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志國
無論古今中外,吏治的好壞始終是衡量政治是否清明的最重要標志,也是最終決定國家能否強盛以及是否能夠長治久安的關(guān)鍵因素。
在今年的“兩會”上,全國人大代表、國內(nèi)著名反腐專家、中共中央黨校教授林喆談到廣受社會關(guān)注的裸官問題時氣憤地說:“從媒體曝光的情況看,從1995年到2005年,我們現(xiàn)在有一百一十八萬官員配偶和子女在國外定居。對這些官員,他們應(yīng)該及時向組織匯報,其配偶和子女到國外去定居留學(xué),費用從何而來,是誰提供資助的?”(據(jù)2010年3月11日《云南信息報》)另據(jù)北京市檢察院披露,近三十年來,中國外逃官員數(shù)量約為四千人,攜走資金近四千億人民幣,算起來人均席卷約一億元贓款。真是“我跑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韓非子·外儲說右下》說:“吏者,民之本綱者也,故圣人治吏不治民?!薄蛾套哟呵铩柹掀芬舱f:“治國何患?患夫社鼠?!鄙缡笳吆?“人主左右是也”。英雄所見略同,都可謂一語中的??磥?治理好國家的根本全在于管理好各級官吏!
兩千多年前,齊君景公和相國晏嬰一起登上了國都臨淄城的頂級娛樂場所“天上人間”——路寢之臺。景公面對錦繡江山,胸中涌起無限家國情懷,不禁對晏子謂然而嘆曰:“使后嗣世世有此,豈不可哉!”讓俺家的統(tǒng)治世代相傳,萬歲萬歲萬萬歲那該有多好啊。晏子并沒有拍領(lǐng)導(dǎo)的馬屁,而是嚴肅地回答:“臣聞明君必務(wù)正其治,以事利民,然后子孫享之”。并直言不諱地指出:“今君處佚怠,逆政害民有日矣,而猶出若言,不亦甚乎!”因為當時的齊國,正是“厚藉斂于百姓,而不以分餒民”的狀況。晏子所謂逆政害民者,直指以景公為首的各級權(quán)貴們只知斂財自富,不顧百姓痛癢禍福。所以晏子才擔心最終會導(dǎo)致“百姓必進自分也”。如果這樣的話,國將不存,你景公還奢談什么子孫后代啊?!
稍后的戰(zhàn)國,同樣據(jù)《韓非子·外儲說右下》:“趙簡主出稅者,吏請輕重,簡主曰:‘勿輕勿重。重則利入于上;若輕,則利歸于民。吏無私利而正矣。薄疑謂趙簡主曰:‘君之國中飽。簡主欣然而喜曰:‘何如焉?對曰:‘府庫空虛于上,百姓貧餓于下,然而奸吏富矣。”
趙簡主就是戰(zhàn)國時期趙國基業(yè)的開創(chuàng)者,嬴姓,趙氏,名鞅。史稱一代明主,他在厘定稅收及其標準的時候,雖然也想防止官吏們徇私舞弊,但同時卻又怕“利歸于民”。結(jié)果當然不免于讓善于巧立名目、假公濟私的“奸吏”們中飽私囊。
由于人之本性的決定,如果沒有行之有效的監(jiān)督制約制度,人的私欲是可以無限膨脹的。對于掌握公共資源分配權(quán)力的官吏階層,由于都有近水樓臺的便利條件,所以更需要嚴刑峻法予以約束。否則再好的政策也不能得到正確的貫徹執(zhí)行,即使惠民的措施也可能被歪嘴和尚異化為與民爭利的借口。
《晏子春秋·內(nèi)諫》里還有一段有趣的記載和妙喻。“今夫胡狢戎狄之蓄狗也。多者十有余,寡者五六,然不相害。今束雞豚妄投之,其折骨決皮,可立得也?!窬e千鐘爵祿而妄投之于左右,左右爭之,甚于胡狗!”
荒唐的吏制和昏亂的吏治只能造成官吏們蛻變?yōu)椤昂贰?。如果仍然放縱不問的話,則“胡狗”們必然還會再化為豺狼!而在這種畸形官僚體制籠罩下,社會的優(yōu)質(zhì)資源將日益被少數(shù)人壟斷,“出身決定命運”已是不爭的事實。大部分人會失去了通過努力和知識改變自身命運的機會。而這樣的社會土壤又必然會孕育出種種極端的思潮。如晏子所預(yù)言“百姓必進自分也”——社會最終以極端的方式重新洗牌。
【原載2010年6月9日《教師
報·品位》】
題圖 / 見風使舵 / 木木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