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 征

只要交易就有風險。在交易的各種風險中,貨款支付和收取的風險是買賣雙方尤為關注的一個方面,從有交易的那一天起,人們就在探尋規(guī)避或降低這一風險的辦法。筆者對信用證、保理和支付寶這三種目前使用較多、具有代表性的付款方式進行比較,其目的在于剖析它們各自的優(yōu)劣,展望其發(fā)展,為交易當事人的選擇提供參考。

一、 性質比較

(一)信用證的性質

關于信用證的性質,學術界存在不同的學說和爭論,如“要約承諾說”、“保證說”、 “第三者利益契約說”、“指示證券說”等,但是各種學說雖有其合理之處,卻亦皆有漏洞,對信用證的性質沒有作出全面的解釋。在實踐中,審判的法院更加傾向于認為信用證的有效性無需作任何證明。信用證作為長期的國際貿易實踐中的產物,獨立于國內法,是具有國際性特征的“商人智慧的結晶”。

從國際貿易慣例的角度入手,有學者認為,“銀行的信用證是基于商業(yè)習慣,帶有契約性質的一種能夠強制執(zhí)行的法律文件,為了證明信用證的有效性而勉強納入一些規(guī)章、準則是無必要也無實際效果的”,與此類似的是認為信用證交易具有獨特的法律性質,是一種新型的、特殊的商業(yè)行為,沒有通過其他理論來解釋的必要。有的學者認為信用證可以初步界定為由一系列合同組成的一種特殊的合同;另一些學者認為“信用證是由開證行單方承擔有條件付款責任的自成一類的契約”;基于對上述各種說法和觀點的分析與理解,筆者認為信用證是一種特殊的契約。為了保障信用證受益人的利益,信用證不可撤銷。而且銀行并不參與基礎交易,只對單據(jù)進行處理,信用證的獨立抽象原則有別于一般的契約。

(二)保理的性質

保理,又稱保付代理,是指保理商通過收購企業(yè)出賣產品形成的應收賬款而提供的一種集融結算、管理、擔保、融資等功能為一體的綜合性服務業(yè)務?！秶H保付代理公約》中將保理界定為賣方或供應商或出口商與保理商之間存在的一種契約關系。根據(jù)該契約,賣方(供應商、出口商)將其現(xiàn)在或將來的基于其與買方(債務人)訂立的貨物銷售、服務合同所產生的應收帳款轉讓給保理商,由保理商為其提供、銷售分帳戶管理、應收帳款的催收、信用風險控制與壞帳擔保等服務。

保理的性質比較明確,即保理是債權的轉讓。保理商從出口商那里買斷其出售貨物或者提供服務的應收賬款,并作為新的債權人,以自己的名義向進口商催收?？梢哉f保理的核心內容就是出口商出售債權來獲取融資。因此保理應在賣方與買方訂立買賣合同后生效。讓與人對其讓與的債權應負瑕疵擔保責任,賣方如果存在重復保理或者將應收帳款在保理的同時另行轉讓的情況,保理商屬于有償讓與的受讓人,根據(jù)債權的先后順序享有權利。債權讓與對債務人的效力以債權讓與通知為準,該通知不得遲于債務履行期,保理商在應收帳款到期前應通知買方。

(三)支付寶的性質

支付寶是中國最大的第三方支付平臺。第三方支付即具備一定實力和信譽保障的獨立機構,采用與各大銀行簽約的方式,提供與銀行支付結算系統(tǒng)接口的交易支持平臺的網絡支付模式。通過支付寶進行擔保交易時,買賣雙方并不直接交接貨款,而是將貨款存放在支付寶帳戶,賣方憑貨款已到達支付寶帳戶進行發(fā)貨,買方檢驗商品進行確認后通知支付寶付款給賣家。采用支付寶支付,可以約束買賣雙方的交易行為,保證交易過程中資金流和物流的正常雙向流動,增加交易的可信度,同時還為商家開展B2B、B2C、C2C交易等提供了技術支持和其他增值服務。

支付寶服務有三種:支付寶中介服務(亦稱 “支付寶擔保交易”)、 貨到付款服務(COD服務)和即時到賬服務。筆者認為,支付寶公司是從事支付清算業(yè)務的非金融機構,與普通中介機構不同。支付寶最具特色,也是本文比較重點的是支付寶擔保交易,這種交易方式中支付寶為交易的雙方提供“代收代付的中介服務”和“第三方擔?！?實質上,是以支付寶為信用中介,在買家確認收到商品前,由支付寶替買賣雙方暫時保管貨款的一種增值服務。

二、 機制和風險比較

(一)信用證的交易機制和各方風險

信用證中最常用的是跟單信用證,其操作流程是:買方根據(jù)貿易合同的約定通知當?shù)劂y行(開證行)開立以賣方為受益人的信用證;開證行請求另一銀行通知或保兌信用證;通知行通知賣方信用證已開立。賣方收到信用證后裝運貨物,取得信用證要求的全套單據(jù)并向指定銀行提交。銀行按照信用證審核單據(jù),如單據(jù)符合信用證規(guī)定,銀行進行支付、承兌或議付;如果支付、承兌或議付的是開證行以外的其它銀行,該銀行再將單據(jù)寄送開證行,開證行審核單據(jù)無誤后對其償付。開證行在買方付款后交單,然后買方憑單取貨。在信用證交易中,銀行承擔第一性付款責任,提供的不是商業(yè)信用而是銀行信用,信用證本身獨立于合同。UCP600第四條明確表明:“就其性質而言,信用證與可能作為其開立基礎的銷售合同或其他合同是相互獨立的交易,即使信用證中含有對此類合同的任何援引,銀行也與該合同無關,且不受其約束。因此,銀行關于承付、議付或履行信用證項下其他義務的承諾,不受申請人基于與開證行或與受益人之間的關系而產生的任何請求或抗辯的影響。受益人在任何情況下不得利用銀行之間或申請人與開證行之間的合同關系。”信用證是一種單據(jù)交易,UCP600第五條表明:“銀行處理的是單據(jù),而不是單據(jù)可能涉及的貨物、服務或履約行為。”第七條和第八條中規(guī)定,只要信用證受益人將相符單據(jù)提交給開證行和保兌行,其必須承付。第十四條又規(guī)定:“按指定行事的指定銀行、保兌行(如果有的話)及開證行須審核交單,并僅基于單據(jù)本身確定其是否在表面上構成相符交單。”由此可見,信用證只要求“單單一致,單證一致”、“認單不認貨”,銀行對單據(jù)的審核僅限于表面審核。

在這種交易機制下,賣方的風險主要在于信用證軟條款。理論上賣方只要滿足按照合同開立的信用證的要求,提供其要求的全套單據(jù)就可以拿到貨款,但是如果賣方接受了有軟條款的信用證,他作為信用證中的受益人就失去了主動權,開證申請人或開證行可以隨時將受益人至于陷阱,以單據(jù)不符為由,解除信用證項下的付款責任。而此時貨物已經發(fā)運,不在賣方控制之下,即便收回貨物也已經發(fā)生運費等費用,這樣賣方將完全處于被動的境地。買方的風險主要是銀行只對受益人提交的單據(jù)進行表面審核,有可能面臨欺詐問題。如果賣方提交符合信用證要求的單據(jù)騙取貨款,實際并未交貨或貨物在質量、數(shù)量等方面與單據(jù)有重大出入,買方將遭遇重大損失。銀行作為承擔第一性付款責任的中間方,其風險與買方有類似之處,買賣雙方即信用證的開證申請人和受益人可以利用信用證獨立抽象的原則,單獨或共同對開證行進行欺詐,套取資金。比較而言,信用證的交易方式,對賣方比較有利,因為其獲得了銀行和買方雙重的付款保證,而作為陷阱的信用證軟條款事先可以防范。

(二)保理的交易機制和各方風險

保理業(yè)務中,賣方向買方以賒銷的方式銷售貨物或提供服務取得應收賬款;向保理商提出辦理業(yè)務的申請并提供相關材料(包括買方資料);保理商對賣方和買方進行審查,審查通過后,與賣方簽訂應收賬款融資協(xié)議,進行債權轉移確認;如賣方需要,保理商向其發(fā)放融資款項;應收賬款到期日前保理商通知買方付款;買方將款項匯入保理商指定賬戶;保理商扣除融資本息和費用,余款支付賣方;如果是買斷的,則結賬即可。無追索權保理項下,保理商承擔由于付款人信用風險不能足額支付到期應收賬款的責任。

保理的交易中,買方憑借自身實力和信用獲得賒銷的交易優(yōu)勢和保理商對其債務的擔保,風險集中在賣方和保理商身上。出口商主要承擔貨物的質量風險。保理業(yè)務不同于信用證以單證相符為付款依據(jù),而是在商品和合同相符的前提下保理商才承擔付款責任。如果由于貨物品質、數(shù)量、交貨期等方面的糾紛而導致進口商不付款,保理商不承擔付款的風險,故出口商應嚴格遵守合同。另外,買方可能會聯(lián)合保理商對賣方進行欺詐。盡管保理商對其授信額度要付100%的責任,但一旦買方和保理商勾結,特別是賣方對剛接觸的客戶了解甚少時,如果保理商夸大買方的信用度,又在沒有融資的條件下,賣方容易造成財貨兩空的局面。但目前我國這種情況尚不多見。對保理商而言,主要面臨買賣雙方的信用風險。保理商買斷賣方應收賬款,便成為貨款債權人,同時也承擔了原先由賣方承擔的應收賬款難以收回的風險。如果保理商從融資一開始對買方的審查就缺乏客觀性和全面性,高估了買方的資信程度,對買方履約情況做出錯誤判斷;或者買方提供了虛假的財務信息,偽造反映其還款能力的真實數(shù)據(jù);或者保理商的事中監(jiān)督不夠得力,對買方資信水平下降的情況了解不及時等等,上述種種因素都可能導致保理商遭受巨額損失且難以得到補償。同樣的情況會出現(xiàn)在出口商一方。在保理商為出口商提供了融資服務的情況下,出現(xiàn)了貨物質量與合同不符,進口商拒付貨款的問題,保理商同樣可能會因為出口商破產而導致融資款的無法追償?？傮w來說,保理業(yè)務中保理商承擔了主要的風險。

(三)支付寶的交易機制和各方風險

當客戶開立支付寶帳戶后,可以獲得支付寶擔保交易、貨到付款和即時到賬三種服務。在支付寶擔保交易中,支付寶提供了代管、代收、代付、退返(或提現(xiàn))、查詢、款項專屬等服務。具體而言,買方選購商品后,并不直接付款給賣方,而是將貨款支付至支付寶帳戶,此時支付寶負責通知賣方貨款到達、進行發(fā)貨,待買方確認收到相符商品后,通過密碼確認通知支付寶付款給賣方,支付寶將款項轉至賣家賬戶上,交易過程結束。支付寶的貨到付款方式與一般的貨到付款差別不大,代收交易貨款是指物流公司代為收取買方的貨款后并不直接交給賣方,而是交付給支付寶公司由其再支付至賣方支付寶賬戶。代付交易貨款指買方收到交易貨物后將現(xiàn)金交給物流公司,物流公司轉交給支付寶公司后由支付寶公司代買方充值至支付寶賬戶,然后代為支付到賣方的支付寶賬戶內。即時到賬服務是將買賣合同項下的貨款通過買方支付寶賬戶即時向賣方支付寶賬戶支付。如前所述,本文僅就支付寶擔保交易進行剖析。

支付寶交易機制下,買賣雙方和支付寶公司面臨的最大風險都是網上支付系統(tǒng)的安全問題。這種風險可來自計算機內部,比如系統(tǒng)停機、磁盤損壞等不確定因素,也會來自網絡外部的黑客攻擊,以及計算機病毒破壞等因素。安全風險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一是數(shù)據(jù)傳輸過程中遭到攻擊,威脅用戶資金安全;二是網上支付應用系統(tǒng)本身存在的安全設計上的缺陷可能被黑客利用,危害整個系統(tǒng)的安全,造成重大損失;三是計算機病毒可能突破網絡防范,入侵網上支付的主機系統(tǒng),造成數(shù)據(jù)丟失等嚴重后果。另一方面,由于目前缺乏專門針對網上支付的法律規(guī)制,如果客戶如使用支付寶交易遭受損失,如何界定各方責任,也缺乏規(guī)范。作為買方,在看似安全的付款方式下風險依然存在。由于網上交易的匿名性和隱蔽性,有些不法分子利用買方對支付流程以及后果的不熟悉,利用安全漏洞來騙取錢財。此外,通過支付寶進行交易發(fā)生爭議時實踐中往往依據(jù)合同法和侵權法。但在網上支付的交易中,多為格式合同,買方往往只能選擇接受與否,如果將爭議完全交由合同法和侵權法調整,買方因其弱勢地位合法權益往往得不到充分保障。

三、 適用情況比較

(一)信用證的適用范圍和適用交易形式

信用證是國際貿易中普遍流行的結算方式,因為它由銀行提供付款保證并能進行資金融通,較好地克服了國際貿易中因買賣雙方相距甚遠又彼此陌生加之交易所需時間長所帶來的風險。雖然近年來在各種國際結算方式中信用證的使用比例有所下降,但仍然是非常重要的方式。信用證也可以適用于國內貿易,1997年中國人民銀行出臺的《國內信用證結算辦法》允許商業(yè)銀行從事國內信用證結算業(yè)務,但是國內信用證使用并不多。這主要是由于國內貿易中買賣雙方相對比較了解,銀行信用顯得不是那么必須。而且國內貿易以公路、鐵路運輸為主,而只有海運提單可以作為物權憑證,這樣因跟單信用證項下的貨運單據(jù)中缺乏象征貨物的提單,那些需轉讓貨物用以清償各方債權債務關系的貿易便無法快速方便地完成。同時,信用證手續(xù)煩瑣、費用較高也是制約國內信用證發(fā)展的原因。信用證依托銀行信用,而銀行又利用信用證的獨立抽象原則脫離基礎交易,故其對買賣雙方的信用等情況通常沒有特別要求。

(二)保理的適用范圍和適用交易形式

保理本身分為國際保理和國內保理。根據(jù)國際保理商聯(lián)合會(Factors Chain International,簡稱FCI)的統(tǒng)計,2008年世界保理業(yè)務量1325111億歐元,中國國際保理量250億歐元,國內保理量300億歐元,合計550億歐元。無論是世界還是中國國內,保理業(yè)務都呈快速增長的趨勢。究其原因,在買方市場條件下,賣方接受了賒銷這一對己不利的付款條件,但通過保理,賣方從保理商處獲得融資,一舉解決了資金問題。不過保理并不適用于每筆交易。保理的前提是買方能獲得保理商的審核額度,它建立在買方信用好的基礎上,如果買方信用較低,保理商不愿意接受賣方的債權,保理業(yè)務就無從談起。所以如果交易中的買方有規(guī)模小、成立時間不長、信用不高或缺乏確切資料等情況,往往會導致無法保理。目前國內保理業(yè)務中,銀行作為保理商較容易接受的是買方在保理銀行有帳戶和資金的情況。從適用的基礎交易標的來看,保理由于是債權的轉讓,與基礎交易的關系不大,無論是貨物買賣還是服務買賣都可以通過保理的方式融通資金。在這一點上,保理又比信用證等結算方式適用面廣,更具優(yōu)勢。

(三)支付寶的適用范圍和適用交易形式

支付寶首先是為了適應電子商務B2B、B2C、C2C的需要而打造的,根據(jù)支付寶的官方數(shù)據(jù),截止2009年2月底,支付寶注冊用戶數(shù)達到1.5億,日交易額峰值突破7億,日交易筆數(shù)峰值達到400萬筆。目前除淘寶和阿里巴巴外,支持使用支付寶交易服務的商家已經超過46萬家。支付寶目前的業(yè)務立足國內,但是已有海外戰(zhàn)略,在支付寶網站上有專門的海外購買部分。支付寶對買賣雙方的信用沒有要求,而且從一定程度上說其擔保交易恰恰是打消了買方的購買顧慮,為剛剛從事商業(yè)活動的中小商家創(chuàng)造了發(fā)展的空間。支付寶的支付方式在電子商務領域有著無庸質疑的領先優(yōu)勢,其適用的交易也涵蓋了虛擬游戲、數(shù)碼通訊、商業(yè)服務、機票等多個行業(yè)。但是由于服務消費即時性的特性,一旦買賣雙方發(fā)生糾紛,在買方已付至支付寶帳戶中資金處置問題上將更難于處理。

綜上所述,信用證、保理、支付寶通過不同的交易機制增加交易支付的安全性,三者性質不同,風險各異,適用的買賣雙方和交易也有所差別。不論是國際貿易還是國內貿易,買賣雙方都可以根據(jù)交易的特性,結合自身的具體情況,靈活選擇最適合的方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