片吸飽飯香的土地，想念門前那謝了又開的桃花，更想念你溫馨的呼喚聲。

終于回到了故鄉(xiāng)，站在這塊陽光普照的土地上，我聞到了那熟悉的味道，聽到了那交錯的呼喚聲，更看到了屋前那謝了又開的桃花。我飛跑著，大聲地呼喊著：“奶奶，我回來了!”朦朧是，我看到了你花白的頭發(fā)，聽到了你溫馨的呼喚：“丫頭，回家吃飯了……”

那天，天很藍，很藍，靜謐得如同你的眼神；陽光很暖，很暖，溫馨得如同你的呼喚……

(指導教師茆紅江)

點評

文章仿用了余光中《鄉(xiāng)愁》的格式，從“小時候”、“長大后”、“后來啊”三個時間段宕筆寫來，時間層層遞進，情感醇厚濃郁，讀來倍覺溫暖。細節(jié)描寫真實細膩，字里行間的真情比文筆更能打動人，心。

(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