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把船只失事時一群無組織、驚恐奔跑的人叫做一個‘社會’。那兒盡管有一群人,但并不存在社會。”
極端事件折射社會焦慮
2010年3月23日早上8點,福建小山城南平發(fā)生了一件驚心動魄的案件:一位辭職的社區(qū)醫(yī)生鄭民生在南平實驗小學校門口手持利刃55秒內刺向13名小學生,造成8名小學生死亡,5名重傷。
人們在憤怒、驚詫之余不由地想到:鄭民生是個精神病患者嗎?答案很快得到了否定,在面對審訊時,鄭民生明確交代作案動機是針對兩個人:一個是他認為排擠他、給他設置升職障礙、想逼走他的單位老領導;一個是最終拋棄他的第二任女友。
罪大惡極的犯罪嫌疑人鄭民生,固然難逃法律的嚴懲,但是其從一個平凡的人,一個還算稱職的醫(yī)生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內演變成一個殘忍的、反社會的殺人狂的人生軌跡,或許更需要人們警醒。
可以說,“失敗”是鄭民生的人生標簽:蝸居、戀愛受挫、人際關系緊張、工作失落……當然,大多數(shù)人遭遇這類事情也不會犯罪,是鄭民生在壓力和窘迫之下自己出了問題,他將個人生活的失敗歸咎于社會,在滿懷對社會怨恨情緒的驅動下,最終完全變態(tài)。
透過鄭民生案,筆者想到了現(xiàn)在使用頻率很高的一個詞——社會焦慮。
社會非理性沖動潛伏危機
當前,為數(shù)不少的城市市民似乎或多或少地陷入一種焦慮的狀態(tài)之中。“社會焦慮”作為一種比較普遍的現(xiàn)象困擾著人們,城市空氣中彌漫著煩躁、壓抑、緊張、非理性沖動等氣氛。
一些中低收入者在為眼前的生計、為以后的出路焦慮:較高的生活費用如何解決?就業(yè)或再就業(yè)問題何時解決?家庭成員的醫(yī)療費問題如何解決?住房問題怎么解決?就是一些算不上是弱勢群體的城市市民也往往對自己的現(xiàn)狀不滿足,而且對以后可能出現(xiàn)的不利處境心懷憂慮。
社會焦慮出現(xiàn)的背后就是社會價值觀念的混亂和沖突。在城市中許多社會成員經濟位置在較短的時間內會出現(xiàn)一種此起彼伏、沉浮不定的狀況,這使他們對于自己的未來前景往往具有一種不確定的感覺。
社會焦慮潛伏著社會危機?,F(xiàn)在常見的現(xiàn)象是在同一城市、同一社區(qū),彼此缺乏信任,人們老死不相往來,更談不上合作和關愛;城市市民普遍缺乏一種應對社會的從容心態(tài),缺乏從長計議的理性安排,人們會輕視一個社會所應當具有的規(guī)則意識和規(guī)則體系,進而在行為取向方面更容易選擇成本小、見效快的短期行為;處在焦慮中的人,當焦慮增強到一定程度時,一旦遇到對自己不利的問題,容易把不滿堆積,放大困難和挫折感,并遷怒于身邊的事物。
現(xiàn)代管理學之父德魯克認為:“沒有人會把船只失事時一群無組織、驚恐奔跑的人叫做一個‘社會’。那兒盡管有一群人,但并不存在社會?!笔聦嵣?,社會恐慌的直接原因便在于社會的崩潰。
換句話說,城市社會市民群體性焦慮到了一個臨界點,直接后果就是導致整個社會的崩潰。
轉型陣痛下社會矛盾的糾結心理
市民群體焦慮心態(tài)是我國社會轉型中的陣痛,也是社會轉型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進入了一個社會結構深刻變動期,社會矛盾多發(fā)的高風險時代。社會的急劇變動,意味著人們原來所熟悉的社會環(huán)境大規(guī)模、急速地變動。在這個變動時期,城市必定會出現(xiàn)大量的新事物、新觀念、新的行為方式和新的規(guī)則。人們對于這些事物的認同與適應需要經過一個時期。
因此,在這個特定時期,城市市民對于新的社會環(huán)境往往存在著一種抗拒或認可、認同的復雜心理狀態(tài)。不少人對于社會的未來前景一時不會有十分的把握,也就難免出現(xiàn)一種比較焦慮的心理狀態(tài)。
從一定意義上講,社會既充滿了誘惑,也充滿了風險,而且相對于過去而言,集體意志削弱,個人意識膨脹,人們變得越來越獨立和自我,同時也變得更加脆弱和自私。而市場經濟體制本身現(xiàn)在也并不成熟,很多必要的規(guī)范制度以及必不可少的社會安全網尚未建立起來。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人們難免出現(xiàn)無所適從的心理狀態(tài),從而加重了社會焦慮。
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國在社會轉型時期的經濟的發(fā)展和信仰的缺失也造成了城市市民群體生存焦慮。
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社會文化狀況是烏托邦政治逐漸熄滅和商品大潮中功利主義、甚至市儈主義的崛起;知識精英主義的文化理想已經破碎,傳統(tǒng)紅色政治的信念逐漸空殼化,這就造成了信仰缺失,功利主義甚囂塵上。尤其到了今天,社會資源的格局開始處于定型期,各種既得利益群體已經基本分化完成,大型資本的社會控制基本趨于固定。
于是,在現(xiàn)代的中國城市出現(xiàn)了畸形的一幕:一方面,城市市民意識形態(tài)價值體系的空殼化,人們失去了有著強大意志力的社會信念基礎;另一方面,經濟的發(fā)展和分配的不公所造成的國強民弱的狀況,又使人們普遍認為自己成為被剝奪的一“族”,有著強烈的失落感。該有的信念沒有了,該得到權利的沒有得到,未來的前景也不太清楚,群體性的焦慮也就不可避免了。城市市民的焦慮,深深來源于社會轉型后的中國社會整個矛盾和糾結的心理。
政府構筑消除隱患安全機制
在個體充滿焦慮和人生缺乏熱情的狀態(tài)之下,政府不能成為旁觀者,而應主動消解公眾的社會焦慮。
事實上,社會問題的發(fā)生并不是由個人或少數(shù)人引起的,也不是由少數(shù)人負責的,它造成的后果是社會性的,涉及到整個社會生活。對社會問題只有通過社會力量的交匯合作才能改善和解決,因此,政府必須主動解決這種社會焦慮,而不能被動地防御。
政府要做的就是構筑消除社會焦慮的安全機制。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社會保障機制,擴大就業(yè)、養(yǎng)老、醫(yī)療等社會保障的覆蓋率;上下溝通機制,建立群眾利益表達、意見反映的正常渠道;第三方調停機制,實現(xiàn)政企分開,減少政府成為沖突對象的可能性;分配調節(jié)機制,建立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預防、化解矛盾機制,通過法律手段,促進平安建設。
無論是對收入差距拉大的焦慮,對法制不健全的焦慮,還是對公共安全和社會快速變遷的焦慮,這些焦慮都有明確的指向,也都具備一定的普遍性。社會焦慮作為市民內心的不安全感,雖然未付諸行動,可是,普遍的、長期的社會焦慮如同大量微不足道的小白蟻,會漸漸破壞社會和民族的凝聚力,損害社會的價值系統(tǒng)和評判機制,甚至吞噬政治系統(tǒng)的合法性和有效性。